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立在那處死死盯著淡然自若的趙武,鼻翼翕動呼吸急促,半晌才擺手道,
“你們都退下!”
趙武微微一笑施施然走到一旁椅上坐下,
“識時務為俊杰,大人果然英明!”
王進陰沉著臉冷冷問道,
“你到我府上待要怎樣?”
“王指揮使即是明白人便應知曉鄙人是為了什么而來,如今魏王兵臨城下,大人再瞧瞧這城里眾生百態,大人還不為自家尋一個退路么?”
王進冷著臉道,
“本官食君之祿分君之憂,魏軍若是攻城必當領軍上陣,戰死亦無憾!”
趙武點頭道,
“大人求仁得仁自是無憾的,只是家中老母,懷中幼子可有遺憾,你那最小的兒子不過才出生百日,也不知能再看這花花世界多少眼?”
“砰……”
王進一拍桌面,
“你到底是要如何,給個痛快話兒!”
“魏王寬宏仁慈不忍戰事一起令得臨州城毀于戰亂,這廂便請大人想個法子開了城門迎大軍進城!”
王進搖頭道,
“如今四門早已被京師駐防接手,我等輕易不能上城墻,那來的法子開門?”
“五城兵馬司雖不守城門,但巡城守衛還是要每晚執勤,那一處城防薄弱大人一定是心知肚明,且那城上官兵一應后勤供給都是由五城兵馬司供應,這其中大人能動的手腳便多了!”
王進聽言沉思良久,
“這般做于我有什么好處?”
“大人放心,我魏王仁義之名天下皆知,大人之功魏王自是心中銘記,破城之后身家無虞,重金賞賜自是不會少的!”
王進暗想,
魏王趙旭確是名聲不錯,如今這情形我還有得選么?
當下嘆道,
“說什么重金賞賜,能保一家老小性命已是大幸了!”
“大人放心,魏王自來說話算話,待得魏王進了城,大人自是會知曉的!”
趙武在王府上呆了許久才離去。隔了幾日,這一晚天剛擦黑,五城兵馬司押送的馬車便已到了北門,上頭有守城的見了便吆喝著輪流下來用飯。
后頭馬車之上人高的陶缸里裝了清可見底的湯水,里頭淅淅瀝瀝幾顆白米夾了稀爛的菜葉,兵士們端在手里一邊兒喝一邊兒罵娘,
“吃些這種東西讓爺爺如何抵擋魏賊?”
“就是……見天兒的湯湯水水幾泡尿都撒了,腿肚子都在發軟,那里來的力氣使刀弄槍!”
那正掌勺的衙役接話道,
“哥哥們有的吃便吃,有的喝便喝吧!你們這兒還是趕著頭一趟送來的,后面的便真是清湯寡水半粒米也不見了!”
兵士們罵罵咧咧幾口喝完又輪到了下一撥,這廂用了一個時辰才算是全數用完了飯,馬車緩緩駛離,上頭的衙役扔了勺湯的瓢,一屁股坐到趕車的旁邊,摸著胸口后怕道,
“爺爺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干這下藥的事兒!”
趕車的那個道,
“也不是害死人的藥,吃了至多犯迷糊罷了。唉!我倒巴望著魏王早些兒進城,把那里頭的……”
說罷用嘴努了努皇宮那處,
“趕下來!也省得爺爺們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旁邊的忙點頭道,
“若不是因著這個念想,爺爺還不敢干這事兒呢!我可是聽說了這九州除臨州與衡州,其余各州減稅降賦,百姓的日子十分好過,魏王可不像皇宮里頭那個好色如命,人可是只娶了一個老婆……”
馬車漸漸走遠……
待到半夜二更鼓響,王進帶著人到了北門,在那下頭一喊,北城墻之上守將與王進熟識便下來問道,
“王兄弟這時節到此做甚?”
王進笑道,
“我巡城到此,知曉今兒是你在這處守衛便過來瞧瞧!”
說罷卻是回身指了指侍衛手中的大食盒子,那守將笑著隨王進下了城墻卻是尋了一處早歇業的店面,這店主人早已離去,只剩空蕩蕩的鋪面敞著大門。
侍衛過去點了燈,兩人坐在堂前遠遠瞧著城墻,守將見桌上擺了幾樣小菜,卻只得一壺茶,便皺眉道,
“怎得不帶酒來?”
王進笑道,
“你我公務在事,吃酒誤事兒,還是吃茶好!”
守將嘆了一口氣點頭這廂與他吃菜就茶,閑話不斷卻是不知不覺敲打三更,這人只覺眼皮子不斷往下掉,皺眉頭甩了甩腦袋道,
“不過守了幾夜城,怎得撐不住了!”
王進笑道,
“哥哥如今不比從前,怕是年紀大了,身子不行了!”
“放屁……”
守將聞言大怒,剛剛說了兩個字兒卻是頭一低,
“砰……”
一聲重重撞到了桌面上頭,人已是昏睡了過去。
王進打了一個手勢,外頭人得了信兒便一聲胡哨,見得一隊人馬,悄悄摸上了城墻,不多時那北門城樓之上只聽機括嘎嘎作響。
不多時城門洞開,護城河上已放下吊橋,外頭得了信兒的魏軍立時打馬魚貫入城。
魏軍大軍入城后分出四隊先占四處城門,卻有一支人馬殺向了皇城。
正此時夜深人靜,那守城的侍衛聽得馬蹄聲響,探了頭去看卻聽得破空聲起,一支利箭自黑暗之中穿行而來,
“嗖……”
一箭正中額頭立時斃命!
皇城外頭魏軍殺到,打頭的卻是一群身手高絕之人,將那飛爪往墻上一扔借著一點兒力,人已經蹭蹭蹭上了一丈三尺的皇城墻。
翻身上來還不待守城侍衛察覺便已是將他們一一砍殺,等到有人終于醒覺敲響那示警的鐘聲時,皇城大門早已打開,魏軍如潮水一般涌入其中。
鐘聲響起劉享在那龍榻之上立時睜眼翻身坐起,自魏軍入臨州境以來,他便終日惶惶,惴惴不安,便是再如何醉入溫柔鄉也無法安然入睡,常常半夜驚醒,時時夢醒掩泣。
自魏軍圍城之他便日夜身著鎧甲入睡,臥榻之旁需數人守候,卻是聞那呼吸之聲稍重也定要被驚醒。
睡夢之中陡然驚醒便立時拔劍將身前伺候之人刺死,大罵道,
“賤婢心思陰毒,擾寡人安眠定是叛逆!”
這般下來睡一夜便要死上幾人,一時之間皇宮中人人自危,個個惶恐俱怕伺候皇帝。
今晚聽得鐘響,劉享翻身起來又去抽劍,正要沖那面前所跪的小太監刺去,小太監卻是閃身躲開,撲嗵跪到地上,
“陛……陛下……是外頭……外頭魏軍殺來了!”
“什么!”
劉享大驚失色提了劍起身往外頭跑,來到那宮中高樓之上,卻見四處火光照得里外通明,此時喊殺之聲響成了一片,下頭黑衣黑甲與侍衛們廝殺成一團的正是魏軍無疑。
又有那一員大將端坐在馬上,遠遠瞧見了劉享在樓上,便反手取背后弓箭,這廂彎弓搭箭力灌雙臂,
“嗖……”
一箭射來又快又準,劉享聽得破空聲起躲閃不及,一把拉了小太監擋在身前,
“噗嗤……”
箭尖直入心胸,小太監立時瞪眼斃命,劉享嚇得兩股戰戰,身旁的人忙道,
“陛下!陛下,還是快些下樓自后宮密道逃命要緊!”
劉享這時才如夢方醒,忙由眾人簇擁往那樓下奔去,馬上的戚承盛見劉享現了身那里肯任他離開,立時拔了腰間佩刀指向高樓大喝道,
“狗皇帝劉享在那處,眾兒郎隨我擒拿劉享!”、
魏軍眾兵士聞言一陣齊聲大呼,
“擒劉享!擒劉享!”
卻是向那高樓方向涌了過來,宮中侍衛拼死抵抗,只是那能抵魏軍如狼似虎,這廂連戰邊退,已被人漸漸逼近。
劉享自那高樓下來,人已是嚇的面無人色,口中不斷大叫,
“逆賊!逆賊!謀反當誅,謀反當誅……”
一眾人簇擁著他往后宮撤去。
后宮的眾多嬪妃早已被驚動了,見了皇帝退到后宮立時涌上前去,
“陛下!陛下!”
一眾嬌滴滴美人兒眼巴巴望著眾人共用的丈夫,只盼著他能瞧上一眼,得幾分安慰憐惜。
一時之間哭聲、嬌呼聲、驚叫聲響成了一片,劉享卻是半點兒不瞧這些昔日心肝肉肉的美人兒。
見她們或跪或立擋在了道中間,不由怒道,
“把她們統統給我趕開!”
侍衛們上去毫不留情將千嬌百媚的俏佳人推至了一邊,只憐這些個美人兒的纖纖玉足、楊柳細腰,便是走幾步路都要讓人扶著,那成想到了這時節被人粗魯推趕,有那起身不及摔倒在地的,劉享瞧著心下發狠,抽了腰上的佩劍,一劍刺了過去,
“滾開!”
三下五除二,“殺”開了一條血路,在一片慘叫之中,由太監、侍衛護著匆匆往自家寢宮趕,此時魏軍已是到了后宮門前,
“擒劉享!擒劉享……”
外頭呼喝之聲愈來愈近,劉享慌張張沖入寢宮,卻見那毓妃與一個小太監正在宮中四處尋摸,見了他來立時撲了上來,
“陛下,這宮中可是有密道?”
司琪與李昂那里想到魏軍竟這么快破了城門,現下已是沒有法子自外頭走了,幸喜司琪在御書房里悄悄兒瞧過皇城地圖,知道這皇帝寢宮之中有一處密道直通城外,兩人趁著外頭大亂悄悄來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