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完畢,宋屻波自那帳中出來,卻是暗暗搖頭,
“郗崇道此人順風則猖,逆勢便頹實不是能擔大事之人,左右素素那邊也是生了離心,我這廂也早做準備,想個法子去尋了她,離了亂世隱入山林之中,做一對神仙眷侶去!”
諸位不知這宋屻波,也是一個癡情的種子!
你當他為何來投郗崇道,那也是多年前與方素素有一面之緣,卻是一見傾心,想進了心去,這廂聽說方素素在齊軍之中做了一個將軍,才想個法子得了齊王的青眼,來到這軍中想著與心上人時時得見。
這是他二人舊事不在這本書中講。
宋屻波回到帳中暗暗策劃不提,卻說方素素這邊。
她與鐘韞帶了大軍到達禹州,那齊軍守軍是由郭賦鑫為將,他在這處死守禹州大鎮四通鎮,與劉戊能正打得不可開交,這廂齊軍有援軍到,劉戊能也是老成持重見狀立時收兵回撤,再謀對策。
方素素與鐘韞趕到之后,立時擺開陣勢一面與劉戊能正面對戰,一面又由郭賦鑫帶著人仗著熟悉地勢迂回于敵后,不斷騷擾挑釁,倒是令得劉戊能有些頭痛。
只是他也是久經沙場,心知這魏軍也在攻打滄州,初始守軍人少他還要攻一攻,這處來了援軍便不必硬攻,就緩下腳步瞧那趙旭如何動作,如今是郗崇道腹背受敵,又不是他劉戊能。
這廂若是能把握好戰機,尋那魏賊破敵之時,齊軍必定要亂,待到那時出兵,便一股作氣拿下整個禹州。
劉戊能這般盤算,便令手下兵士減緩了攻城,戰事便陷入了膠著之中,他們不動,那臨州朝廷卻有心急的皇帝,他剛坐上龍椅不久還想著憑這平叛一事,在朝中立威呢!
于是劉享便一日連發三道圣旨,都是催促劉戊能盡快出兵,速速拿下禹州。
圣命難違劉戊能無奈之下,只得不惜兵力強攻四通鎮,這四通鎮雖是繁華大鎮,只是那城墻也不如大城高大堅實,若真是不惜兵力倒也是能攻下來。
劉戊能被皇帝逼得不能按著布置走,必須得在三日之內拿下四通,他無奈之下便對手下將領下了死令。
眾將得令便誓死攻城,這一場仗打的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那四通鎮城墻下頭是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劉戊能手下多是戍邊守疆的精兵強將,一個個悍不畏死,十分厲害!真要是拼起命來,齊軍將那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也是無濟于事,待打到最后方素素等人親自上了城墻,一個個只殺得是渾身浴血,滿目赤紅。
雙方廝殺了兩日一夜,劉戊能終是以慘重的代價將這四通鎮拿下,十萬兵馬只剩下三萬余人,且多數都是他自邊疆帶回來的老兵,瞧著那血泊里倒伏的一眾將士,劉戊能是老淚縱橫,
“老夫愧對眾將士啊!”
這一頭,方素素等人所率兵馬幾乎是全兵覆沒,便是那后勤婦孺也有提刀上陣,方素素手下四五萬人也是只余了一萬多。
這廂方素素等人領著手下將士慘敗而逃,幸喜那劉戊能已是無力追擊,才得以讓他們將這剩下的不到二萬人收攏到了一處,退到了禹州璧縣一帶。
這時驚魂放定才來一一清點,點來點去任是方素素性子再堅強也不由仰天流淚,
“為了上位者爭權奪利,便以命相搏,這般殺來殺去,你死我活最后卻落得尸骨無存,無地葬埋!這些婦孺何其無辜,何其悲哀!”
先頭本就有了去意,如今卻更是心灰意冷,瞧著手下一個個缺胳膊斷腿的婦孺,還有身邊茫然失措,驚慌無助的稚子,方素素去意愈堅。
這廂便一面照看傷員,撫慰病痛,一面在其中挑出忠心的下屬,暗暗挑動眾人心思,悄悄兒串聯,如今這殘兵之中只剩自家人多,她們又是一心跟隨自己只要登高一呼,一呼便有百應,自能將她們帶走。
一邊謀劃一邊自家又查看輿圖尋那臨時落腳之處。她這邊暗暗進行,倒是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待在這璧縣落腳半月之后,這一日鐘韞卻是將方素素與郭賦鑫叫到了帳中。
如今局勢成了這般,鐘韞也是憂心,他為主將自是要擔大責的,這廂便開口詢問道,
“如今這禹州是不能守了,不知兩位可有應對之策?”
說罷眼瞧著方素素,方素素閉口不言只看郭賦鑫,郭賦鑫道,
“現下我們手下無兵無將那里能戰,便只能退回到滄州再做打算了!”
鐘韞瞧著方素素道,
“方將軍可有話說?”
方素素搖頭,
“為今之計只有如此了!”
鐘韞卻搖頭道,
“不妥!不妥!我們如此慘敗而歸,手下兵士損失殆盡,到了齊王面前如何交待?”
方、郭兩人對視一眼,郭賦鑫卻是茫然道,
“不能交待也是要回去交待的,難道還能跑了么?”
鐘韞冷笑一聲道,
“我倒是想交待,只怕方將軍倒真起了跑路的心思!”
方素素聞言臉色一變,瞧鐘韞神色心下便知事機敗露,她索性光棍兒道,
“鐘將軍說的正是,我這廂確是不想再回去了!兩位若是想回去請自便吧!”
鐘韞騰的站起身將那腰間的長刀抽了出來,
“方素素,你敢叛逃!便不怕齊王問你的罪么?”
方素素冷然道,
“我手下多少人出來,多少人又能活著回去?我方素素自問對齊王已是仁至義盡,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你敢!”
鐘韞怒而揮刀向方素素砍來,方素素雙腿一縮,腳底踩在椅面之上,人便自那椅上跳起,躲了鐘韞一刀騰空翻身下了地,
“我不愿與你動手,如今我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打不過我,還是省些力氣吧!”
鐘韞怒道,
“打不過仍要打,若讓你就這般走脫了,我如何向齊王交待!”
說罷又一刀揮來,那郭賦鑫卻是被眼前一幕驚呆了,忙過去攔鐘韞道,
“鐘將軍有話好說!方將軍也是適逢慘敗一時有些心灰意冷罷了,我們再勸勸她便是!”
鐘韞怒而推開他,
“起開!這女人早就生了二心,那里還肯忠心齊王,倒不如現下便將她殺了,也免得她日后投了別人成我齊軍大患!”
郭賦鑫被他推開蹬蹬蹬后退幾步又去勸方素素,
“方將軍!齊王對你不薄,不過時戰敗罷了,回去好生生向齊王請罪,他定能體諒我們盡了全力,不會責罰我們的!”
方素素也是一把推開他,搖頭道,
“郭將軍閃開,即是這事兒已敗露,我也與你們挑明了說吧!這齊軍我是不想呆了定是要走的!”
說罷抽了自家九環厚背刀便向鐘韞迎了上去,那郭賦鑫在后頭連連跺腳,
“本是共患難的袍澤,你們……你們何必自相殘殺!”
兩人卻是再不理他,兩把刀在半空之中已是當當當碰出了火花。
幾十招下來,那鐘韞是殺的性起,這廂借了椅子跳將起來,身在半空之中一招力劈華山下來,倒是氣勢驚人,郭賦鑫見了忙上去擋在了方素素身前,
“鐘將軍,不能動手啊!”
“滾開!”
鐘韞在那半空之中收不住勢子,直直往郭賦鑫頭上砍來,方素素將狀自后頭一拉郭賦鑫背心衣衫,
“郭將軍閃開!”
將郭賦鑫拉到身后,手中大刀迎了上去,
“當……”
“噗……”
正在此時,方素素卻覺著后背一涼,卻有一把長劍自后背刺入,由胸口透出,方素素驚詫低頭,轉過臉來瞧向郭賦鑫猙獰的面容,
“方將軍,對不住了,我也是奉了齊王之命!”
“噗……”
這一邊,鐘韞也是一刀刺入了方素素胸口。
方素素立時被刺破心臟,口中涌血,雙眼圓瞪,鐘韞一抹臉上鮮血道,
“你也不要怪我們,要怪便怪你自家起了二心!”
方素素艱難搖頭慘笑道,
“郗崇道果然……果然最喜背后暗算……”
說罷卻是嘴角流血,生機盡斷……
方素素被他們一前一后兩刀斃命,因著前后著力卻是尸身不倒,兩人抽刀回撤,她才撲嗵一聲倒在了地上,手中大刀咣當一聲落到了地上。
鐘韞瞧著她尸首問道,
“尸首怎生處置?挖個坑埋了么?”
郭賦鑫搖頭道,
“將她裝入棺材之中運回大營,齊王在密信中言道,若是方素素不起二心便罷,若是起了二心,必立時誅殺,尸首運回大營之中,他要當眾鞭尸,以儆效尤!”
鐘韞點了點頭與郭賦鑫對視一眼,心中都不由微微發涼,
齊王此人睚眥必報,翻臉無情,便是忠心為他做事之人,也暗暗有些不齒其人!
兩人立在那處,一時之間都不知這般做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方素素被鐘、郭兩人誅殺之事傳回了大營,郗崇道接信冷笑連連對手下眾將道,
“本王與方家有恩,對她方素素也不薄,她竟起了反叛之心,被郭鐘兩位將軍覺察,已是立時誅殺,我已命他們將方素素尸首運回,定要懸掛于轅門之上,鞭尸三日!我瞧那一個還敢腦后生反骨!”
說罷目光有意無意掃向那宋屻波,卻見他臉色雖是些蒼白,卻仍是神情自若,連連點頭,不由心暗道,
“宋屻波此人城府如此之深么?還是他留有后手,方素素不過只是他手中一顆棋子而已?”
他心下警惕又加派了人手盯緊宋屻波,只是那宋屻波作息如常,神色平靜在外頭半點瞧不出有何不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