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便如那晴天霹靂,一道悶雷打在了豫哥兒天靈蓋之上,他長這么大霸道跋扈慣了,卻是頭一回被人這般干脆立落的拒絕,一時之間竟被打懵在那處,嘴唇蠕動卻是不知說什么好了!
隔了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家的嗓子啞聲問道,
“為……為什么?”
梅荔垂頭不應,
這話怎么說出口,這位太子殿下脾氣大,性子急,又霸道又狡猾,又還小心眼兒睚眥必報,自家這老實的性子,還是普通的樣貌本本分分做個下人,熬到年紀大了出宮尋一個同樣老實的人嫁了,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吧!
真要是跟了他,他若是不起心眼便罷,若是起了心眼自家一百幾十個捏到一起也不夠他弄的!
梅荔是個老實姑娘,只想安安靜靜的做個宮女,半點不敢肖想那太子妃的位子!
豫哥兒這廂見她低頭不語,心里發急,不由抬手摳了摳頭皮,
“你倒是說說為什么呀?是嫌我生得不如我三弟、四弟們好看?”
梅荔搖了搖頭,
自家也不漂亮那里能嫌別人不好看,若以太子殿下那性子和權勢,再配上三殿下和四、五殿下的容貌,還給不給別人活路啦?
“那是……那是嫌我脾氣不好?”
梅荔遲疑一下又搖了搖頭,
您還知道您脾氣不好呀!不過我也不敢嫌您呀!只是單純的害怕罷了,做主子的脾氣大,下人那里有挑剔的份兒。但若是做丈夫的話,脾氣大了,做妻子的便要遭殃了,自家拙嘴笨舌又不會吵架更不會打架,嫁給他不是要被欺負死么?
豫哥兒急得一拍桌面,
“砰……”
梅荔嚇了一跳低頭后退了一步,豫哥兒見嚇著了她,忙放緩了態度,柔了聲音問道,
“那您是為了什么?”
梅荔低頭不言,
不敢說呀!說了我在這宮里呆不住便罷了,連累了家中親族可是罪過大了!
當下只能沉默不語!
豫哥兒瞧著她那樣兒,嘴如河蚌一般咬得死緊,這廂他是軟磨硬泡卻是不頂用!
用軟的吧,她不怕!用硬的吧,嚇著了她自家又心疼!
這廂急得他是在那屋子里來回打了好幾個轉兒,真如那牛吃南瓜不知從那處下口!
自此之后兩人便如杠上了一般,一個是心有不甘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一個是低頭沉默就是不開口被實在逼急了,便回他四個字,
“齊大非偶!”
弄得豫哥兒是仰天長嘆,
難道要自家將這太子爺的身份卸了不成?
梅荔嚇得是連連擺手,
“別!別!別!你要是因為這個不做太爺了,梅荔便只有以死謝罪了!”
這那兒成啊!
她可自認沒有那傾國傾城的本事,讓太子殿下不愛江山愛美人,她在家時也是讀書認字的,那書上寫的美人兒引得君王烽火戲諸侯的,后世人多少的唾罵!
不過依她照來,明明是那君王昏庸倒怪到了女人的頭上,太子殿下若真是那般沒有擔當,不負責任的昏庸之輩,便不是太子殿下了!
于是乎兩人便這樣僵持了起來,一個雖還是老實做事,卻是有意無意躲著,一個雖還是那霸道跋扈的太子殿下,但對上身旁這個人,卻總是不知不覺多了幾分小心,她越是躲著,他便越是想見她。
兩人之間暗潮涌涌,卻是只僅在私底下,這樣過去許久卻是連身邊半個人都沒有驚動,如今豫哥兒眼瞧著年紀一天天大了,母后那頭漸有逼婚的架勢,他也急了!
仗著太子爺的權勢要了梅荔,自是干凈利落,只是那丫頭別看外頭老實內里卻是犟的狠!
自家真要這樣做了,只怕娶到的只是一個言聽計從、乖順聽話的木頭太子妃,卻不是一個真心愛戀丈夫的妻子,他什么樣的美人兒得不到,但那一片真心卻是最難求了!
豫哥兒正煩著呢,自家那一對雙胞弟弟還給招惹了那王文耀那老奸巨滑之人,昨兒雖是當著面應著不會將這事兒傳揚出去,私下里只怕早就想法子傳遍這臨州城了!
雖是讓梅荔得了風聲,只怕躲自家更遠了!
想到這處豫哥兒坐在那處不由長吁短嘆,
他現在才知曉,原來想要得到一個女子的心是這么般艱難,想當初也不知自家老子是怎么樣把娘親騙到手的!
他這處越想越是恨得自家一雙弟弟牙癢癢,恨不能過去狠狠兒揍那兩個臭小子一頓!
梅荔比他還大上一歲,過年了便進二十,已是可放出宮的年紀,若是家中派人來宮中報備,便可接回家婚嫁了!
想到這處豫哥兒更愁了,除了動用他堂堂大魏太子爺手中的權勢,他還真不知應如何把梅荔留下來!
這世上的事兒都是講究一個緣字,豫哥兒這廂煩的心頭火起,下了狠手收拾自家那兩個不著調的弟弟。
那一頭陸遠舟卻是出了事兒。
宋恒安那米鋪在懷水越做越大,他仗著與縣太爺的交情,做起生意來便有些不擇手段了。
欺壓同行,以次充好倒是輕的,卻說這一回那宋恒安也不知從什么地方尋了一批生霉發臭的壞米回來,那價錢便宜的如果白撿一般。
那米鋪的伙計瞧見了都在心里暗暗嘀咕,
這一回的那是米啊,分明就是一袋袋的毒藥啊!誰吃了誰倒霉!
這廂那宋恒安卻是讓他們將那些個霉米,倒出來用簸箕狠狠篩了一宿,將上頭霉斑抖落,再混入了好米之中,十斤米便混入了四斤去,價錢倒是比平時賣的少上兩文一斤,卻還有大賺頭!
宋恒安也不是傻子,他這廂將那米放在鋪中,卻在上頭插上了木頭板子,上頭寫上“潮米特惠”四字,對進店的客人便道,
“這米因庫房保存不善,受了潮氣有些壞了,因而降價銷售……”
也有那沒錢的看上這米便宜,也是愿意買的,只是那宋恒安卻是與人說好了,
“這米有些受潮,回去定要好好了淘洗,煮熟才能用的,若是不然吃壞了肚子可不要怪我!”
若是那謹慎的生意人必是不會這樣做的,銀子雖比好米賺的還多,不過若是惹出事兒就得不償失了,不過宋恒安仗著縣老爺撐腰自是不怕的。
不過常河邊走那有不濕腳的,這便出了事!
有那兩父子家貧,兒子出來買米便買了這便宜的,回去混了家里的剩菜湯煮了給自家生病的老父親吃,晚上吃了到半夜時便上吐下瀉,等到大夫來時人已翻了白眼,灌了一碗藥下去,卻是又全數吐了出來。之后便是水米不進,在家里熬了兩天人就去了!
那兒子背了尸體到恒安米鋪鬧,宋恒安卻是道,
“我這米早說受了潮,你自家還要混著餿菜煮給生病的老父吃,怪得我么?”
“我家中的東西并未餿壞!是你那米霉壞太多,才至我父親吃后身亡的!”
兒子坐在鋪里哭,宋恒安也不想與他多說,便叫人將這兒子亂棍打了出去,那兒子那里肯甘心便背了尸體到縣衙門前擊鼓鳴冤。
陸遠舟升堂問案,見是這么一回事兒,便叫人傳了宋恒安來問,那宋恒安將自家的理由一講,那兒子也是個老實人只知不哭,不會說話,陸遠舟略略想了想便斷了案,
父親死亡乃是因本身有病,腸胃虛弱吃了有些受潮的米才會上吐下瀉,又因醫治不及時所至。與恒安米鋪并無關系,不過因著吃了他鋪中的米,總還是擔了些干系,因而讓米鋪老板宋恒安給了二兩安撫銀子!
二兩銀子買棺材都不夠,那兒子見連縣太爺也偏著那恒安米鋪,自覺無處伸冤在那處放聲大哭,那宋恒安卻是假惺惺過好言安慰,背著人將那二兩銀子重重砸到了死人身上,便揚長而去。
似他這般作派那里不引人恨的,那兒子當天晚上便揣了一把尖刀摸入了恒安米鋪,宋恒安便住在米鋪后頭的屋子里,這廂進去就把人給捅了,當時沒有死血流了一地,伙計們第二日起床見著不由嚇得連連大叫,上前一摸還有氣兒,便去請大夫!
這懷水縣自大魏建國以后一直風平浪靜,沒想到陸遠舟上任不久便出了這樣的命案,他那里有不到場的,這廂縣府、縣丞、縣尉都到了現場,陸遠舟一個文弱書生那里見過這種血腥的場面,當下便嚇得腿發軟。
那宋恒安是被從被窩里拖出來拉到屋子當中插的刀子,那兒子也是恨極了他,也不一刀捅死,一刀刀捅在肚子、胸口、大腿上頭,傷口入內兩寸一時不至死,卻是血流了一地,瞧著十分嚇人。
陸遠舟沖出來扶著那柱頭在那頭低頭干嘔,卻是誰也沒有想到,那院子里的小柴房門被人打開,從里面沖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見了陸遠舟便大叫道,
“狗官,納命來!”
竟是那殺了人的兒子沒有走還躲在柴房之中,這廂竟是殺了眾人一個出其不意,陸遠舟見他持了刀子沖過來,一雙眼血紅那樣兒便似地獄之中沖出的惡鬼一般,當時嚇得腳下一軟,扶著柱頭就往下滑,根本不知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