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們可以換個玩兒法。→お℃
片刻后,陳瀅再度開口說道,低沉的語聲有些沙啞,比方才還具誘惑力。
比如,你們可以推舉出兩個人來,我殺。陳瀅拋出了最后的誘餌。
風似乎變得更冷了,六個黑衣人仍舊保持著沉默,可是,他們中挪動身體、改變重心的人,已經由三個變成了五個。
唯一沒有任何動作的,是那個瘦小的男子。
陳瀅記得,方才她從山石上窺探時,這瘦小男子正在跟那首領急急地說著話。
莫非,他就是那個聰明的軍師?
陳瀅笑容里,添上了一抹意味深長。
有意思。
身為這群賊人中最聰明的一個,難道他這時候不該跳出來揭穿她么?這么簡單的拖延外加離間之計,以此人的頭腦不會聽不出,可他卻一言不發。
為什么?
陳瀅再不出一聲,靜靜地站在制高點,俯視著這些黑衣人。
趙彪也在沉默。
坦白說,他有點心動。
那弓箭手應該是對方唯一的戰力了,畢竟方才那輪強攻情勢極為危急,可就連那個拿鞭子的女人都沒出現,可見對方再無一戰之力,且這弓箭手身上也沒地方藏得下箭支。
對方只剩兩支箭,這應該是實話。
此外,這弓箭手還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死的人越多,分到手的錢就越多。
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六人雖然都是黑虎幫的,但其中恰好有兩個不是趙彪的直屬手下,此次在隊伍中也不大聽他的話。
拿去送人頭不是正好?
我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好一會兒后,終是有人出聲了,開口之人卻不是趙彪,而是老九。
陳瀅站得高,很清楚地看見那個頭領向軍師打了個手勢,軍師這才問了出來。
她的神情變得越發莫測起來,驀地一笑: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老九沒說話,只拿眼睛去看趙彪,旋即視線又往左右掃去。
他看的正是那兩個不聽話的屬下的位置。
此刻,這二人也正自有些不安,皆悄悄觀察著趙彪的反應,其中一人甚至改變了刀尖所指的位置,不再朝向陳瀅,卻也沒指著趙彪。
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只要趙彪一動,這刀子一定會招呼過去。
陳瀅心下越發篤定,身上的氣息亦極為放松。
這是一場心理戰,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這場對決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陳瀅越是輕松,對面那六人之間的氣氛便越緊張,這種緊張甚至影響到了天氣,那穿山而來的風都變得陰冷了起來。
如果他們能這樣一直緊張下去,那就好了。
陳瀅這般想著,驀地心神一動。
這風怎么這樣涼?
即便一線天再是如何潮濕,此處到底是山東行省,這地方的從來都是干爽的,極少如南方那樣陰冷。
莫非……
一念未起,她的頰邊,倏然便落下了一線冰涼。
陳瀅的心一下子墜入谷底。
下雨了。
她甚至都不必抬頭去看,便在她的正前方,在一線天窄細的縫隙間,那稀疏的白亮雨絲,正悄然飄落。
極度潮濕以及雨雪天氣,皆是箭手大忌,因弓弦極易受潮,這將導致弓箭失效。
陳瀅臉上擠出了一絲苦笑。
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連老天都不肯叫她再多拖延一會兒。
思及此,她的眼神陡然冷厲,弓弦一緊,拉成滿月。
必須趁弓箭失效前再斃二敵,否則……
還沒待她想完,驀地變故陡生。
一道瘦小身影悄無聲息地躍起,陳瀅只看見半空里劃過雪亮的寒光,回過神時,兩名黑衣人已經被同伴制住,架在脖子上的鋼刀明晃晃地,鋒利的刀刃緊貼著頸側大動脈。
陳瀅呆住了。
她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向自己人開刀!
只不過是一點點利誘而已,卻不料竟能得來如此結果。
這完全超出了陳瀅的預期。
而饒是如此,陳瀅亦不敢有半點松懈,隨時防備對方使詐。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因為動手的人正是趙彪與老九。
當第一滴雨落下時,那兩個屬下明顯松了口氣,顯然認為對方的毒箭再也不足為患,那個活四死二的提議自然也就沒有了威懾力。
可他們卻忘了一件事——趙彪的殺心。
黑虎幫頭領對自己人起了殺心,且還被對方洞悉,這事若是傳出去,他還怎么在江湖上混?
身為一個上位者,怎會允許將這種把柄放在別人手中?
你們兩個就是內奸!趙彪向老九投去一個滿意的眼神,口中卻在發出冷厲的叫罵:就是你們這兩個狗雜種,勾結外人陷害兄弟,可憐十弟被你們這些小人陷害,死在亂陣之中。
他的聲音極為悲憤,仿佛為枉死的老十而錐心泣血。
你特娘的是不是瘋了?被制住的黑衣人大聲罵道,換來的卻是脖子上的刀往下遞進了一分,他立刻不敢再罵,改用哀求的語氣道:老大,趙老大,放兄弟一馬,往后我什么都聽你的……
聽我的就乖乖去死!不容他說完趙彪便獰笑起來,單手提溜著他往前走去,同時頭也不回地吩咐:老九,把人帶出來!
把這兩個替死鬼頂在前頭做人肉盾牌,他們勝券在握。
是,老大。身后傳來了老九恭順的應答。
此時,那被制住的人還在大聲哀求:趙老大,求求你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
住嘴!趙彪忍無可忍,一刀背劈在他的后頸,終結了這陣聒噪。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趙彪滿意地舒了口氣,將暈倒的同伴擋在自己身前,陰鷙的視線掃向陳瀅,冷笑道:天助我也,你還有什么招數?
他一面說話,一面感受著越來越密集的雨點,冷笑聲也隨之變響:兩個人我給你挑出來了,殺不殺隨你。他們總是要死在你的箭下。
弓箭手是否出手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這兩個人一定會死于射殺。
陳瀅沒說話。
她此刻的表情有些怪異,嘴張大了,眼睛也張得極大,直勾勾地望向趙彪的身后,仿佛他身后正竄出什么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