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子里把那匣子往桌上一放,低頭暗道,
“戚二妹子性子耿直從不會說謊,難道柳姑娘真是這樣的……”
又回想柳鳶一顰一笑又覺覺她應不是那樣的人!
這廂雖自家勸自家定是戚二妹子聽錯了,只是終究在心里留下了點兒影子!
轉眼林玉潤懷胎已是進了九月,那肚子有時便覺隱隱的下墜,依著前頭生產的經驗,只怕是要臨盆了,當下便吩咐丫頭們收拾產房。
這廂阮媽媽便張羅著要將趙旭遷到外頭去,趙旭不肯搖頭道,
“我這處辦公,也好陪著夫人!”
阮媽媽卻道,
“這婦人生產本就有血光,你又是帶兵打仗之人,怕是不吉利,你遷到前頭去夫人也安心些!”
趙旭還是不肯,
“我上回也陪著,她這一回生雙胞定是艱難,我便在這處辦公,日夜陪著她,若是有事兒也好頭一個知曉!”
阮媽媽無奈想了想道,
“即是這樣,這后頭還有一個連著的小院子,只是還沒有收拾出來,在那邊院墻上有一道門兒向著西北角,你每日辦公便讓人從那邊進出,也免得人來人往驚了夫人!”
趙旭聽了點頭,林玉潤卻是有些擔心,
“那院子年久失修,現下里便是叫人趕工,也要晾一陣子才成,一時半會兒也住不進人呢!”
趙旭便道先過去瞧瞧,回來沖她道,
“無事,左右不過只些石灰水兒,墻漆的味兒,那處有一個小小的花廳,我白日在那處辦公也聞不到味兒,晚上我還到這邊睡,也好守著你!”
幾人商量好了,便叫人來刷墻打掃,因是家里有要生產的婦人,卻是不能動土,不宜搬運,因而小院里頭一應設施半點兒不動,只是將上頭灰塵擦去,又粉刷了墻壁柱頭,便將趙旭的一應東西搬到了那頭。
趙旭便白日里辦公,夜里回來,府里上上下下等著林玉潤生產。
果然過了十日,這一日早飯剛過,林玉潤便覺肚子墜得厲害,捂著肚子呻吟一聲沖趙旭道,
“我這怕是要生了!”
趙旭過來一把抱了她起身向那產房走去,
“圓姐兒,別怕我在外頭呢!”
把林玉泣放到了那軟榻之上,這廂一步三回頭的坐到外頭椅子上,又站起身來回踱步,卻聽林玉潤在里頭問,
“雍善?”
“我……我在!”
趙旭忙過去趴著門向里看,林玉潤叮囑他道,
“你可不許再砸東西了!”
“嗯!嗯!”
趙旭搓著手點頭道,
“我不砸了!你快些兒生!用點子勁兒就出來了!”
林玉潤沖著房梁上頭翻白眼子,
這男人當生孩子是上茅廁么!
這廂肚子陣痛加劇,她終是忍不住呻吟起來,外頭趙旭聽了真是坐立不安,心下著慌又無能為力,負著手走來走去,實在受不住了,索性將自家那桿長槍拿了出來。
“呔!”
這廂在院子里擺開架勢耍起了槍來,舞得那是虎虎生風,水潑不進,那眼兒只盯著自家的槍尖,卻是半點兒不敢往那來來往往的小丫頭手上瞧,那一盆盆端得什么,他不用想也知曉!
他這廂覺著煎熬,里頭卻覺著還順當!兩個白白胖胖,各重四斤五兩的小子,不過一個時辰便呱呱墜地,趙旭進來瞧也不瞧兩個小子,只過去拉了林玉潤的手,她這廂頭發已是汗濕,沖著他無力一笑道,
“孩子可是好?”
趙旭道,
“我也沒瞧呢!”
產婆忙抱了兩個小子過來給夫妻二人瞧,趙旭這才仔細打量兩個小子,卻是展顏一笑連聲稱好,
“好!好好!”、
林玉潤奇了問他,
“我生豫哥兒不說了,生湘哥兒時你也沒說好,怎得這兩個你都說好?”
趙旭笑著指了兩個小子的臉對她道,
“先頭湘哥兒不過眼兒生得似你,只占了三分,這兩個小子卻是與你有五分像,以后定是兩個俊小子!”
這樣一來,老子那也不擔心他們以后娶不到媳婦倒貼銀子了!
林玉潤接了孩子過來瞧了又瞧,剛出生的孩子都是差不多,也不知他從那處瞧出來像自家的,不過這時自不會反駁他,只是笑道,
“這兩個生了,外頭還有三個呢,你還不將他們接回來了!”
趙旭這才想起自家還有三個兒子扔在軍營里呢,這老四、老五出世了自然是要與哥哥們見見面的,當下便派了人去接那三個大的回來。
三個大兒子回來見了兩個躺在搖籃當中一模一樣的弟弟都瞪大了眼,豫哥兒這廂忍不住用手指去戳那老四的臉兒,問林玉潤道,
“娘,兩個小弟弟是怎么來的?”
林玉潤笑道,
“從娘的肚子里來的呀!”
說罷指了指自家已是癟下去的肚子,豫哥兒好奇的過來摸了摸,
“他們兩個從里頭一起過來的么?”
“是呀!他們兩個一起來了娘親的肚子里!”
豫哥兒轉頭看了看保官和湘哥兒,很是氣憤的對林玉潤道,
“娘為什么沒有生一個同我一模一樣的?”
一旁的阮媽媽和程媽媽聽了笑得不成,摟了他過來道,
“哎喲!我的三少爺,那雙胞兒極是難得,不是誰想要便有的!”
豫哥兒聽了雖點頭,卻還是十分氣憤道,
“定是我跟一樣那個跑得太慢了,跟湘哥兒一樣烏龜爬,我從娘肚子里出來的時候,他追不上我,被娘落下了!”
湘哥兒是個好脾氣的卻是嘻嘻笑道,
“我跑得快,我也是一個人出來的,也把他落下了!”
屋子里的人都被他們逗的笑個不停,保官卻是有些落寞的瞧著搖籃里的兩個弟弟低頭不語,林玉潤瞧見了心下微微一動,心中暗嘆,
孩子長大了,有些事兒也要早早兒對他講清楚才好,若是以后有什么閑言碎語傳到他耳朵里了不怕他往歪里想!
當下笑著對豫哥兒和湘哥兒道,
“你們回來還未向爹爹請安,快去吧!”
這兩個小的聽了便都向往外跑,豫哥兒一邊跑一邊叫道,
“我先去!我先去!我跑得最快了!”
湘哥兒人雖小些卻不甘示弱,這廂快步追著他道,
“我最快!我最快!”
兩人爭先恐后的去了,保官也過來沖林玉潤施禮道,
“母親,你先歇息,我到后頭給爹爹問安!”
林玉潤卻沖他招手,讓屋子里頭的丫頭、婆子退了下去,拉著保官的手仔細打量他,現下的保官已是近十二歲了,再有兩年便能相姑娘,論婚事了!
如今他這樣兒卻是越發長得似趙旭了,只是眉宇之間沒有趙旭的戾氣,又多了幾分秀麗,想來應是有三分似馬氏的。
林玉潤心下暗嘆,自家不覺著自家老,卻是這孩子已經長大了!
“母親!”
保官見林玉潤只是瞧著他不語,心下頓時忐忑起來,輕輕的叫了一聲,林玉潤笑道,
“我們家保官長大了!”
保官微微紅了臉,林玉潤笑道,
“你瞧著多了兩個弟弟可是怕母親疏忽了你!”
保官沉默一會兒卻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老實道,
“我怕母親只喜弟弟們不喜我了!可是……我又覺著弟弟們都好可愛,母親喜歡他們也是應該的!”
林玉潤笑著攬了他道,
“我們保官真是個好哥哥,是母親的好孩子!母親怎會不喜歡你呢!”
說罷親了親保官的額頭,保官紅著臉依在林玉潤懷里,低頭沉默良久輕輕的道,
“母親,我不是你親生的對么?你沒有從你肚子里出來對么?”
他還記得是自己先在家里的,母親是后來的,那時母親的腰兒細細的,肚子也平平的,沒有弟弟在里面!
林玉潤沉呤良久心中暗想,
這事兒也是瞞不住的,早些對孩子講卻比晚對他說有益處!
當下輕輕點了點頭,
“我是你父親續室,你是他前頭的夫人所生,是正室嫡子!”
按理說起來,豫哥兒他們都要比他略低一線,論理她進門要先拜這位馬氏牌位,每年也應祭拜的,只是趙旭心中厭惡那馬氏,家里不許任何人提她,更毋供上牌位了。
在這家里馬氏卻是如一縷輕煙一般,早就消散在了時間之中,只是留下了保官這一滴血脈,證明著她曾在這世上走過一遭!
保官低著頭良久才悄聲問,
“她……她是個什么樣兒人?她……她似你這般抱過我么?”
他悄聲的問,聲兒有些顫,林玉潤心中酸澀,摟著他親了一口道,
“我也不曾見過她,只是我想每一個娘親都是疼愛自己孩兒的,她定是這般抱過你,親過你的!”
保官抬起頭來,眼兒里卻是盈著淚,
“母親……,我想不出來她是什么樣兒?”
林玉潤嘆了一口氣道,
“豫州那邊趙府的老人,還有你祖父、祖母都是見過你母親的,以后見著了他們你問一問吧!或是……去問一問你爹爹吧!”
保官有些畏懼道,
“爹爹為何從不對我提娘親,是……是不是……她不好?”
林玉潤緊緊摟了他道,
“保官且等一等,我這就叫人把你爹爹請來,你心中即是有疑問,便去問那當事的人吧!”
還是讓趙旭來處置這事兒吧!親父子總是好說話的!
說罷便叫了珍珠去請趙旭,不多時趙旭便左右各提了一個小子進來,見到林玉潤便嚷道,
“這兩個小子偷畫我的公文!”
林玉潤仔細一瞧豫哥兒與湘哥兒臉上橫一道豎一道的全是墨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唬著臉嚇他們道,
“這般兒皮,讓你爹爹狠狠打屁股!”
豫哥兒在趙旭手里扭著小身子道,
“爹爹已經打過了!”
趙旭放他下來,豫哥兒一落地便跑到林玉潤面前把褲子褪了,給親娘瞧自家那小屁股上面紅了一片,
“娘,瞧爹爹打的!”
林玉潤笑著一指戳他那屁股上頭,
“打得好!”
豫哥兒捂著屁股跳起來,眼里含了淚,
“娘壞!”
林玉潤又招了湘哥兒來看,也是紅了一片,林玉潤柔聲問道,
“疼么?”
湘哥兒呵呵一笑搖頭,
“不疼!”
那樣兒卻是個不怕打的,趙旭沖著兩個小子吹胡子瞪眼,
“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
林玉潤沖他打了一眼色,心想這還有一個不省心的呢!
心中也覺后娘難為,這兩個是親生的打罵由心,那一個不是自家生的,又天生的敏感性子,卻是要小心對待才成!
趙旭有些不明所以的瞧著低著頭的保官,打了個眼色問林玉潤,
可是保官調皮了!
林玉潤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口型,
“馬氏……”
趙旭恍然,沉下臉想了想道,
“保官你隨我來!”
保官起身跟著他出去,豫哥兒還在那處摸著屁股向林玉潤撒嬌,湘哥兒卻是瞧了出去的爹爹與哥哥一眼,瞪著肖似林玉潤的眼睛叫了一聲,
“娘?”
林玉潤摸了摸他的小臉道,
“你爹爹與哥哥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