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來,方原此時的動作,實在是夠無聊的!
他們可不知道方原手里的天擊錘之重,只是看到他手持大錘,一下一下的砸了下去,簡直簡單到了令人發指,隨著時間推移,連看熱鬧的心思都淡了,甚至有人打起了哈欠來
若不是方原此前三道魁首,表現實在太過驚艷,在眾人心里,也本來就帶著些神秘光環,因此無論做什么都不太敢小覷,生怕在人前露了怯,此時恐怕早就有人喝起了倒彩來。
但對方原來說,這看起來簡單枯燥的任務,還真不是這么輕松就能做到的,他每砸落一下,所消耗的力量,都在旁人預料的十倍以上,更關鍵的是,他還需要隨時調整力道,精細把握節奏,神經緊繃,便使得方原的體力與神念的消耗,都在成倍成倍的增加著
一下接著一下,每一下都帶著難以形容的艱難!
在他打到了三個時辰時,錘下那一塊熟鐵,便幾乎已經被鍛出了所有的雜質,變得精純無比,而到了這時候,煉鋒號的兩位長老,便已開始往里面加一些其他的材料。
乍一看起來都是些平凡無奇的東西,諸如金精、銀髓,還有一些靈液等物,甚至還有一些木碳灰,而加入了這些東西之后,方原的錘法便要求更快、更穩,心神繃的也更緊,嚴格控制著每一錘的起落,一點一點,將這些東西都鍛入了熟鐵之中,彼此交融難分
又過了一個時辰,他們開始加入一些經過了秘法煉制的血液。
又過了一個時辰,他們又在周圍布下了一方聚靈陣,將龐大的靈氣引了過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他們開始以靈液淬火
本是一塊生鐵,甚至說是一塊鐵礦石,但在方原不停的鍛打,以及煉鋒號諸位煉寶人的加持與調整之下,居然已經漸漸變了光澤,一開始,變得五彩繽紛,到了最后,卻成了一種深沉的玄黑色,再到了最后,那黑鐵上面,甚至出現了道道血紋,閃爍著妖異的光澤
從早上到驕陽似火的中午,再到夕霞漫天的黃昏
從黃昏,再到夜色深深的午夜
又從午夜,一直到東白隱現了一片魚肚白
就算是在周圍觀考的修士,都不知有多少已經離開過,然后又回來,但方原卻一直在重復的做著一件事情,那便是大錘提起又落下,力道精準,不差分毫的打在那玄鐵之上。
“最后一步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九個時辰,那一塊玄鐵,也已經變成了一種仿佛帶有自己的生命一般,隨著大錘的起落,不停收縮,吞吐起了大量靈氣,色澤呈暗之白的詭異存在,而到了這時候,徐嬌嬌臉色也認真了起來,盯著那玄鐵看了半晌,忽然輕輕開口,而立身于鐵前。
方原這時候,已然滿頭大汗,濕透青袍,但握錘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穩定。
他向著徐嬌嬌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徐嬌嬌也神色復雜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歉疚,但很快便也恢復了平靜,凝神望著那塊玄鐵,然后雙手持香,神情虔誠,在方原一錘敲落之后,她便向著那塊玄鐵拜了一拜。
而后,方原再次一錘敲落,她便又朝著那玄鐵拜了一拜。
每一錘,拜一下!
她拜下的規律,似乎隱隱與方原落錘的節奏,出現了某種微妙的聯系
這詭異的一幕,倒是立時吸起了周圍人的詫異。
此時在煉寶高臺之上,其他諸大道統與煉寶人,早就已經開始了下一步,有的已經開始打造劍胚,甚至有的已經開始銘刻劍身之上的法陣,接近鑄劍成功了,卻只有煉鋒號一家,如今鐵都還沒有打完,更不用說鑄劍了,這倒也立時使得煉鋒號顯得與眾不同了起來!
“那位煉鋒號的徐掌柜,究竟是在做什么?”
外行人自然看不懂徐嬌嬌的所為,只覺愈發的詭異,面面相覷,低聲議論。
但一些內行人看了,卻忍不住動容:“煉鋒號用的,難道是上古時候煉寶之法?”
“叮叮當當”
在無數人注視的目光之中,方原全無察覺,只是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錘打的節奏上,肉身的疲乏與勞累,都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幾乎不把自己的肉身當作自己的,只是用強大的控制力,使得自己每一錘敲落,都嚴格的依著那大潑風錘法里面所定死了的力道
而徐嬌嬌,則也是手持青香,輕輕拜下。
那青香似是特制,燃的極慢,但總有燃到盡頭之時。
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去了,徐嬌嬌手里的青香已經接近燃盡
而在這時,方原這一路大潑風錘法,也已將近使完,開始了最后的一錘
他深吸一口氣,卻又徐徐吐出,而后舉起幾乎已經麻木的雙臂,重重的落下,卻又在接觸到了那塊玄鐵之時,瞬間收回了七成七的力道,只是輕輕的,在那玄鐵上一點
徐嬌嬌,也在這時候最后一次拜倒,伏在爐前,并不抬頭!
周圍萬簌俱靜,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靜靜的看著那一塊玄鐵
“唰”..
那一鐵玄鐵,安靜了數息功夫之后,忽然之間神光暴漲。
仿佛有某種神性力量,自玄鐵之內涌了出來,直沖天際,而后某種隱秘的力場,擴向了四面八方,引得周圍無數人的法劍都嗡嗡顫抖,仿佛是生出了某種敬畏之意也似,而緊隨其后的,則是那一塊玄鐵,整個的色澤都變了,居然變成了一種白里透赤的顏色
那種顏色,微微發光,晶瑩浮動,仿佛有神靈在繞著那一塊鐵飛舞
“嘩”
看到了這一幕,無論是周圍的參考之人,還是圍觀眾修,又或是主考器師,都瞬間睜大了眼睛,身體前傾,死死的向著那塊玄鐵看了過去,嘴唇都在輕輕顫抖:“神鐵?”
他們總算知道了煉鋒號這一次為什么花了這么多的時間來煉鐵。
也總算明白了煉鋒號徐掌柜為什么會手持青香拜這一塊玄鐵
他們居然是在煉制神鐵!
器道大考給提供的,都是生鐵礦,最為常見,因此幾乎每一個參考之人,都是先將這生鐵礦,煉成了玄鐵之后,再用來鑄劍,可是煉鋒號最狠,他們不僅僅是煉成了玄鐵,又將這玄鐵,給硬生生的煉成了神鐵,到了這時候,才來鑄劍,那還有誰可以比得過他們?
可以說,這一次器道大考,在煉鋒號煉出了神鐵的一霎,就已經結束了!
“呼”
周圍響起了無數的驚呼聲,議論聲,仿佛蜂群炸開,一下子蔓延了開來。
而在這時候,方原也放下了巨錘,輕輕抬起了頭來。
在這一刻,他居然感覺有些暈眩,仿佛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顛倒了過來。
“自己這是脫力了么?”
他心里也覺得有些苦笑:“堂堂紫丹修士,居然脫力了?”
一邊抱著這個想法,一邊卻也不由自主,輕輕向后倒了過去。
只不過,煉鋒號也明顯早有準備,他身后的一個長老,早已欺近身來,將他輕輕扶住了,然后就見到徐嬌嬌輕輕打量著那塊神鐵,目光慢慢的向他轉了過來,道:“方先生,你今日耗盡力氣,助我煉鋒號成就神鐵,注定揚名四域,此恩煉鋒號永世不忘,萬劫必報!”
說著,她與臺上的另外一位長老,都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方原施了一禮。
“好說,都是都是自家人”
方原強打起精神,擺了擺手,想笑一笑,發現臉頰都有些酸痛了。
“這”
徐嬌嬌聽到了自家人三個字,臉色有些惱火,但又對方原說不出什么重話來,只好道:“先扶方先生下去休息!”
煉器還未結束,她自然要繼續制劍胚,銘刻符文。
不過方原倒也不堅持,他是真沒有力氣繼續在這里站著了。
而眼看著方原被一位長老扶著下了臺,周圍觀戰的眾修,心里卻也是一陣復雜,有人忍不住嘆道:“不過是打了十個時辰的鐵,居然險些累的暈厥,這位青袍肉身有些虛弱啊”
也有人很理解的道:“你看他陣、丹、符三道魁首,可見聰明絕頂,又在諸道之上下了大功夫,但在這些學識之上下過了苦功,修行之上,自然就難免分心,注意走不了太遠的,只看他如此聰穎,卻只落得個雜丹修為,便可以看得出來了,意料之中的事情啊”
“但他肉身如此虛弱的話,還會參加劍道大考嗎?”
“呵呵,他還需要參加劍道大考嗎?”
有人沉聲嘆道:“神鐵一成,他已注定是四道魁首了啊”
“四道魁首?”
周圍人聽到了這個稱呼,立時連連點頭:“對對對,這已是四道魁首了啊”
也有人聽了,面露遲疑:“他這器道大考,只是打了個鐵,也算是四道魁首?”
旁邊人立時都朝著這個意見不同的人怒目而視,滿面鄙夷:“若是沒有這位四道魁首幫著打鐵,你覺得煉鋒號能夠煉出神鐵來?沒有神鐵,煉鋒號有希望奪這器道魁首?”
周圍立時響起了一片附和之聲:“對對對,此言有理”
“唉,天才就是天才,就是打鐵,居然也能打出一塊神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