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節避暑(一)
這孩子自打病好之后便時時趁著伺候的人不注意,悄悄兒溜到這院子里來,只可惜院子里的丫頭婆子們聽了林玉潤的令,一概不放他進來,見了保官過來,便讓人去叫他身邊的人過來抱,這孩子被強抱著走了,每每都是一路哭著回去的。
林玉潤躲在屋子里只覺心都被他哭碎了,她也是實在不能留他,只能硬著心腸把他擋在門外!今兒定是趙旭回來敞了大門,便讓他瞅空兒溜進來了!
“爹!”
保官見了趙旭,雖是雙眼發亮但被他拿眼一瞪,便嚇得縮到一邊叫了一聲,趙旭赤著上身站起來道,
“我去洗漱!”
繃著身子木著臉去了后面,林玉潤看著他不自在的樣兒,忍不住的好笑,拉了散亂的衣衫過來對保官道,
“保官,你爹爹剛從外頭回來要洗漱,我們到外面等他吧!”
保官點了點頭,自發過來牽了林玉潤的手,兩人到了外頭,跟在保官身后的丫頭忙過來,
“大奶奶!”
林玉潤心想平日還好說,今兒趙旭回來我也不好趕他回去,沒得被人說成我分隔他們父子,便道,
“今兒大爺回來了,讓保官在這處吃晚飯吧!”
丫頭聞言行了禮退到一旁,不多時趙旭洗干凈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嚷道,
“都是些沒眼力架兒的,爺大老遠回來,這肚子都是空的呢!還不快把飯菜端上來!”
林玉潤嗔他一眼,誰讓你自家急吼吼的回來撩我,正事不做!餓著了怪誰?
丫頭們不多時端了飯菜上來,三人坐在那桌前,這般一家三口倒是頭一回聚在一起用飯,保官坐在那處卻只拿眼看不動手,林玉潤柔聲問他,
“保官餓不餓,有沒有想吃的?”
保官的丫頭忙過來伺候,趙旭皺眉道,
“他自家不知道吃么,退到一邊兒去!”
他卻不知自家兒子,近兩歲了吃飯從未自家動過手,連那小勺也不會使,如何吃?
林玉潤見保官望著一桌子的東西,小嘴一癟,眼里已含了水兒,忙拿了勺來,勺了湯喂他,趙旭見了又皺眉道,
“這般大了竟這么沒用!”
保官聽了自家爹爹嫌棄的話語,當下便飆了淚,林玉潤心下不忍,皺眉頭道,
“他自來養得嬌慣,多學幾回就會了!”
趙旭見她不悅,哼嘰兩聲沒再作聲,只夾了菜到她碗里,
“你別光顧這小子,自家也要吃!”
林玉潤拿了帕子給保官擦了臉上的水兒,沖他笑道,‘
“我們家保官會不會用勺啊?”
說罷放了一個到他手中,
“保官一個,母親一個,我們都來勺可好?”
便去勺了蒸滑蛋到他碗里,那孩子也學了去勺,卻弄得一桌都是,身后的丫頭嚇得不行,忙過去擦,又要去拿他的勺子,林玉潤卻道,
“讓他自家學著弄吧!”
便端了那盤蒸蛋放到他面前,任他自家弄來弄去,一頓飯下來衣裳換了一身,飯也沒有吃上兩口,回到那邊五姨娘問起,丫頭照實說了,五姨娘卻哄保官,
“我們家保官是大家的公子,便是喂著吃飯也是該有的,以后保官要吃什么便同丫頭們說,她們自來便是伺候你的!”
趙旭外出了這些日子,自覺新婚不久便出去一個月之久,有些冷落了自家嬌妻,便張羅著要帶她出去玩兒,趙老爺最近事忙又叫人來喚他,
“讓我老子自家管去,大爺我今兒要出門耍去!”
小廝回了話,趙老爺氣得不行,又拿他無法,只嚷著賬房不要支錢給大爺,他那也就是氣話,若是在錢財上能拿捏趙旭,早就讓他服貼了還等到現在。
現下里趙旭帶了自家掙來那一萬兩銀子,正沖著林玉潤拍胸口道,
“你家夫君最近發了一錢小財,管大奶奶幾個金釵、手箍子不在話下,大奶奶盡管挑,有喜歡的就留下!”
林玉潤坐在那天鳳樓的內堂里,面前一溜兒排開那裝首飾的盒子,有些哭笑不得道,
“我那首飾盒子里好些都沒有戴呢!”
趙旭大馬金刀坐在那處喝著茶,
“大奶奶憑地節儉,那金釵兒一次只插一兩根兒,你回回都插上個三五根,手箍子左右手各戴三只,不重樣兒,你看你那盒子里的東西還夠用不?”
林玉潤啐他道,
“你這就是暴發戶似的作派!”
趙旭翹著腳搖頭晃腦道,
“暴發戶又怎得,爺那是沒找到人,趕明兒給你做一件黃金的衣裳,穿出來那才是好看!”
說罷又去挑那盒子里的東西,盡選那又笨又重,大顆大顆的寶石鑲嵌在上頭的那種,拿過來插在林玉潤頭上,贊道,
“還是我家大奶奶好看,把這金釵兒也給襯得好看了,這般出去分明就是這天鳳樓的金字招牌,呆會兒那掌柜的還要倒找我銀子才是!”
林玉潤笑得不行,
“沒見過你這般惡霸的!”
那廝笑道,
“我這也是仗了大奶奶的勢,換個丑的婆娘來,只能花用我的,那里還能給爺掙錢!”
說罷得意洋洋的又道,
“這也還是我趙某人有這福氣!”
林玉潤嫌他皮厚,不肯搭理他,他也不惱只在那處,令伙計的在后頭拿了木頭箱子,他在前面撿,看上一個便扔一個進去,那架勢倒不像在金店銀樓里選東西,卻似在市場里撿白菜一般。
幸好林玉潤嫌他眼光太俗,悄悄兒扔了一多半兒回去,便是這樣也弄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一堆兒,讓小廝們捧了放到馬車上。
又拉著手去逛那街市,只是這年景真是有些差,往日里熱鬧的集市,人也減了三分,店家的生意也沒有以往好了,林玉潤看著路邊的乞丐嘆氣,趙旭捏了她手道,
“大奶奶出來玩便高高興興的,那起子傷眼的便不要看了!”
林玉潤道,
“我也不想看那些,只是如今日子過不下的百姓越來越多,也不知那日這兵禍說不得就要起了!”
趙旭道,
“大奶奶放心,便是起兵禍,我也能保你安全,少操那些閑心,多疼疼你家夫君才是正經!”
林玉潤心道,若是不知你能護著我,只怕如今我還不能進你的門呢!只是自家能保了全身,見了旁人受難,難免也要心軟憐憫起來!
逛了半晌又在外面吃了飯,便回去了!
待得林玉潤回了后頭,趙旭卻奔了這前頭來了,進門叫爹,
“你且建個義善堂把那些子街上的叫花子統統兒給我收了!”
趙老爺笑道,
“我兒何時腸子軟了,看那些路邊的叫花子也要管一管了!”
趙旭心道,若不是怕我家大奶奶看著難受,我管那些閑事,嘴上卻說,
“你就當日行一善,那些子流民、乞丐在這城里亂竄,平白多了不少亂事兒,我們在這城里住著,家眷進進出出也不周全!”
趙老爺想了想心下認同,便點頭道,
“你倒了想得周到,便這樣辦吧!”
說罷安排人手去那城外建義善堂,又親自去尋了州府祝君山,那人在朝上本是藺王劉肅一系,在這處鎮著繁華的滄州,與趙老爺走得十分近,每年里收了不少孝敬,聽了他的來意當下笑道,
“趙翁仍是慈善之人,建這義善堂卻是澤涪子孫之事,本官理當支持!”
事兒說定了,這義善堂建得也快,那城里的乞丐、流民們都去那處領糧領衣,又被遣著修橋鋪路各處做活,又有工錢領著,日子也好過了很多,滄州城中也少了許多事端,一時間眾人交口稱贊,卻不知那本是趙家大爺為討好小嬌妻弄出來的事兒!
卻說這天兒進了六月是越來越熱,似那禹州的干旱也蔓延到了滄州一般,不過幸喜滄州地處平原,又有各大河流途經此處,雖說河水水位略有下降但還不到旱得沒有收成的地步。
只是呆在這城里都覺著比往年熱了不少,這一晚,林玉潤睡在那床上,身邊的趙旭火氣也大,睡在他身邊便似挨了一個火爐一般,林玉潤離他遠遠的,惹得那廝氣得不行,
“大奶奶憑地嫌我!”
林玉潤無奈哄他,
“這屋子里熱!”
趙旭便命人弄了許多冰放在屋里,又實放得多了,這一熱一冷之間倒把林玉潤弄得病了!
病也不大便是暑氣過了,又被那冷氣一激收進了心里去發不出,弄得林玉潤心頭憋悶,吃不下東西只想喝水,兩天功夫下來人眼見著瘦了,趙旭見了心疼得不行,便帶了她要到山中避暑,
趙家在那秀茗山上有一處別院,藏在那深山幽谷之中,每年七月里趙家人都要去那邊,今年趙老爺見媳婦中了暑,便讓提前起行,趙旭卻帶了林玉潤要去那嶺山,私下里對她道,
“去那秀茗山雖說近些但跟了他們,日日還要去請安問候,還怎生避暑游玩?若是去那嶺山雖說路上遠些,但我在那處有一個別院,小是小卻精巧清靜,我們去了那里便是自家做主,比跟他們不是好得多!”
林玉潤頭了自然點頭不已,
“就去那處!”
趙旭去回了趙老爺,趙老爺雖不愿也拿他無法,叮囑他不可挑事兒,趙旭唯唯應了,心道,
“帶著我自家的媳婦正是兩口子快活的時候,老子那里來的閑心挑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