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哥兒聽了點頭道,
“祖父說的是,都是自家人,姑姑有事兒自是侄兒們跑腿辦事兒,我自是義不容辭。要讓九姑父回來侄兒有的是法子,要讓陸家人不再伸手,侄兒也有的是法子。不過這事兒還得聽九姑母的意思,您是想與姑父再過下去,咱們教訓教訓他,讓他知曉您的好,回心轉意好好與您過日子。若是不然依我瞧著還不如就此和離,您帶了表妹表弟們回家自過自的日子,左右您手里大把的嫁妝,還有祖父和我父皇,還有我們這些侄兒們呢,總不會虧了您的表妹、表弟的!”
湘哥兒這話一出口,幾人都瞧向趙妙芙,趙老爺子也是氣道,
“湘哥兒說的是,我們趙家又不是養不起人,我能把女兒嫁給他們陸家,是他們墳上冒了青煙兒,我女兒賢惠忍讓倒被他們當肥羊一樣宰,索性合離了,日子只怕還更好過些!”
八姨娘聽了卻是急的連連搖頭,
“老爺,萬萬不可,這要真是合離了,妙芙以后便只能孤單一輩子了,以后誰還會娶她!何況還有三個孩子,豪哥兒才四歲又是陸遠舟的嫡長,陸家是決不能將豪哥兒給妙芙的!”
她這么一說,趙妙芙原本有些猶豫的目光立時又堅定起來,為了孩子們她不能與陸遠舟和離。
湘哥兒瞧在眼里心里便有了數,當下笑道,
“這事兒確是有這層難處在的,只是這女子和離,孩子歸了女方的也不是沒有,這倒不必擔心!”
自古夫妻和離之事并不算少,不過兒女俱給女方的卻不多,有這樣情形的大多都是女方娘家十分強勢才成!這一點趙家自是不必說的。
只是和離之婦要想再蘸卻比那寡婦難一些。
寡婦是男人或病或戰而死,非婦人之過。但和離之人便多是因男方有過,遇上那心胸狹隘的自是要怪女方無三從四德竟敢嫌棄夫家,便不愿娶這類婦人,更何況你那前夫沒死,總說不得有那死灰復燃之事,這便麻煩了!
更何況孩子親爹還在,幫人養了兒子,以后大了孝順親爹去了,后頭那位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干了么!因而和離再蘸卻是比寡婦再嫁還要難的!
雖說趙妙芙于錢財上并無憂慮但若想尋到一個真心實心對她好的半路夫君,卻是難上加難,便是有個皇帝哥哥能給她指一門婚事,但也不能強迫人心,兩口子好不好只有自家才明白,外人光瞧外頭那里能知曉!
八姨娘一邊哭一邊道,
“半路的夫妻那有原配的夫妻真情實意,陸遠舟雖說對你無情,但還是有義的,瞧在三個孩子的份上,也不能讓他們沒了爹爹,我們想法子教訓他一頓,他以后知曉改好便罷了!”
湘哥兒瞧著趙妙芙道,
“九姑母,這事兒只有你自家拿主意,過的好不好只有自家才知曉,外人做不得主的!”
趙妙芙事到臨頭卻是猶豫了,
“這……讓……讓我再想一想吧!”
湘哥兒聞言點頭道,
“姑姑多思多慮也是應當的,事關重大理應再三思量,只是現下也不能任著九姑父在外頭住著不回來,有什么事兒自家人關著門好好商量才是,那里有一使氣就跑到外頭住的!”
趙妙芙聞言卻是漲紅了臉,自家夫君被小輩兒這樣議論實在是丟臉,八姨娘道,
“不如去勸了他回來?”
趙老爺子聞言瞪眼道,
“為何要勸他回來,我們趙家又為他使銀子,又為他尋官兒做,在他眼里竟還成了外人,不過孩子一句童言便要動人,倒要我們去勸他回來,休想!”
說罷一甩袖子轉身朝著窗外,湘哥兒笑道,
“祖父不必發怒,八姨奶奶也不必發愁,要讓九姑父回來不過是小事兒一樁這有何難的,且交給我就是!”
讓陸遠舟回來這事交給湘哥兒,趙老爺子卻是十分的放心,當下點頭叮囑道,
“湘哥兒是個聰明孩子,記得切不能丟了我們趙家的臉!”
“祖父放心!”
那陸遠舟第二日在客棧之中醒來,起身卻是覺著腰酸背疼,身上有些瘙癢,抓了抓脖子叫人道,
“來人啊!來人啊!”
叫了半天才想起這是在外頭客棧里不是在自家家里,當下起身低頭一看,昨晚上他是合衣而眠,身上的料子都起了褶子,不由暗道,
“昨兒晚上便應取幾個換洗的衣裳走才對!”
又暗恨自家沖動,連貼身的小廝都沒有叫上,如今跟前一個使喚人也沒有,便在心里暗罵那趙妙芙,
“都是那趙氏害我受這苦!”
睡了一夜身上皺巴巴倒還能忍一忍,只在心里安慰自己待上任之后便好了!
這廂自家在房里打理一番,勉強裝扮齊整之后便出門,尋了一個街口的路邊攤使三個銅板吃了一碗糊膩的面條。
吃好之后便要往那吏部去,他初到京城又不識路,便攔了一個人問路,卻道這處是內城北面,要往吏部卻需到外城南面去,幾乎要穿了一個臨州城,光是用腳板走的話,怕要走到午后去了!
陸遠舟念著錢袋子里的銀子,便打算磨一雙肉腳,這廂背著手便在這京城的大街上頭走,人群里擠擠挨挨倒很是有一番熱鬧,初時他看著稀奇邊走邊逛便不覺著累,到了后來卻是一雙腿越走越慢,到后來如灌了鉛一般的重起來。
勉強支撐著走到了午時,聞著大街上食肆里飄出的香味,瞧了瞧頭頂的日頭,肚子里那二兩面條早就不見了蹤影,正咕咕的叫喚著要下一頓的祭品了!
“怎么還沒有到?”
他想著到了這處應是差不多了,待尋到了地頭再吃飯也不遲!
這廂拉了人又問,卻是走錯了道,這臨州城十分龐大,內城外城無數的胡同街道,雖是四通八達,但若是走錯了路便要繞上一段了!
他聽人指點又往東進了一條胡同,走了半個時辰覺著不對,又問了一人向北又走了一段,還是覺著不對,再問人又向南走了一段,后來又自家折向了西走了段,眼瞧著日頭都偏西了,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背了,卻還沒有尋到地頭。
那吏部辦事是有時限的,過了申時便不再接待外務,要辦事兒只有明日請早了!
這時節只怕是申時都要過了!
陸遠舟不由的心中發急,在那胡同時越發著急起來,只是卻是越急越出錯,在胡同里繞來繞去竟迷路了!
這時節都到了晚飯時候了,人人都各自歸家,在路上走了許久也沒有遇上一個行人,心里更慌了!
這可怎么辦?
這可怎么辦!
好不易前頭來了一個漢子,滿面的絡腮胡子,衣衫敞開著露出結實的胸膛和濃密的胸毛,腳下一雙鞋也不正經穿,只是拖踏著,
“這位……兄臺!這位兄臺!”
那漢子聽人叫,見一個書生模樣的攔住了去路立時一瞪眼,
“你待怎地?”
陸遠舟被他兇神惡煞的樣兒嚇了一跳,
“兄臺……鄙人……鄙人不過問個路罷了!”
那漢子一聽不耐煩揮手道,
“去去去!爺爺沒那閑功夫!”
陸遠舟好不易尋到一個便是再兇也要硬著頭皮拉著他不放,
“兄臺……兄臺……”
那漢子被拉了衣裳立時怒了,抬手便要打他,
“直娘賊的,敢擋爺爺的道兒!”
陸遠舟嚇的忙叫道,
“我給銀了!給銀子!”
那漢子一聽有銀子,高高舉起的拳頭又放下了,當下沖著他哈哈一笑道,
“不早說!有銀子便好辦事!”
說著手放下來拍著他肩頭道,
“你要去那一處?直管問便是!”
陸遠舟瞧了瞧天色心想著這時節到了那吏部必是也來不及了,到不如尋一個就近的客棧住下,明兒好趕早!
當下便問道,
“兄臺可知,這吏部附近的客棧何在?”
那漢子一聽瞪眼上下打量他,
“你莫不是個傻子吧!吏部在城另一頭,你跑到這處來作甚?”
陸遠舟一聽不由的心中哎喲叫喚,
我平日里出門都是馬車也少有走路,竟是東南西北也不分,走錯了方向么?
當下忙問道,
“那去吏部可怎么走?”
那漢子瞧了瞧他搖頭道,
“瞧你這樣兒,必是沒來過京城的外地憨頭,爺爺我今兒贏了錢心里高興,發發善心便親自領你去吧!不過……那銀子可不能少!”
陸遠舟聞言大喜,沖著他一躬到地,
“多謝兄臺!”
漢子皺眉撇嘴一臉被酸到的樣兒,
“嗤,窮酸秀才的樣兒,讓人瞧著都倒牙!”
這廂果然帶著陸遠舟穿街過巷走到了天黑,終是到了吏部大門前頭,抬手一指那門上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照著的牌匾道,
“就是那處了!”
陸遠舟仔細一瞧果然是吏部不假,當下喜得連連作揖,
“多謝兄臺!多謝兄臺!”
那漢子抬手在胸口上濃密的胸毛里摳了摳,
“你也別光嘴上說的好聽,銀子呢!”
陸遠舟忙點頭道,
“自是應謝的,自是應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