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妙芙自家也是瞧在眼里的,皇嫂與她同年,先不說外貌上頭的差異,便是她眼里的從容平和,也是自家沒有的!
想起奶娘從前也對自家說過一句話,
“這女人家過的好不好,你也不要聽她說夫君有高官富貴,你也不要聽她講兒女出息孝順,你只瞧她那臉上去了妝容,還能不能見人便知曉她過的好不好了?”
旁人她是不知曉,只是趙妙芙自家卻知道,坐在銅鏡前頭,去了粉黛,她只有一張蒼白憔悴,斑痕點點的臉!
馬車到了壽晟侯府,趙妙芙帶著孩子們下來,因著有些晚了,便沒有再去打擾父母,逕自帶了孩子們回到后院,陸遠舟早就回來了,此時正在書房之中。
趙妙芙便帶了孩子們進去,
“同你們爹爹說說話,便回去睡了吧!”
孩子們進了書房規規矩矩給陸遠舟行禮,
“爹爹!”
陸遠舟正端坐在書桌前頭卻是眼神游離,面前的書并未曾打開,
“嗯!你們回來了?怎么這么晚?”
陸娉娉應道,
“回爹爹話,舅……皇后娘娘留了晚膳!”
陸遠舟點了點頭道,瞧見幾個孩子都是一臉的喜色未褪,顯是在宮中呆的十分歡喜,見自家小兒子抱了一把小弓,便問道,
“這弓是那處來的?”
陸萬豪嘻嘻笑道,
“是,表哥送的!”
陸遠舟又瞧向自家兩個女兒,瞧見她們頭發都重梳了一個式樣,頭上的和手上的配飾都與出門時不同,便問大女兒道,
“你們也得了東西?”
陸婷婷嘻嘻笑著搶著應道,
“爹,是表姐給我們的!”
表姐那宮里的東西每一樣都有來處,每一樣都有故事,各類稀奇古怪的又漂亮的東西,滿滿的放了幾屋子。
表姐人也好看,說話的聲音跟舅母一般柔柔的十分好聽,便是自家不小心打碎了個琉璃盞也只是笑著把她拉過來,仔細查她劃傷沒有,半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表姐真是太好了,比陸家的那些堂姐、堂妹們好多了!
那陸家的人整日價進了自家的屋子便似來做賊的一般,一個不留神東西便不見了。
陸婷婷本是那大氣的孩子,初時還很開心的與人分享東西,到了后來發覺自家的東西拿出來便有去無回,被堂姐、堂妹們尋了個借口就收走了,待想再問她們要回來時便千難萬難了!
到了后來弄得她都不敢讓堂姐、堂妹們進屋子了,姐姐那處也與她一樣,只是之后陸家的小輩里都傳,陸娉娉與陸婷婷姐妹仗著娘親有錢,瞧不上自家姐妹連屋子也不讓人進了!
三人成虎,陸娉娉與陸婷婷兩姐妹有口難辯,卻是越發不想與她們打交道了!
因而她們姐妹在小輩里頭便落了一個小氣、吝嗇又瞧不起人的名聲!
還是這京城好,京城里有皇宮,皇宮里有漂亮的表姐,表姐的東西又多又好,才不會眼巴巴的瞧著她們的。她們也不會白得表姐的東西,取了自家親手編的發繩給表姐。
姐姐還送了表姐一張自家繡的帕子,表姐一點兒也不嫌棄可喜歡了!
這樣子有來有往,大家和和氣氣的,也不會要拉下臉去問人要回東西不好好?為何家里的那一干人便不能這樣做姐妹呢?
想到時這處陸婷婷便大著膽子對爹爹問道,
“爹爹,我們以后能留在京城,不回滄州了么?”
陸遠舟聞言卻是有些不悅道,
“為何要這么想?滄州雖是不比京城繁華,總還是你的故鄉,那里有祖父母和你的兩位叔叔還有你的一干兄弟姐妹們呢!”
陸婷婷心里不喜家里那一干人,她還小不知掩飾,聞言沖口而出道,
“我才不想跟她們做姐妹呢!我只想跟蕊姐姐做姐妹!”
陸遠舟聞言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打了過去,趙妙芙也是個手疾眼快的,見女兒被打立時伸手擋在她臉前,
“啪……”
一聲脆響那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了她小臂之上,一時之間只覺那處沒了知覺,過后便火燒火燎一般的疼了起來。
這書房里的人都是一愣,三個孩子長這么大,陸遠舟雖是少有關愛他們,但這樣出人卻是沒有的,陸婷婷更是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陸萬豪嚇得緊緊拉了趙妙芙的裙擺,陸娉娉卻是忙拉了母親的手看,褪了袖子一瞧,上頭紅腫清晰的指頭印子便現了出來。
陸遠舟也是沒想到妻子會出手格擋,更沒有想到自家含怒出手會如此重,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但因著陸婷婷一句話引起的怒氣并未消散,當下便指了趙妙芙怒道,
“趙氏,這便是你教的好女兒!自家姓什么都不知曉了,不知親近自家人倒要親近外人了,我們陸家雖窮卻也不會得了一點子東西就跟撿了寶一般,憑地丟我陸家的臉!”
趙妙芙自是知曉女兒為什么這樣說,她是家里富豪出身,本就不在意這些小玩意兒,女兒們在她面前一鬧便又花銀子買便是,雖覺著陸家人眼界太小,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她也覺著陸婷婷當著陸遠舟的面說這話確是有些傷丈夫顏面,但也不至出手教訓孩子,還打得這般重,她出手擋下挨了一下倒還沒有生氣,聽了陸遠舟的話卻是立時怒了,冷冷道,
“誰是自家人?誰是外人?我女兒親近外家有何不對?小孩子家家得了表姐的東西高興有什么不對?你陸家若是知曉臉面,那就讓你那些個侄兒、侄女把從我女兒、兒子屋里拿的東西還回來!”
陸遠舟聽了立時暴跳如雷,
“趙氏,你胡說八道什么?我陸家人何時進了你女兒、兒子的屋子拿東西!”
“哼!沒有……么,你自家回去看看人,你那幾個侄女兒頭上戴的,身上穿的十樣里頭有六樣都是從娉娉和婷婷屋子里拿的!”
一旁的陸娉娉與陸婷婷都點頭道,、
“爹,她們都拿我們東西,說是借從來就沒有還過,便是還回來的都已是壞了,損了不能用了!”
陸遠舟每日里只關在屋子里頭百事不問,在他心里只覺自己家人質樸良善,那里會做這種事兒,當下辯道,
“她們堂姐妹之間有東西,便互通有無有何稀奇的!”
趙妙芙聞言冷冷連連,
“堂姐妹互通有無,卻是有去無還,你也當沒瞧見!表姐妹互贈些小玩意兒,孩子們高興高興,你便當丟了你陸家的臉!陸遠舟你倒是分的清!”
有本事你將這么些年你們家吃我的,用我的再吐出來呀!
“呃……”
陸遠舟被妻子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一甩袖子習慣的要躲去書房,走了兩步這才想起這處便是書房,只是已走了便不好再停下來,索性袖子一甩沖出門去,逕直往那大門處去。
趙妙芙立在書房門前,瞧著他頭也不回的身影,心下一片冰冷,
前頭離趙家遠,她也不覺察,現下才發覺這男人在心里從未將趙家當做自己的岳家,便是兒女們也不愿讓她們親近外家。
這么些年來,趙家和我趙妙芙到底是欠了他什么,倒貼了錢還讓人嫌棄至此!
想到林玉潤那句,
“女子再蘸也是常事……”
趙妙芙頭一回生出了離開陸家的念頭,只是低下頭瞧著三個惶恐害怕的兒女,眼神卻茫然起來,
我若是走了,孩子們要怎么辦?
我走了日子必不會難過,只是孩子們在陸家只怕便艱難了!
陸遠舟那頭離了壽晟侯府,出了大門便立時后悔了,他到這京城之中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應去尋那一個,這時節若再回去便大大的丟面子了!
當下伸手摸了摸自家身上,幸好身上還有錢袋子,放在手上掂了掂應還有二三十兩銀子,當下便出了那街口,去尋了一處看起來干凈些的客棧。
他進去店小二便迎了上來,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陸遠舟應道,
“住店!”
店小二笑著報道,
“客官,小店兒分甲乙丙丁四類住房,甲類一夜一兩銀子,乙類便是半兩銀子,丙類五十個銅板兒,這最后一個嘛卻是只要二十個銅板!”
陸遠舟想了想,
“就是二十個銅板兒的!”
他也不傻,自家這樣出來身上不過二三十兩銀子還要管吃喝,多住上幾天若因為囊中羞澀便要灰溜溜的回去,豈不是在趙妙芙面前失了大丈夫的尊嚴!
論說起來今天陸遠舟也是覺著自家受了氣的。
他早上去面圣,趙旭倒是頭一個見了他,只是他那一派斯文傲氣的樣兒,趙旭這大舅兄實在有些瞧不上,話不投機半句多,只是囑咐了他好好做官,莫要辜負了多年苦讀!
那治民的良方,安邦的國策卻是半點沒有問,倒讓陸遠舟精心準備的一肚子文章沒有半點用武之處,不由覺著自家受了大舅兄的輕視!
他卻不知趙旭這人最重實用,任你滿腹的錦繡也要能用才成,說得天花亂墜也要走馬上任做出成效才行。若是真讓他在那御書房里將肚子里的貨倒出來,說不得當場便要得趙旭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