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借著執事相召,擺脫了這尷尬局面,但方原發現自己還是太年青了。
如今的他,便在小竹峰古殿之中,面前坐著白執事與烏執事、偃執事三位,身邊卻一溜兒坐著小喬師妹、吳清、祁嘯風,以及一起去過了太岳城斬妖的洪濤等人。見到了吳清一臉關切,恨不能貼在方原身上的模樣,祁嘯風冷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仿佛對此視而不見,洪濤等人則是尷尬的頭都不敢抬。而方原則只是目視前方端坐,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
“此次太岳城鬧妖之事,我等昨夜也查得差不多了,確實是仙門疏乎,害得你們墜入險境,那妖魔也是狡詐,一直都是驅使妖獸作亂,自己一直不曾現身,再加上太岳城一帶向來清凈,從未有過鬧妖之事出現,因此仙門判斷的低了,斷未想到事態如此嚴重……”
白執事先跟他們說了一番,又道:“不過你們可以順利解此兇險,表現也實在不錯,仙門已經決定,此次符詔,本來只是三階,但念在妖魔厲害,已經決定改成一階符詔了!”
眾人聽了這番話,頓時驚喜不已。
仙門符詔,根據難度的不同,也有不同等階,而不同的等階之間,相應的獎賞與功德之數,也絕然不同,此前他們領取的,只是三階符詔,算是難度簡單的低階符詔,獎賞與功德都不怎么多,而如今調成了一階,卻已經是他們這些普通弟子可以接的最高符詔了……
那無論是獎賞,還是功德之數,都提升了十倍不止!
白執事等他們高興了一會,才又道:“這本是你們應得的,也不必過謙,不過嚴格說來,在仙門的判斷之中,一階符詔的難度,還是要超過了你們的承受能力的,雖然之前的玉簡之中,你們也詳細講述了過程,但現在,我還是要再問你們一次,此次斬妖的詳細過程!”
聽了這話,一眾仙門弟子,便皆下意識的向著方原看了過去。
“全靠了方師兄……”
過了半晌,兩個人同時開口,卻是小喬師妹與吳清。
“小喬丫頭,你且把前后經過詳細講來!”
白執事看了小喬師妹一眼,輕輕的吩咐道。
“是!”
小喬師妹點了點頭,又看了方原一眼,便慢慢的開口道:“那日我們到了太岳城……”
她口齒靈便,不急不徐,仔仔細細的將那一日她們到了太岳城之后發生的事情統統說了一遍,甚至連在太岳城主呂梅庵的府上飲酒之時周清越的出現與吳清和祁嘯風險些壞了方原名聲的事情也沒漏過,再直到祁嘯風不叫方原,帶了她們前去降妖,途中見妖獸眾多,山頂有異,便決定上山一探,結果陷入妖陣,生死危急,然后方原持劍上山等等等等……
說話過程中,吳清頗有些不服氣的看了小喬一眼,但也沒有出聲打斷。
而祁嘯風則是一言不發,只是低頭看著眼前的磚石。
而白執事與烏執事等人,則只是靜靜的聽著,雖然有些不滿,卻也未曾開口。
可到了小喬師妹講到,方原一人展露劍法、丹法、陣法、器法、符法等等過人本領,生生帶著他們熬過了難關,最后甚至直接殺進了陣心,破了那妖魔陣心之時,卻連這三位執事都有些震驚的抬頭向方原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個普通弟子可以做到這一步!
但是小喬師妹講的仔細,其他幾位仙門弟子也在旁邊隨時補充,他們也不得不信了下來,只是看著方原的眼神里,卻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凝重,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看重態度!
“……也就在那時,方原師兄喝破了那妖魔的形藏,那妖魔見陰謀刺殺不成,便卷起了煉尸鼎逃走,祁嘯風師兄反應稍慢,未來得及以飛劍制敵,方原師兄在這時候奪過了飛劍,遙遙擊傷了那妖魔,大鼎跌落,但那妖魔也發起怒來,故意朝著山下的太岳城貴胄沖了下去,有意泄怒殺人,它速度甚快,我們反應不及,但誰也沒想到,方原師兄居然直追了下去!”
小喬師妹講到了最后,臉色也是一片凝重:“當時我們只能遠遠看到方原師兄從山巔躍下,一道青影直追妖云,趁著那妖魔所料未及,自半空之中,便一劍將它釘在了地上……”
“此言當真?”
說到了這里時,幾位執事再也忍不住了,白執事深聲開口喝問。
小喬師妹道:“我們都是親眼所見,太岳城一干百姓,也皆有目共睹!”
白執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轉身看著方原道:“你可知那妖魔什么修為?”
方原微微一怔,抬起了頭來:“并不清楚!”
白執事嘆了口氣,道:“昨夜我等查探那妖魔尸骸,都嚇出了一身冷汗,那可是一只半步筑基的大妖啊,加上血脈強橫,就連我們幾個,遇到了都須慎重對待,更何況是你們?雖然從他的尸骸來看,他應該是前不久受過重傷,但再不濟,練氣七八層的實力還是有的,再加上諸多手段,實在不是你們可以對付的,你當時居然敢孤身追上前去出劍,實在是……”
他沉默了一會,才給出了一個評價:“……膽大包天!”
此言一出,眾仙門弟子對方原的敬畏也頓時更高了一籌,皆呆呆的轉頭看他。
“弟子當時只是見到了我太岳城百姓被它煉尸,死狀凄慘,起了義憤之心,沒想太多!”
方原這時候只能如此回答。
但他內心里最真實的想法,卻不好在此時說出來,那就是:除惡務盡!
手里的劍不能隨便出鞘,但若是出了鞘,就一定要將敵人制于死地,否則便會身受其害!
他那位仙子堂的座師朱先生,不就是年輕之時一時不慎,被妖魔所趁,最后落得前途盡毀,只能流落鄉間教授頑童稚子?否則的話,朱先生的身份修為,不會輸于這幾位執事!
從這一點來說,方原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因為膽小,所以一定要少留后患。
“唉,這也罷了,不管怎樣,你們能活著回來,沒有全軍覆沒,便算是不虧,最后甚至真個斬了妖魔,實在是大功一件,如今只給你們算一階符詔的功勞,甚至還算是虧待了你們,你等且退下吧,一應賞罰,自會有人給予,且去殿外等候,小方原你留下來……”
白執事感慨良久,才讓其他人出去了,然后目光關切的看著方原。
“你的玄黃一氣法修煉的如何了?”
待其他弟子出了門后,白執事立時關切的問道。
在這時,其他兩位執事,也都臉色凝重的向著方原看了過來。
對這個問題,方原早就知道他們會問,一點也不著忙,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修為雖然沒有提升,但法力卻是越發的精純,雖然未能煉出一縷與普通法力涇渭分明的玄黃一氣來,但整體法力卻隱隱有了變化,介于法力與玄黃之氣中間,雖非玄黃之氣,但也有三成玄黃之氣的性質,也是因為有這種變化,我發現已經能運轉一些玄黃一氣訣里的法門了……”
白執事等人聽了,倒也只是略顯意外,道:“我們還在想,為何你修行了這么久,第一縷玄黃之氣仍然沒有修煉出來,原來你是直接跳出了第一個階段,只是你以前想過沒有,如此一來,你雖然法力比常人凝煉得多,也能運轉部分玄黃之氣的神威,可是越是如此,你便越是難以破階,難道你就放棄了以后的修行之路,打算一輩子留在練氣四層了么?”
方原閉上了嘴,這時候他不適合回答。
當初他推衍出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后,沒有試圖告訴執事們,便是因為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這條路的關竅之處,甚至不會允許自己從這條路上試著修行下去,所以才先斬后奏……
而如今,他仍然不好解釋……
天衍之術推衍了出來的那條路太玄奧,已經超過了眾執事,甚至是長老的理解,他更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樣修煉,反倒不如表現的懵懂一些,待修煉成了再圓回來!
白執事與其他幾位執事對視了一眼,嘆道:“按理說這些話我等不該說,可是你這孩子,實在難得,天資不說,這份勤勉,實在是我等生平僅見,若是毀在了這道傳承上,那便可惜了,玄黃一氣訣已斷了傳承近千年,不知多少天才弟子夭折在了這道傳承上,你可知為何還總是會有前仆后繼,愿意投入精力心血,投入自己的一世前途,去賭自己可以修煉成功?”
“原因很簡單!”
白執事等人低嘆著:“這心法太強了,從一開始修煉,便可以得到莫大好處,讓人脫穎而出,一枝獨秀,心甘情愿的投身其中,直到發現自己前路已斷時,便無法回頭了……”
方原聽了這話,只是沉默不語。
他知道白執事等人說的是真的。
就算是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一次試著施展了玄黃一氣訣,都有些驚愕于其威力之強大,要知道,如今自己連小成都不算啊,若是修煉至大成,那會多么強橫的實力?
“小方原,此訣修煉,你暫且停下,不要再繼續了!”
白執事似乎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與其他幾位執事對視了一眼,沉聲說道。
方原聞言倒是一驚,有些不解的看向了白執事。
白執事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沉聲道:“從這一次太岳城伏妖之事上來看,你的天資當真是好到出乎我們的意料,若是就此毀在了這傳承上,實在可惜,如今云長老與古默長老等人,皆已離山,去魔息谷與其他四大仙門商議升仙試煉之事,待他老人家回來,我們會向他求情,希望可以洗去你一身的玄黃氣,重修四大傳承,你可愿意?”
白執事叮囑道:“讓你不可繼續修行,也是為你好,你的一身法力,若是有四成朝著玄黃之氣轉化了,便再也無法回頭,如今懸崖勒馬,雖然晚些,總算還是有幾分希望的……”
方原聽了,倒是一驚,沒想到執事們會有這等想法。
但他其實也明白,執事們這般做,倒是為自己好,猶豫了半晌,便道:“全由執事做主!”
只是心里想著,修煉之事,還是要再加快一點進度了!
“洗去你的一身玄黃氣,讓你重新修行,是件極難的事情,怕是要幾位長老聯手才能施展,而且要耗廢大量的資源,我等也不知長老是否會答應,但一定會盡力幫你求情的!”
白執事說到了這里,低嘆了一聲,道:“你且出去吧,功德榜快要公布了!”
“多謝各位執事……”
方原由衷的向幾位執事道過了謝,很是感激他們在這時候會為自己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