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匣之中,放著的乃是一道卷軸,旁邊還有一個白色的骨壇,上面紋著些詭異的符紋,乍一看去,那骨壇平淡無奇,但若集中了精力向它看去,似乎可以聽到隱約的哀號之聲。
方原只是掃了那白色骨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先取了那卷軸出來看。
只見這卷軸里面,乃是一道劍經,上面記錄的皆是一些修煉法門,其中最關竅處的一點,便是如何抽取別人的神魂,融煉自己的劍意于其中,最終將那神魂化作一道自己劍靈,助自己的法門,這法門玄奧深奧,詭邪難言,但卻確實蘊含著許多獨到而別出心裁的智慧。
方原目光掃過之后,心里便已然有數。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半晌才輕輕吁了口氣。
邪劍道修煉劍靈之法!
這些邪劍修士還真是大方,果真是一見面就給了自己一份大禮,居然將這雪原上的魔頭們人人覬覦,當成了至寶一般的修煉邪靈之法,便這么輕輕松松的給了自己……
最重要的,那個白色骨壇里是什么東西,方原也猜到了。
那是一道新鮮的神魂!
這些人,不僅給了自己修煉劍靈的法門,還將金丹修士的神魂都給了自己!
“施道兄,你不僅將秘法給了他,還將自己準備用來修煉第七道劍靈的骨壇給了他,值得么?這可是咱們承天劍道的不傳之秘,雪原之上,不知有多少人哭著搶著想要呢……”
而在此時的三百里外,那一群正御劍離開的承天道劍修士,也正在低聲的商議,對旁邊幾人而言,明顯有些不理解這位施姓修士的做派,他們在發現了方原的身份之后,也猜到了他的來意,但過來試探一番,接引一番,可以理解,但還不至于直接給出這等厚禮吧?
須知道,雪原之上,新人加入承天劍道,都需要歷經數大考驗的。
而那施姓的中年男子,聞言卻只是低聲一笑,道:“這位六道魁首可不是一般人,他本是仙盟選中的仙苗,承載大氣運的存在,只是因為犯了錯,遭人忌恨,終被仙盟所棄,才不得不到雪原上來尋一線生機,這等天賦的人,若是加入了我們承天劍道,將來成就了元嬰,那便是我承天劍道一大助力,呵呵,若是仙盟知道了,怕不是連腸子都要悔青了……”
有人聽了,冷笑道:“看他說什么道不同不相為謀的話,似乎還有些不甘心入我承天劍道啊……”
“若真覺得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么他堂堂六道魁首,來雪原做什么?”
施姓男子冷笑了一聲,道:“況且,就算他真個要故作矜持,在他看過了那修煉法門之后,難道還能拔出身來么?”
有人詫異道:“那我們為何不直接將他帶回去?”
施姓男子淡淡一笑,道:“我已經向少盟主傳過信了,這么做也是他的意思,此人雖然非常適合我們承天劍道,但我們卻也不必表現的太過心急,呵呵,看他與那童老魔那一戰,在這劍道之上,委實下了不少功夫,承天劍道根基在身,怕是早已無法抽身了……”
說著話時,眼神都瞇了起來,帶著一抹自信的笑容,道:“而我給他的法門,只是初階法門,等看過了之后,便更是像在心里種了一根刺,早晚他都會自己按捺不住,來找我們求取更高深的法門,反正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我們現在又何必上趕著去逼迫他?”
風雪呼嘯,襲卷大地,這幾人身形一閃而逝,消失在了茫茫大雪里面。
但他們的低笑聲,卻在這風雪里面慢慢散去,梟梟而止。
“原來如此……”
方原不但看了這道卷軸,還非常仔細的看了好幾遍。
他甚至暗暗推敲了一番,看這法門里面的蘊含的道理以及成功的可能性。
最終,他倒是漸漸明白了過來。
很早之前,他便聽李白狐說起過這些雪原邪劍修士的修煉法門,甚至還曾經在瑯琊閣里,與那些人交過手,大體之上,他也能明白這些人不修劍心,而修劍靈,是因為什么,但卻還是直到如今,才看到了他們是具體如何修煉,并以劍靈替換劍心的法門,心情復雜至極。
“邪劍修士,也確實有自己的本事啊……”
他忍不住低低的嘆息。
在如今,試圖借壓力來磨煉劍意失敗的時候,看到了這法門,對他有著更深的影響。
他看到的這卷法門,雖然顯得有些粗糙,更像是入門之法,但里面卻也已經點明了許多道理了。
他看過了這些,便已經可以推衍出許多條路來。
其中,包括了修煉此法,會使得自己劍道修煉到什么程度;
也包括了若是以劍靈來代替道心,會使得自己有幾分成就至尊元嬰的把握……
而最終的結果,卻是讓他都有些心氣浮躁了起來!
邪修的厲害之處,便在于他是邪的,但卻不是沒有用的!
某些時候,只要付出了這些代價,那么,便確實可以給到自己想要的……
有那么一瞬間,方原甚至覺得那骨壇充滿了奇異的吸引力!
他的手都已經伸了出去,最終,卻只是輕輕將冰匣的蓋子給扣上了。
長吁了口氣,抬起了頭來!
然后他就看到,那只白貓,正從門口處幽幽看著自己。
方原也抬頭看著它,微微苦笑了一聲。
白貓斜了方原一眼,露出了一抹不屑的表情。
而在法舟之外,三位魔頭靜靜的等著法舟里傳出某種詭異的氣機,大氣都不敢喘,但等了許久,卻不見法舟里有什么動靜,彼此望望,卻都有些詫異,正你推我攘,想找一個人過去打聽一下時,便忽然察覺到了什么,同時轉頭,驚愕的向著東方天空里看了過去……
茫茫風雪之后,一柄足有十丈余長,三丈余寬,半丈于厚的巨大飛劍,緩緩穿過了風雪之幕,慢慢的懸停在了法舟之上的夜空里,森森若實質的劍氣,像是一座大山降臨。
在飛劍之上,可以看到正有兩名白袍修士,一男一女,以及另外四位黑袍修士的存在,他們眼神皆有些森然,居高臨下,朝著下面的法舟看來,臉上都掛著些冷淡的表情。
“洗劍池白袍蕭琴、陸泊遠在此,還請方原道友出來一見!”
聽得這話,三位老魔頓時都嚇了一跳。
承天劍道的人剛走,洗劍池的人便來了?
這位雪公子的面子還真是大啊……
他們轉頭看向了法舟,卻也知道不必自己再進去通報了,這幾位洗劍池弟子聲音如此雄渾,震得法舟內外,一應鐵器皆嗡嗡作響,便是自家公子在入定,這時候也該被驚醒了。
“都這么晚了,洗劍池的同道又過來做什么?”
果然,方原在身影,在對方的聲音響起之后不久,淡淡的出現在了法舟之上,靜靜的抬頭向著空中那一柄巨劍上面的人看去,表現的還有些客氣,只是卻難以掩飾,或是也沒有刻意去掩飾臉上的不耐煩之意,身邊那保白貓也跟了出來,在他腳邊懶懶的走來走去。
“若是我們再不來,那恐怕才是真的晚了……”
那一柄巨劍之上,名喚蕭琴的白袍女劍修笑吟吟的開了口,向方原輕輕施了一禮,道:“方原道兄與我洗劍池白袍弟子李白狐齊名,同列中州小七君之位,說起來便與我洗劍池也有幾分交情了,如今悄然入了雪原,我們洗劍池知道了,又怎么能不來拜會一番?”
“李白狐現在應該在昆侖山吧,我與洗劍池弟其他的弟子不熟,也沒什么好拜會的!”
方原搖了搖頭,道:“不過還是要謝洗劍池有心了!”
那名喚蕭琴的白袍劍師再度施了一禮,忽然道:“那不知方原道兄入雪原來做什么?”
方原抬頭看向了她的眼睛,過了一會,才道:“散心!”
蕭琴的目光,頓時緩緩低沉了下來。
“呵呵,跑到這寸草不生的雪原上來散心?”
也就在此時,那位陸姓的白袍劍師冷冷笑道:“方原道友,你怕是將我們洗劍池當成了傻子吧,你在云州不守規矩,殺了仙盟暗子,結果被昆侖山拋棄的事情,我們也都知曉,但希望你明白,昆侖山雖棄了你,但雪原之上也沒有合適你的東西,還是快快回去吧!”
方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來尋什么東西?”
那陸姓白袍冷笑了一聲,眼神暗怒,低聲道:“人貴有知,你乃六道魁首,名滿天下,也須愛惜名聲羽毛,此前你修煉承天劍道的事情,我洗劍池早已收錄在冊,只是我李白狐李師兄在六道大考之后,專回了洗劍池一趟,用自身本命道劍為你擔保,說你不會走上邪途,洗劍池這才一直沒有過去找你,但如今你卻偷入雪原,惹起禍亂,這目的還不明確么?”
方原聽了,沉默半晌,淡淡道:“我的確被昆侖山所棄,你們又要如何?”
那陸姓白袍沉默了半晌,森然道:”調頭,回去,我們當你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