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媒婆生的干瘦,身上穿紅著綠,一張臉濃妝艷抹,嘴兒倒是挺會說,進來便是沖著孟氏一通兒夸,一聽說是給縣丞老爺家的女兒說親事,更是笑開了花,拍著胸脯向孟氏打包票,
“夫人放心,民婦在這懷水可是出了名的好媒,這方圓幾十里,由民婦牽線湊成的對兒少說也有五六十對兒了,一個個啊!都是夫和妻順,小日子過的美著呢!”
孟氏原瞧著她那一身俗氣的打扮還有些猶豫,聽她這么信誓旦旦的,倒是信了幾分應道,
“即是如此,便有勞了,若是能給我們家女兒說上好婚事,本夫人自是重謝的!”
那張媒婆捂著嘴兒咯咯笑得如抱窩的老母雞一般,當下便辭了孟氏逕自去了。
隔了沒有兩日果然有了好消息,
“夫人,這家可是位好兒郎,斯斯文文的讀書人,生得俊俏,那小臉兒啊,白生生的可討人喜歡了!”
孟氏一聽倒有幾分意動,便問道,
“那這位公子,家中是做什么營生的?”
“是這懷水縣中做生意的大戶,姓楚家里富有萬金,又只有這么一個獨子,小姐過去就是大奶奶,這廂與小姐真是郎才女貌,有財又有勢,真是絕配了!”
孟氏聽了連連點頭,
“好好好!這個好……只不知那公子年紀多大了?”
“這個嘛,年紀稍稍大了些,二十八了!”
“這么大了,莫不是前頭已成過親的?”
張媒婆聞言一拍大腿道,
“嗨!夫人不知啊,這位公子好就好在沒有成過親,家里連通房丫頭也沒有一個,前頭一心讀書求功名,連自家的婚事兒也耽擱了!”
孟氏一聽覺著這個好,便道,
“聽著倒是不錯,不過還需問我們家老爺才成!”
到了晚上孟氏便問自家老頭子,鄭臻卿想了想道,
“她莫非說的是城東楚家?”
“說是姓楚!”
鄭臻卿聞言白了她一眼道,
“你那媒人也不知那里尋來的,那楚家確是縣城之中大戶,也確是有一個獨子,是個讀書人,考了多年只得一個秀才,有一年考舉人進場沒有半日就被人抬了出來,卻是身子太弱昏倒了,養過來之后身子倒是好了,人卻有些呆傻了!”
“啊!”
孟氏一聽氣得不成,
“怎么給我們尋了這樣的人家!”
第二日便叫了那張媒婆過來臭罵了一頓,張媒婆苦著臉道,
“民婦也是被那楚家人騙了,那公子遠遠那么瞧上了一眼,卻只是坐在那處不說話,瞧不出呆傻來!”
孟氏這廂罵了她一頓道,
“若是下一回再給我弄些歪瓜劣棗的來,小心我告訴老爺讓你吃板子!”
那張媒婆陪著笑道,
“決不會了!決不會了!下一回必是要擦亮眼好好為小姐相看的!”
這一回又隔了五日,進來便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了,沖著孟氏連連福身道,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這一位可是位良夫佳婿啊!”
“你說的是誰?那一家?”
“卻是那臨州城中一位官宦人家,家里在吏部當差,兒郎今年二十有五,生得精巧,人也斯文,必不會欺負了小姐去!”
“你所言可是真的?”
“自是句句實話!”
孟氏轉頭又問自家老頭子,
“京城吏部可能尋人打聽一二?”
鄭臻卿想了想,
“我寫給信盧大人問一問!”
信出去第二日便回了,那盧大人信上道這家人確有一個兒郎,家世不錯,人確也斯文,不過此子身長五尺不到,生得形如猿猴,說了多年的親都沒有成的!
孟氏瞧了信不由氣的一個倒仰,
真是媒人兩張嘴,五尺不到,自家女兒體態豐腴,中等個子也有六尺,那豫哥兒更是九尺有多,怪不得說生的精巧斯負不了自家女兒,他那半殘廢的個子,想打也打不過啊!
這一回再不信那張媒婆了,吩咐下人道,
“若是那張媒婆再來,將她亂棍打出去!”
再到外頭尋了一位苗媒婆,這位生的白白胖胖,人也打扮的素凈,到了衙門來也是說實話,
“夫人,民婦做媒多年,從來都是實話實說,這男女之事求一個門當戶對,小姐家世人品確是不錯,不過如今年紀是有些大了,那官宦人家的子弟,年紀相仿的大多結婚生子,便是有那打單兒的,只怕不是鰥夫,便是那身有疾病的,若是不尋官宦人家的,便可尋那商賈之家,門第差一些,倒是家財富有,同樣年紀的家中便是沒有妻子,也有通房、侍妾之類的,也不知夫人與小姐可是心有芥蒂?”
“這……”
孟氏猶豫起來,
自家女兒的性子老實,雖是進了這樣的人家去,每日在后宅勾心斗角只怕日子難熬。
“就不能尋那年紀大的,沒娶過親的,沒有通房侍妾的么?門第差一些倒是能成的!”
苗媒婆聞言點了點頭道,
“夫人心里有數便好,民婦自當盡力而為!”
這廂隔了幾日果然有信兒,
“卻是一位懷水鄉下的舉子,年已三十有二,家里有兩畝薄田,只有寡母在堂,人倒是老實可靠!”
“他身子可有不妥?”
“并無不妥,只是家里寡母常年臥床需要人伺候!”
“這個倒是好說,多買兩個丫頭來便是!”
孟氏回去與鄭臻卿一講,鄭臻卿聞言想了想道,
“雖說我們家不看門第,但太次了終究女兒吃虧!”
孟氏想了想道,
“那舉人若是讀書好以后我們多幫襯些,出仕做官也不差的!”
鄭臻卿應道,
“他家貧,只有寡母,你女兒嫁過去便要伺候婆母,你舍得么?”
孟氏應道,
“多請兩個丫頭便是了!”
這廂也不管鄭臻卿搖頭,自家便叫苗媒婆去打聽,那苗媒婆又去細細的打聽了回來面有難色道,
“原來那家的老母脾氣十分古怪,言明要是娶了媳婦兒回來必是要親自伺候湯藥,不許丫頭近身的!”
孟氏聞言氣道,
“這分明便是故意為難媳婦!”
這樣的人家還是算了吧!明明能用銀子辦的事兒偏要糟踐人,自家女兒在家里千嬌百寵的,何苦為了這么一個清貧的舉人,巴巴的送上門去伺候人,又不是真尋不到人嫁了!
這一頭孟氏費心為女兒尋良婿,那一頭豫哥兒卻是依舊如前一般,在前頭院子里幫著鄭臻卿處置公務,時不時還與鄭琪梅碰上一面,卻從來都是規規矩矩,連眼風都沒有歪一下!
鄭臻卿越瞧他越滿意,見自家老妻折騰的實在厲害,不由出言道,
“你在這處東挑西揀,折騰的厲害,我覺著還都不知豫哥兒好!”
孟氏道,
“我也覺著豫哥兒是好,只是那樣兒實在兇了些,我怕以后小兩口有了爭執,他欺負我們家梅兒怎么辦?”
鄭臻卿卻是搖頭道,
“真是婦人之見,你懂得什么,你瞧瞧今上也是生得相貌兇惡但對皇后娘娘是用情專一,多少年來沒有二心,如今這大魏朝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圣上在前朝是一言九鼎,回到后宮一言九鼎的便是皇后娘娘了!”
孟氏嘆道,
“娘娘那福氣是旁人有的么,我們家梅兒能有她的萬一,我便要燒香謝神了!”
鄭臻卿道,
“你也不要嫌棄人,說不得以豫哥兒的家世,家中早就定親了,人家瞧得上瞧不上你女兒還兩說呢!”
他這不說還好,說了倒讓孟氏起了心思!
這人便是如此,東西放在那處,沒有人碰倒還不稀罕,若是真有人來搶倒立時要護住了!
孟氏先頭還嫌豫哥兒不好看,如今在外頭比對了一圈,便覺著豫哥兒算是不錯的了,若是真讓人先下手為強搶走了,自家再后悔便晚了!
當下便對鄭臻卿道,
“即是如此,你明日探一探豫哥兒口氣如何?”
鄭臻卿也有些動心應道,
“即是如此,我明日問一問他!”
第二日果然便問起了豫哥兒家中事,豫哥兒一聽心中暗笑,心道,
那話兒來了!也不枉我花那四百兩銀子買通了兩個媒婆!
當下應道,
“事業不成何以家為,家中正張羅著親事,只是小侄卻覺自家一事無成,不好委屈了人家小姐,便沒有點頭!”
鄭臻卿一聽更滿意了當下道,
“正所謂成家立業,男人自是要先成家才立業的,有了家室才知曉努力上進,好好兒拼博!”
豫哥兒道,
“侄兒如今是雙手空空,家中雖有產業但俱在父親手中,且我兄弟眾多,上頭有嫡長的哥哥,下頭有三弟一妹,家業分到我這處也不知還有多少,如何娶妻?”
鄭臻卿勸道,
“豫哥兒你精明能干,聰穎敏慧以后前途無量,憑你的本事不靠家中也能成大事,俗話說的好,男子無妻便無主,娶了妻成了家,便有了主心骨,你后院穩固才能前庭安妥!”
豫哥兒搖頭道,
“話雖是這樣說,那位姑娘愿嫁我?”
鄭臻卿沉呤片刻后道,
“豫哥兒,你到這懷水已是有些時日了,賢侄你的人品我也是瞧在眼中,甚是欣賞,小女琪梅你也見過,姿色中庸,不過勝在性子溫順老實,持家育兒倒也是可堪一用,不知賢侄可有意與小女共結連理?”
他也是喜歡豫哥兒,試探了兩句卻是將實話講了出來,豫哥兒心里都快樂瘋了,面上卻是猶豫道,
“伯父厚愛,趙豫感激不盡,只是小姐那里……怕是小侄生得不甚俊俏,小姐并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