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頭珍珠倒是頭回跟著林玉潤出來,她性子活泛乖巧很是得林玉潤喜歡,指了對面那一處上頭掛了銀飾鷹頭的店子道,
“大奶奶,我瞧著那家不錯,不如去那里瞧瞧?”
林玉潤點了點頭,穿了街到對面去,這是家西域人開的鋪子,里頭或掛或放,各類珠安玉石樣樣齊全,只是林玉潤覺著東西太雜,反倒顯不出專精來,果然挑來挑去并不滿意,以林玉潤的眼光也覺著有些太次,實在有些濫竽充數之感,搖頭道,
“我們走吧!”
這處店鋪卻比臨州天順港那處差遠了,林玉潤有些后悔在臨州時沒有多挑些。這店掌柜的是個中年的西域人,藍眼珠子,留了大在郛,見林玉潤要走忙跟過來攔道,
“這位夫人且慢走,若是有心想選,我們那里頭還有好貨,不如到里面選?
請了林玉潤到內堂坐下,親自搬了盒子過來,果然拿了好貨出來,林玉潤瞧上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雞血紅,一問價錢要一千兩,心道,這價兒卻貴了,那套祖母綠的倒適合,價格卻只要八百兩。兩下一比較,自然是那套頭面更值了!
當下搖頭道,
“這價兒卻是太貴!”
那掌柜的忙道,
“不如八百兩?”
林玉潤心道那祖母綠的頭面上鑲嵌的也不比這個小多少,卻整套八百兩,這一顆便要八百兩,還得尋人打制式樣,頗費時間,倒不如買那一整套的!
想著還是搖頭,那掌柜的忙又道,
“六百兩!”
林玉潤聽了心下狐疑,珠寶生意不如街邊小販攤子,那里一上來便百兩銀子的往下降,只怕不是貨不好,便是價格虛高,心下覺著這掌柜的不實在,更不想要了,便起身要走。
那掌柜的見她還是要走,急了,一咬牙,
“五百兩!”
林玉潤還是搖頭道,
“掌柜的,倒是不因著價錢的事兒,只是這種并不是我想要的!對不住啦!”
說罷自那內堂出來,那掌柜的卻不信她的話追出來道,
“夫人再看看!價錢好商量!”
林玉潤搖頭向外走,打那外頭卻進來一位,一看有些眼熟,想了想是那位藥材店里遇上的姑娘,只當她是顧客進店,也不好擋了人家生意,便讓到一邊等她先進那姑娘進來見了掌柜的問道,
“胡尼萊,為什么讓客人走了!”
那掌柜的道,
“這位夫人嫌這鴿血紅貴了!”
那姑娘轉過頭來看林玉潤,又偏頭一瞧她身邊的朱砂,倒把她認出來了,那日林玉潤將朱砂與艾葉都帶了出來,那姑娘見了頓時眼睛一亮向著外頭張望,只瞧見門口的護衛們,便問林玉潤道,
“你自己出來的么?他沒有與你一道?”
林玉潤一聽便知她問的是趙旭,心道這位姑娘倒是真大方,這么大咧咧問別人家夫婿,真是外邦蠻夷不懂禮教!心下里有些不喜,當下微微搖了搖頭,也沒有說話便轉身要走。
那姑娘見她要走,忙過來擋了路,指了那掌柜手里的紅寶石道,
“你喜歡這紅寶石么?不過幾百兩銀子你也嫌貴了,可是他不愿給你?”
林玉潤聽了又好氣又笑,這位姑娘未免太過自來熟了吧,只怕連人家姓什名誰都不知道,便要過問別人夫妻之事,當下還是搖頭繞過她步下了臺階。
那姑娘追上來道,
“你生得這般漂亮,定是他的小妾吧,這紅寶石你若是喜歡,我便送給你,下次若是他再出來你便帶他到這店里來,這店便是我家來的,我時常都在這處!”
林玉潤聽了很是不悅,對那胡女道,
“這位小姐,你口中所說之人乃是我家夫君,你我素昧平生,從無來往,我即不會帶了夫婿來見你,更不會與外人道這家中之事,還請小姐自重才是!”
說罷冷著臉快步走開,心里有氣便連那套祖母綠的頭面也不買了,急匆匆上了馬車,回轉家去!
回到家門前,趙旭正送了人離開,見林玉潤的馬車回來了,忙過來撩了簾子伸手要扶,林玉潤見了他心里那氣便撒了出來,側過身子讓過他的手,自顧自下了車往那后院走去。
趙旭在林玉潤那里從來都是享盡溫柔,那里受過她這種,當下愣在那里半晌兒才回過神追上去,人已經進后院了,一招手把趙正叫到跟前來,
“跟爺老實講了,大奶奶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頭遇上事兒了?”
趙正神色怪異的看了自家大爺一眼,低低聲兒將事兒一講,末了道,
“大爺,您這桃花運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啊!”
趙旭聽了喜的見牙不見眼問道,
“大奶奶這是生氣了?”
趙正很是不解的看他,就大奶奶那樣柔順的性子,這般樣兒還不叫生氣么?
“大爺,您看不出來?”
趙旭笑瞇瞇點頭,
“看出來了!看出來了!定是生氣了!定是大大的生氣了!”
說罷屁顛顛兒攆著去了后院,哄自家大奶奶去了,弄得趙正呆立在當場,真不懂自家大爺這肚子里的腸子到底是如何繞的?
若是換成他趙成知道媳婦在外頭遇上了自家飛來的桃花運,回來便虎嘯獅吼一番的話,那他立時便要頭大了!那里似大爺這般樂的找不到了北?真是奇哉怪哉!
心里奇怪著,又暗暗將那未來的媳婦人臉換成了艾葉的,不由心里也是一樂,她是似這般著緊我的話,只怕我也要如大爺一般樂了!
趙旭那里管自家小廝心里想些什么,一路尾隨林玉潤回了后院,進了屋子,見她正在妝臺前讓兩個小丫頭卸妝,立時過去拉了手嚷道,
“大奶奶我冤枉啊!”
林玉潤嚇了一跳掙了他的手,回頭見兩個丫頭偷偷兒樂,忙將她們趕了出去,沉著臉道,
“你這是作甚?”
趙旭一臉委屈道,
“那胡女我便只見過一次,連她生得是高是矮都不曾留心過,大奶奶怎能因為她一廂情愿要往我這頭撲,便將氣兒撒到我身上!”
林玉潤聞言立知他定是從趙正那處知道了,心下里也很是過意不去,這番明明不是他的錯,只是自家心里那股氣兒不順,見了他便發作出來,確是自己做的不對!當下紅了臉道,
“我……我不是有心怪你,只……只是心里不舒服罷了!”
趙旭那樣兒生的兇惡,性子又跋扈,中原漢家姑娘都喜歡斯文俊秀的男子,以前在滄州城里也沒聽說那家姑娘思慕過他,沒想到出來外頭,那些個異族人倒是喜歡他這類健壯有型的漢子,遇上了那天順港的老板娘,林玉潤倒不覺如何,這豫州城里的胡人姑娘卻讓她心里狠狠的醋了一下!
林玉潤心下又羞又愧,低垂著頭也不敢看他,她那里知道趙旭正恨不得她醋呢!
最好日日醋,月月醋,年年醋!醋上了天才好呢!
又見了自家大奶奶坐在那處,小臉兒飛霞,小胸脯起伏著,一雙白玉雕成的小手兒揉著帕子,那小樣兒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心里喜歡翻了,過來攔腰摟她到軟榻上坐定,抬了她的臉便親,林玉潤推著他懊惱道,
“我這般小心眼子,實在太不賢良了!”
趙旭一邊親她一邊歡喜道,
“我便喜歡你這小心眼子,大奶奶定不要學那些假賢良裝大度,遇上這事兒心眼子定是要小,越小才越好,我最喜歡了!”
林玉潤被他說笑了,躲開他的大頭道,
“那有你這樣的,喜歡自家媳婦小心眼兒!”
那廝拍著胸膛,自吹自擂道,
“平常男人自然不能,要似我這般英明神武,心寬如海的偉男子,才有膽子讓媳婦小心眼兒!”
“那有這般自家夸自家的,不要臉!”
林玉潤伸手擰他臉,被他一把抓了小手放在嘴里一根根指頭的咬,
“我這不要臉配你那小心眼兒,天造地設的一對!”
那祖母綠的頭面,終究是被趙旭派趙正買了回來,還壓了價兒,八百兩的銀子壓到了六百兩,趙旭親自給林玉潤送到了后院。
林玉潤見了笑道,
“竟還壓了價錢,我還當八百兩銀子便宜呢!”
趙旭笑道,
“八百兩銀子確實不貴,只是我與這家店的老板是認識的,趙正過去通了來歷,那邊自然是要便宜的!若不是我吩咐了趙正,只怕一個子兒也不用花也能拿回來!他這廂正有事兒求我呢!”
林玉潤聽了自然要問,趙旭將那馮政堂的事兒一講,林玉潤卻聽不的有小孩兒受苦,便道,
“雍善若是能出手便出手吧,大人的事兒無辜牽連小孩兒,我瞧著那西域的商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心下里想到那胡女,忍不住撇了撇嘴,果然是蠻夷之人,做生意便做生意,這般強取豪奪實在令人可恨!
趙旭見她表情,猜到了她幾分心思,湊過來親了一口道,
“大奶奶放心,那西域人如此可惡,我才瞧不上那些胡婆子呢!”
林玉潤紅著臉瞪他,這廝現下得意的狠,人前人后時不時便要借著表清白,甜言蜜語一番,害得她都不敢帶丫頭在旁邊了。
擰了他一把道,
“講正經事兒呢!”
趙旭笑道,
“大奶奶,放心那馮政堂遲早還會來尋我的。”
林玉潤擔心道,
“那兩個孩兒落到那些人手中只怕要受罪了!”
趙旭搖頭道,
“那些人只不過拿捏著孩子逼馮政堂就犯罷了,必不會讓他們出事兒的,頂多關在屋子里嚇一嚇而已!”
他心下里是定了要出手的,不過是否吃下這馮政堂的生意倒還有猶豫之中,吃下那生意便要與西域人對上,鋒芒畢露還是韜光養晦卻是要選上一選的!
人人都道趙旭魯莽跋扈,卻不知他外粗內細的性子,他內里如何的謹慎小心卻只有身邊親近幾人才曉得。
林玉潤聽了他的話,心下也覺著有理,便放下心來一心準備過年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