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這七八年也是少見父母,趙旭夫婦在外游歷,興致一來便甩了暗衛幾月不發一封信兒出來,連豫哥兒都不知曉父母的詳情。
雙胞這回到滄州見了父母,尤其是親娘實在想得慌,見了林玉潤便纏著不放,只把趙旭氣的吹胡子瞪眼,罵道,
“多大的兒子還黏著娘!你們那哥哥也不知怎么當的,怎得還不給你們娶媳婦!”
早些將這兩個小子打發出去,有人管著才是正理!
他這一嚷嚷不打緊,林玉潤卻見雙胞齊齊一縮頭,很是心虛的樣兒,不由的心中一動,
知子莫若母!
這兩個混世的魔王是自家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們什么樣兒林玉潤能不清楚么?
見他們那樣兒,心下便有幾分明白,當下便寫了信悄悄兒給京城的湘哥兒打聽,不過有他們在身邊這么一鬧,倒讓林玉潤因亡母而抑郁的心情發散了不少。
眼瞧著林老爺子一天天的好了起來,病雖是去了,人卻是實實在在老了一大頭,前頭雖是有些小病,但身子骨還硬朗能走能吃,現下一頓就著湯水只能吃下小半碗,走路也要人在一旁攙扶了。
林志鉞幾兄弟瞧著便拉了妹子們商議,
“如今我們兄弟都在京城,父母卻在滄州,眼瞧著他們年歲漸大,身子大不如前了,倒不如讓他們跟了到京城去,以后我們也好照應!”
說話間卻是瞧著趙旭,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處,這家中的事兒自是要他點頭的,趙旭想了想應道,、
“接到京城自是好的,只是怕岳父不愿離了故土!”
林志鉞道,
“這事兒只怕還要雍善出面才行!”
父親向來喜歡雍善,只要他開口必是能成的!
趙旭點頭道,
“這事兒我去勸一勸岳父!”
當晚上吃罷了飯,果然去尋了林老爺子,不說要請他去京城,卻只說如今他們四處浪蕩也不知何時能回京,又有趙老侯爺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岳父大人,三位舅兄又是常年在外頭,孩子們都疏于管教,家里鬧得不像樣子,這些小的們沒有人鎮著是越發的張狂了,豫哥兒雖是能管但他萬事纏身,又有我那一對雙兒最是胡鬧,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混賬,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與圓姐兒只怕還有幾年才回京去,還請您老到京中給我鎮鎮場子,也好管著那幫子小子!”
林老爺子喜歡趙旭又疼林玉潤,一聽說夫妻兩人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立時便來了精神當下便應道,
“你與圓姐兒盡管放心大膽多逍遙幾年,待我去京中替你好好管教他們……”
趙旭聽了忙拱手道,
“小婿多謝岳父大人出手相助!”
這廂便將林老爺子哄著答應舉家搬到京城去,眾人無不松了一口氣,三兄弟很是高興,
“還是雍善有法子!”
當下著手舉家搬遷之事,那愿跟著走的下人便帶上,不愿跟著走的下人便了一大筆銀子,算做在林家這么多年辛勞的答謝。
林家上下都高興,卻有兩個不高興,便是那林玉萍與孫紹棠,林玉萍這么些年在林老夫人手中也是得了不少好處,他們這么一走,自家還到那一處去尋銀子,她那些嫁妝已是沒剩多少,有一兩間鋪子在滄州城中每年收著租子,于孫家一大家子也不過杯水車薪,林家一走林玉萍便真的沒有靠了!
孫紹常自也是不高興的,他當家自不知柴木油鹽,只是他那點子雄心壯志還沒有磨滅,如今眼瞧著真佛便在眼前,便動了心思想讓林玉萍為他說情,左右給他個小官兒小吏做做,以后兒子也好出頭。
林玉萍這么些年躲著林玉潤便是不想向她低頭,到了如今這情形,她又怎會為了庶出的兒子向林玉潤卑躬屈膝?
她因出身低微自小對著林老夫人討好逢迎,便一心想做正妻。待至出嫁做了正妻,自己也有了庶子時,卻是將林老夫人那一套照搬照抄過來,半點不肯真心對待庶子。
又有孫紹棠與她多年的夫妻,他是什么樣兒林玉萍一清二楚,這人若是不出來做事只怕還好些,若是真出來做了事,有點兒權勢在手只怕要猖狂到天上去,屆時自家在孫家還有立足的地兒么?還是讓他老老實實呆在鄉下吧!
林玉萍不愿開這個口,孫紹棠自是十分不悅,兩口便在房中拌起嘴來,孫紹棠指著她罵道,
“你這心胸狹窄的婦人,就是容不下廉哥兒,生怕我有了前程讓廉哥兒跟著發達了!”
林玉萍冷笑一聲應道,
“你即是知我心胸狹窄,為何又要開口,我便是不想你出息,更不想廉哥兒出息,有本事你不要尋我林家人,自家奔你的前程去!”
孫紹棠高不成低不就,便是在鄉間做個教書的先生也只做了兩日,嫌學堂里的孩童太過頑劣不好教便辭工回家了。
孫紹棠知曉妻子瞧不上他,有心發作卻底子不硬,當下白凈的臉兒漲得通紅怒道,
“好啊!我自家去便自家去,若是真讓我成了,我便休了你把杏鈴扶正!”
林玉萍聽了更是連連冷笑,
“你這回是說了心里話,只怕是早就想著要將杏鈴扶正吧!孫紹棠,你那腦子是不是豬腦子,你靠著我林家的人起來,倒回來還要休了林家女,你當我們林家不是以前的商賈么,也不知誰給你的膽子!”
孫紹棠聞言自家也覺著這話實在很蠢,被林玉萍一臉的鄙夷,令得他下不來臺,就一甩袖子便出來了。
氣沖沖到了后院,卻遠遠見著七表妹與那一對兒雙胞的兒子正在花園里頭坐著閑話,孫紹棠忙低頭上下打量一番自家,整了整衣衫,一搖手里的折扇,身子一搖一晃的向他們走去。
林玉潤面向著花園入口一眼瞧見了他過來,便微微的皺眉,
這么些年過去了,孫紹棠這個人在她記憶之中已成為一個模糊的影子,再見到他現在的樣兒,便有前世是瞎了眼之感!
只是在家里也不能做的太過,當下起身讓孩子們見禮,定哥兒與蜀哥兒那是鬼靈精見母親皺眉自是知曉她不喜這位四姨父,當下過笑嘻嘻見了禮,
“四姨夫!”
孫紹棠笑咪咪的瞧著定哥兒和蜀哥兒一臉的慈愛,轉頭對林玉潤道,
“兩殿下少年英才,姿容俊美,七表妹真是好福氣啊!”
林玉潤望著孫紹棠白團團一張臉,卻是只覺得怎么瞧怎么猥瑣,當下只是淡淡一笑應道,
“我聽四姐姐講,廉兒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想來也是四姐夫教導有方的!”
說罷不等孫紹棠說話,便起身扶了定哥兒的手道,
“娘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定哥兒笑著應道,
“娘,即是累了便回去歇一歇吧!”
扶了林玉潤要走,孫紹棠那里肯放過這機會,上前兩步就要說話,這邊蜀哥兒卻是上前一步攔了他,
“四姨夫,可是有事兒?”
“這……”
孫紹棠那點子心思都寫了在臉上,如今他自是不敢垂涎林玉潤美色,只是總還是想在林玉潤這處得一些好處的.
“這……這確實在點事兒!”
他躊躇了半晌終是開了口,只是林玉潤與定哥兒卻是頭也不回越走越遠,蜀哥兒聞言便笑道,
“四姨夫,我娘最近因著姨奶奶的事兒正傷心著呢,也不好讓她勞神,您有什么事兒不如講給外甥聽一聽如何?”
孫紹棠大喜道,
“這事兒講給你聽也是一樣的!”
那頭定哥兒扶著林玉潤走遠了,后頭兩人說話的聲音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定哥兒道,
“娘,我也過去聽聽四姨夫有什么事兒吧?”
林玉潤轉臉瞄了他一眼,這孩子那樣兒分明是憋著一肚子壞水等著捉弄人呢,當下開口道,
“你們且悠著點兒別太過了!”
畢竟是長輩,若是太過了,總是孩子們吃虧還白白便宜了孫紹棠!
定哥兒笑道,
“娘放心,我們心里有數兒的!”
當下扶了林玉潤回去,便匆匆出去了。
一連三日雙胞都往外頭跑,林玉潤問了兩人也不說,只是道出去玩兒,趙旭知曉了也是睜一眼閉一眼,自家出手收拾孫紹棠有以強凌弱之嫌,自己兒子出手便沒這顧慮了!
果然到了第四日,林玉萍便發覺事情不對了!
如今林玉萍通身的首飾只剩了一套,平時里裝點門面的,回到林家她也不愿輸了臉面,便全數帶了回來,只是這陣子家中有長輩新喪,老父又生了重病自是要打扮的素凈,便將這些東西都收了起來也沒有去瞧。
這一日林玉萍才想起來去瞧一瞧,沒想到打開妝盒一看,果然那還有什么金銀首飾,空空的一個盒子,值錢的玩意兒連同里頭的銀票都不見了!
林玉萍當下又驚又怒,身上立時出了一身汗,她心里最是清楚,若說是遭賊了,必不會只偷她一家,也沒聽到別的院子里嚷嚷出來,這賊定不是外賊。
這家里自家這點子兒東西若說誰還惦記著,除了孫紹棠還有旁人么?
趙家不用說了,林家人也不會把自己這些東西放在眼里,便是那經年的老婆子戴的金箍子都比她的粗。
知曉自家東西放在何處的除了孫紹棠還有誰人?
想到這處便去尋了孫紹棠質問,孫紹棠卻是滿不在意的點頭承認,沖林玉萍很是不屑道,
“不過是此過的玩意兒,有何好稀罕的,待我做了官兒再給你買就是!”
林玉萍聽了又驚又疑,
“你做什么官兒?”
孫紹棠得意洋洋的道,
“你前頭還顧著臉面不去求人,我自家出馬不過請外甥們吃了一頓飯,便有人慕著名頭過來尋我這皇子姨夫,我已是尋到了門路,將你那些首飾送過去上下打點一番,且等著好消息吧!”
林玉萍一聽只覺得天旋地轉,
“你……你去求林玉潤了?”
孫紹棠擺手道,
“這類事兒那里用得著七表妹出馬,如今只憑著兩位殿下的臉面,滄州城中自有人給我大開方便之門的!”
林玉萍氣得不成,
“誰讓你借我娘家勢的!”
“嗤!我可沒有借你們林家的勢,我只不過花了兩百兩銀子請兩位殿下到城中最好的酒樓吃了一頓,那處達官貴人最多,一個個都是有眼力的人精,稍稍一打聽便知曉了我是什么人,這機會就自家尋上門來了!”
孫紹棠得意洋洋,以自家的才華在這滄州州府之中謀著差事是輕而易舉,以前是一直蝸居鄉下苦無機會,如今不過稍稍借了借兩位殿下的臉面,便立時有人尋上門來了。
那人自稱是州府的幕僚,在酒樓之中知曉自家的身份不凡,又是個有才之人便拍著胸口打包票,在州府老爺面前說一說話,千八百兩銀子便能謀到差事。
“你放心!這事兒我辦得隱蔽,連兩位殿下都不知曉,即能謀了差事,也沒有在姐妹之中給你丟臉!”
林玉萍聽了放下一半心來,她如今還有什么盼頭,在姐妹面前不過掙一個清高的臉面,若是孫紹棠因著差事去討好巴結林玉潤,她是撕了他的心都有。
她雖是不愿孫紹棠做官,不過銀子都送出去了,現下也只能盼著他真能謀一個差事,一家子也好回到城里來,過些好日子了!
因而夫妻兩人這廂便一心盼著那人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那人來報信兒,孫紹棠急了便向林玉萍又支了兩百兩銀子出去尋人問清楚。
早上出去到了晚上才回來,林玉萍見他醉熏熏的樣兒氣得不成問道,
“你那事兒到是成了沒有?”
孫紹棠嘻嘻笑道,
“成了!成了!說是再等幾日便可上任!”
林玉萍聽了也是歡喜。
兩人這樣又等了好幾日,眼瞧著林府眾人已是收拾妥當,又請人看好了日子就啟程。趙旭夫婦也打算跟著一路護送老爺子到京城,回到京城與兒子女兒們團圓一陣子再做打算。
待到日子一到,林家眾人離開滄州向京城而去,林玉萍與林玉淑送他們離開,遠遠瞧著馬車消失在官道之中,姐妹兩人互視一眼,心中隱隱還是生起了傷感,自此后再相見便難了!
林玉淑沖著林玉萍福了一福道,
“四姐姐,你自己多保重吧!”
林玉萍也回了她一禮,
“你……也珍重吧!”
她們姐妹雖是都在滄州,但從小性子都是面和心不合,隔了這么些年那點子淺薄的情份早淡了,爹娘一走她們只怕是要老死不相往來了!
兩人各回自家,林玉淑回到鄉下仍做她的地主婆,林玉萍卻是家產掏空與孫紹棠一心盼著能謀上一個事兒做。
只是自林家人走后,兩人等得脖子都長了,卻半點音信無有,孫紹棠再去尋人時早已是蹤影全無。
孫紹棠急了便尋到州府衙門去,里頭人卻告訴他,這處查無此人,州府大人手下根本沒有這個幕僚。
孫紹棠這才知曉自家被人騙了!
發了瘋一般在大街上到處打聽,弄得一個滄州城都知曉了他被人騙的事兒,卻是那還能尋到人,林玉萍在家里昏過去幾回,最后咬著牙讓孫紹棠到州府衙門擊鼓告狀,巴望著官府出面能給他們尋回那騙子來。
孫紹棠寫了狀紙遞上去,滄州州府早得了吩咐,接了狀紙便派了人出去尋找,果然打聽到那騙子前頭在城東賃了一間屋子住,衙役們到那屋子里把門撞開,卻見那桌上整整齊齊放著前頭孫紹棠拿出去的首飾頭面,并有一千兩銀子,下頭壓了一張紙上書,
“小子玩笑,姨夫莫怪!”
林玉萍瞧了這紙條,那里不知是怎么回事兒,當下是雙眼發昏,腦子嗡嗡亂響,一口老血自心口涌到了喉頭,只覺自家一輩子的臉都被孫紹棠丟到滄江里了,當下是一言不發拿了首飾銀子,收拾包袱回到滄州鄉下,自此再不回滄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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