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姐應道,
“粗魯漢子有粗魯漢子又如何了?直來直去也省得我費心思猜人心意!不過斯文人也有斯文人的好處!這世上百樣人,百樣的面孔也不是頭一面便能知曉他內里的!”
鄭霖笑著點頭道,
“你這般想便是對的,這世上好人壞人不是那般涇渭分明的,好人有狠惡一面,壞人亦有良善之處,只是沒有遇上對的人罷了!女兒家的婚事便是要瞪大了眼,挑出那對的人!左右你還小,慢慢再挑幾年也成的!”
鄭小姐卻是沖自家爹爹嗔道,
“我卻不想嫁人,在家里賴爹爹一輩子!”
鄭霖笑道,
“你要賴著爹爹也成!只是明日卻要換一個菜色才成!我的兒啊!爹已是連著四日吃大餅了!”
鄭小姐沖他皺鼻子道,
“爹爹,您就將就些吧!廚娘王嫂還要后日才回來呢!”
隔了兩日鄭府之中探親的廚娘回來了,鄭小姐便不再親自送午飯到前頭,倒讓那苦苦守在門口等著每日見鄭小姐一面的趙家二爺很是失落。
眼見著趙福上去旁敲側擊的打聽,被那兇惡的胖廚娘給吼了回來,自家便再不敢上前了,只是眼巴巴的盯著那黑漆的大門,恨不能瞧出一個洞來,好讓趙小姐從里頭出來。
這般日日往外頭跑終是被趙老夫人知曉,叫了人把趙庭尋回來問,
“我的兒啊!你這幾日都不在府中,在外頭可是交了朋友?”
趙庭聞言卻是紅了臉喃喃道,
“沒……沒有交甚朋友,兒子……兒子只是覺著悶了想出去散散心罷了!”
趙老夫人不疑有他,點頭嘆了一口氣道,
“我的兒,你也不用瞞娘,你是因著自家的親事煩心吧!”
趙庭低頭不語,趙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道,
“你也不用煩心了!你那婚事已經定下了便是童家的那位小姐!”
“啊!”
趙旭大驚猛然抬頭,
“母親,你說甚?定了那家的小姐?”
趙老夫人只當他喜翻了心,
“好孩子,是那童家的大小姐,比你大上三歲卻是端莊靜嫻,賢良淑德……”
趙庭立時打斷她道,
“母親……為何這般倉促,父親他……他點頭了么?”
趙老夫人冷笑道,
“那老東西再犟能犟過為娘去么?他現下已是點了頭了!”
趙老爺子與老妻也是奮戰了數回,最終還是抵不過趙老夫人那護子心切之心,和要死要活的手段,憤怒之下吼道,
“這媳婦是你自家要選的,以后有個什么可不要來賴我!”
趙老夫人冷冷應道,
“我那媳婦大家出身,循規蹈矩,進退有度豈是那商賈之家,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能比的,能有什么不好的!”
趙老爺子無奈搖頭摔門而出,如今他真是年紀大了,兒子管不住,妻子也管不住了!
趙老夫人這廂滿心歡喜派了人去童家,回轉頭來講給兒子聽,卻見趙庭急得不成,
“母親,你怎也不問過兒子的意思便將婚事定下了!”
趙老夫人有些莫名,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為娘作主便是了!怎得?你對那童家小姐有何不滿意之處么?”
趙庭回道,
“我連那童家小姐的面也沒著過,有何不滿意之處?”
趙老夫人聞言笑道,
“我的兒,是怕那童家大小姐生的不美么?”
當下叫人取了畫像出來,展開來給趙庭看,
“你瞧!這童家的大小姐,生的花容月貌,不比你嫂嫂差!”
趙庭此時那有心思看這個,他如今心里全是鄭家小姐的影子,便是個天仙在他面前只怕也覺著是個無鹽女!
當下搖頭道,
“兒子不愿結這門親!”
趙老夫人聽著頓時變了臉,
“庭哥兒,你這日日在外頭被什么人蠱惑了,要回來忤逆母親了么?”
趙庭忙道,
“母親,兒子不敢,只是那童家小姐,我也沒有見過,也不知品性如何,兒子……兒子不想結這門親!”
趙老夫人陰沉著臉道,
“你如今倒越發有主意了,你不想結這門親,是想結那一門的親?”
趙庭被問的紅了臉,
“兒子……兒子……想那……那鄭家小姐倒是不錯的!”
知子莫若母,趙老夫人瞧他那樣兒那里是不錯,分明已是想進心里去了!
當下卻是不動聲色,陰著臉道,
“你不想結這門親也成,不過這人已是派出去了,左右還沒有真正論及婚嫁,不過……那鄭家小姐你又是如何得見的?”
“兒子……兒子就是在外頭偶然遇上……”
趙老夫人跟著追問,他卻是支支吾吾不敢再說了,趙老夫人心下暗怒,面上卻帶笑道,
“你即是瞧上了人家,為娘我便與你老子商量商量吧!”
趙庭聞言不由暗暗竊喜,忙道,
“多謝母親!”
這廂他歡歡喜喜的回了自家那院子,趙福與趙春后腳便被傳到了趙老夫人面前,也不用趙老夫人如何使手段,兩人便將這幾日的事兒一五一十都告訴給了趙老夫人。
“鄭家的小姐!哼!”
趙老夫人冷哼一聲,
“鄭霖也虧得是兩榜的進士,卻是教出了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來!”
下頭跪著趙福與趙春,你眼望我眼,那趙春大著膽子應道,
“老夫人,這事……這事兒卻不怪鄭家小姐的,是……是二爺他……他……自家尋過去的!”
“放肆!你這是在說我沒把兒子管教好么!”
“小人不敢!”
趙春與趙福忙把頭叩了下去,伏在那地上卻是暗暗道,
明明就是你家兒子跑人家府門前去的,怎么還反倒怪起鄭家小姐來了!
更何況鄭小姐這幾日連府門都沒有出,也沒有見過二爺一面,怎得就變成不知廉恥了!
趙老夫人把兩人打發出去,坐在廳堂之中想了想起身道,
“來人啊!備車我要到州府衙門去!”
趙老夫人坐了馬車往那州府衙門里來,鄭霖正在里頭辦公,聞報有些詫異,放了手里的公事便接了出來,
“趙老夫人!”
趙老夫人下了馬來,對鄭霖道,
“鄭公,冒昧打擾,還望恕罪!”
鄭霖見那趙老夫人眉頭亂跳的樣兒,直覺她來意不善,當下拱手道,
“不敢!趙老夫人里面請!”
趙老夫人進去在堂前上下打量,卻見那堂上掛了一副山河萬里的畫,左右卻是一副對聯,上寫:門外四時春和風甘雨,下寫:門內三尺法烈日嚴霜。
趙老夫人見了嘆道,
“鄭公倒是秉公辦事,一身正氣!”
鄭霖應道,
“老夫人夸獎!”
趙老夫人接著道,
“只是鄭公對外頭倒是嚴于律已,為何對著自家人卻是不嚴加管教呢?”
鄭霖撫須問道,
“老夫人何出此言?”
趙老夫人道,
“令媛,如今住在這衙后宅院之中吧?”
“正是!”
“卻不知令媛是何種姿色,也不知她幾時與我那二郎見了面,竟哄得他上好的親事都要回絕了!”
鄭霖皺眉道,
“老夫人這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趙老夫人道,
“我那二郎是個好孩子,平日里一心只讀圣賢書,這陣子也不知為何日日都往這處跑,我卻是沒有想到他到了這府衙后頭來,與令媛倒有了瓜葛!”
鄭霖沉下臉道,
“老夫人請慎言,我家女兒好端端在家里,你家兒子跑到這處來,倒來問我,鄭某人倒也要問問夫人,我好好的女兒家沒招你沒惹你,倒來敗壞她的名聲,趙老夫人意欲何為?”
趙老夫人本是仗著自家為魏王嫡母,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那知鄭霖并不賣賬,不由冷笑道,
“你那女兒若是規矩的,我兒子怎會日日到你府門前去?”
鄭霖應道,
“老夫人怕是不知曉吧!趙家二爺可是在后頭胡同花了五萬兩銀子,買了一幢破宅子!這廂也不知是何居心!老夫人倒來問我!”
說罷命人將那地契備案呈了上來,
“老夫人自家瞧瞧吧!趙府果然是大戶的人家,五萬兩銀子買一個破院子,二爺也是大手筆,若說沒有所圖鄭某人倒是不信了!”
那趙春、趙福可是沒有說這事兒,趙庭動用了自家的私房錢卻是沒有走賬房的,這事兒府上還無人知曉!
趙老夫人瞧了上面的落款畫押,不由氣得一個倒仰,我那好好的兒子那里干過這種沒腦子的事兒,他可不似趙旭那荒唐胚子,一夜上打賞女支都是上千兩。
“這……這定是你那女兒哄著我兒子做的!”
鄭霖被她胡攪蠻纏氣得不成,
“趙老夫人,你……”
“趙老夫人!”
這廂外頭卻聽得有人輕喝一聲,門口一拉妙齡的麗人卻是手提挎籃從容緩步走了進來,趙老夫人上下打量她,
便是這女子令得庭哥兒破天荒的忤逆我!
鄭家小姐過來將那挎籃放到了桌上,過來福了福身,
“趙老夫人,我與令郎不過前幾日因他買宅有幾面之緣,聽趙老夫人意思卻是我與令郎有了牽連!”
“難道不是么?若是不然庭哥兒為何好好的親事都不要了!卻說是瞧上了你!”
鄭小姐聞言哈哈一笑,
“多謝令郎抬愛,他瞧上了我,我卻沒有瞧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