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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旭這廂到了禹州城里在那米鋪里見到了掌柜的,那掌柜的將他讓進內堂里坐定后,便道,
“大爺上回走的好巧,第二日那姚剝皮便派了人召了這城中大小糧商……”
“哦……他是想要做甚?”
掌柜的道,
“說的是因這災情嚴重,要各處糧商大量籌備各色糧食,再由官府來統一收購!”
趙旭冷笑一聲道,
“他可有說現銀?”
掌柜的道,
“那里有什么現銀,不過賒賬!口里說的好,乃是朝廷借的以后再還!”
“哼!他要多少?”
“說是十萬擔糧食,這城里的糧商按大小人人頭上都有攤派……”
“我們攤了多少?”
“五千擔!給了期限十五日!”
“哼!五千擔糧食也不是拿不出來,只是……”
趙旭冷笑一聲摸了摸下巴,
“我趙家卻不與他做這虧本的買賣!”
想了想,心中已有計較,對那掌柜的道,
“你先且給我父親那邊去信,待我出去走一遭再做計較!”
“聽大爺的吩咐!”
當下趙旭也沒有耽擱,騎了馬出來禹州城,奔那瑜州的方向行了五十里,便拐了一處岔道,奔那豐縣而來,到了豐縣這處三里外,卻有一個偌大的莊園,四面筑了高高的圍墻,還有那持刀槍的家丁在上頭騎樓放哨,見了遠處道上塵土飛揚,有五騎正疾馳而來,忙報了里面的人。
有管事的過來手搭涼棚向下看,卻見打頭那人生得高大魁梧,黑臉膛,一臉兇相,忙吩咐下面人,
“大開中門!”
說罷又命人去報信,有人到里頭報了,不多時從里面出來了人,這人二十一二的樣子,生得儀表堂堂,身形勁瘦,四肢修長,卻是那晚林玉潤在萬湖莊見過的歐陽轍,他自那門里騎了馬出來迎上去道,
“竟是哥哥到此,濟州有失遠迎!”
趙旭見了笑道,
“不請自來!濟州匆怪!”
歐陽濟州一帶馬頭,跨下馬兒一個旋身便與那匹四蹄飛云齊頭并進,兩人在馬上伸臂拍肩十分親熱,
進了莊里,坐到堂前,歐陽濟州笑道,
“難得哥哥到了我這處,定要好好住上些時日才走,待我讓人去叫了曲老五來,我們兄弟也好一處吃酒!”
那曲老五在嶺山之上,嶺山便是在那禹州、滄州、瑜州三州交匯之處,三不管的地界兒,才讓他占山為王,成了一方氣候,
趙旭笑道,
“酒自然是要吃的,只是哥哥這里卻有事兒要勞煩兄弟!”
歐陽轍曬道,
“哥哥與我這般客氣,可是對我有了芥蒂?有事兒只管說事兒,那里啷多廢話!”
趙旭便道,
“有兩樁事兒,其一查一查那禹州州府姚博文的底兒,其二查一查那官倉里的糧現下里卻在何處?”
歐陽轍沉呤道,
“哥哥說的姚博文可是前一年才來那個州官?”
“正是!”
“哥哥可是問那官糧的去向?”
“正是!”
“哥哥果然好運氣,不去問別人只問了兄弟我,你可算是問對人了!”
卻說這歐陽轍乃是這滄州、瑜州、禹州大州之界中最大的一名鹽販子,那瑜州便靠了海,那禹州卻是一半兒有大山,一半兒是平原,滄州則最是地處平原,交通發達,物產最多,也最是繁華,這歐陽轍便生于禹州,自來家中有些田產,只是卻他從小好武厭文,為人豪爽又愛結交朋友,但凡那處有難便要解囊相助,
這些年來禹州日漸紛亂,四處盜匪橫行,民不聊生,那歐陽轍四處助人家里也開始敗落下來,他見著勢子不對,眼見著一家大小都快要餓死了,便起了那販私鹽的心思,拉了自家一幫兄弟干起來,自那瑜州私買了鹽專找那人煙少有的小道毛路去走,到了禹州又行山路運到滄州去賣,一來二去竟讓他成了偌大的家業,手底下一干人也聚了起來。
又在這豐縣建了個土石堡,遠近十里之內也算是被他歐陽轍管制了,隱隱成了一方的勢力,他手底下這些販私鹽的兄弟們都是禹州本地人,這禹州境內四十六縣那一處沒有他歐陽轍的人?有個風吹草動他那有不知的,那姚博文什么背景,自來的第一日便已被知曉,
歐陽轍道,
“哥哥,那姚博文乃是走的宮里一個老太監福明的路子,這老太監早年伺候過前頭那個皇帝,如今這個皇帝也用著他,權勢大著呢!那姚博文原是肅州一處偏遠小縣的縣令,任期到了吏部給評了一個差,沒得繼任便回京去活動,被人介紹到了福明那里,使了十五萬兩銀子給弄到這里……”
“十五萬兩銀子,那姚博文當個芝麻小縣官兒有這多油水可撈?”
“可不是嘛!說是把家里祖產都賣了,福明初時要的三十萬兩銀子,姚博文一時拿不出那么多,便許了他到任后每年上供五萬兩銀子!”
“五萬兩!難怪道他一上來便刮地三尺,有個名號叫姚剝皮!”
“嘿嘿!這姚剝皮初來上任時還打了兄弟我的主意,被我用一千兩銀子打發了!”
“一千兩銀子他便收了手?”
“不收手待怎地?”
歐陽轍冷笑一聲,
“爺爺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兄弟們提著腦袋玩命掙的錢,給他一千兩爺爺當打發叫花子,弄得爺爺不開心了,提了刀進他那州府衙門,卸了那狗官的人頭,刀口上舔血的人別說是州官,便是那皇帝老兒到了這地界來,爺爺想要他腦袋也敢提著刀上!”
他這番話說的趙旭羨慕不已,拱手道,
“還是兄弟這里爽快!不似你哥哥我一大家子拖著,想殺個把人也得遮遮掩掩,遇上那起子貪官也不能手起刀落圖個痛快!你看,這不被他找上門來了!”
“哥哥不用煩惱,那狗官若是敢找哥哥的麻煩,自有兄弟為你出馬!”
趙旭冷笑一聲道,
“兄弟不用擔心,你哥哥我也不是吃素的,心下已有計較,你再跟我說說那官倉里的糧食去那何處?”
歐陽轍道,
“那些糧食便是那姚剝皮為了湊銀子偷偷兒勾結禹州鎮守總兵吳明給運出來賣的,只是他膽子小一時弄些一時弄些,上任一年不過弄了七八萬擔的樣子,又走的隱蔽,不過走了二三萬擔的樣子……”
“兄弟怎得如此清楚?”
“嘿嘿!那些糧食多數銷到了禹州偏遠之處,那么一隊兒人過了我這地界兒,兄弟我如何不知?到如今還有那五萬擔糧食便藏在一處秘密所在,那狗官兒派了人看守,他自以為辦得隱蔽,卻不知這禹州地界里那有風吹草動,兄弟我都一清楚,只是他貪他的財,我販我的鹽,井水犯河水,互不搭桿罷了!”
趙旭聽了立時喜道,
“著啊!兄弟現如今哥哥與你做一樁生意如何?事成之后我們五五分!”
那歐陽轍笑道,
“哥哥,說的那里話來,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便開口說話,說什么五五分的話,沒得弱了弟兄間的情誼!”
趙旭哈哈一笑,
“我這事兒卻是要人手多才行,我想來你這里是人最多的,五五分是一定要的,總要給手下的兄弟們一些酒錢才是!”
說罷湊過去低低聲音與那歐陽轍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說,那歐陽轍哈哈大笑起來,翹起大拇指比道,
“哥哥,您真是高明!”
隔了一日,且說那禹州州府之中那姚博文正端坐在后院堂上,他四旬左右的年紀,生得身材高大,一張方臉,濃眉厚唇,身著官服坐在那堂上,一身的凜然正氣,不知底細之人都要贊一聲好一個威嚴的官兒!
如今姚博文那一雙濃眉已擰成了一塊疙瘩,眼看一年已去一半,那五萬兩銀子卻只湊了一萬兩,差了足足有四萬兩,說好的半年一付,福公公派人幾次三番送了信來催,他這邊卻是實在拿不出來可怎生是好?
又有眼看著今年禹州定是個災年,那官倉里的糧已被他偷了七八萬擔了,屆時上頭發了明令下來放糧賑災,這打開糧倉一看就要泄餡,到時候只怕等不到福公公擼了他下來,那砍頭的圣旨便要先到嘍!
想到此處姚博文不由的有些困坐愁城,唉聲連連,
“實在是自家霉運連連!”
前一處任了縣官兒,又偏又遠無甚油水,上官卻是又貪又橫,沒得上供便給了個差評,好不容易想了法子到這禹州,也算是富庶之地卻上任不過一年便有那旱災降臨,真正是半分也不讓他喘口氣兒,不由哀嘆自家仕途如此不順,莫非是祖墳埋錯了地兒?
不如明年給吏部報了假回鄉祭祖省親,請個高明的風水先生看了地兒再挖出來重埋過?
正在這處思量時,外面有家仆來報,
“老爺,外面有客求見!”
“哦!何人求見?”
“說是這城里的趙記糧行的掌柜!”
“販糧的!”
姚博文不由的精神一抖,唯今之計只有把主意打到這群商賈的頭上,讓他們拿了米來先把虧空填了,再催著那邊把剩下的五萬擔米給賣了,銀子有了著落,賑災的糧也有了,至于欠這些人的糧款嘛,也不是本官欠你們的,乃是朝廷為了賑濟災民所欠,等到日后收了稅上來再還就是!
“讓他進來!”
姚博文坐在那堂上看那掌柜的進來跪下行禮道,
“小人趙記掌柜趙令賢,見過府臺大人!”
“嗯!起來吧!”
又指了一旁的椅子道,
“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