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青小看了一眼手中顫動不已,閃著妖冶紅光的妖丹,將那細如蔥根的長指一握,頓時將那妖丹制住。
妖丹的紅光隨著她一握之后便暗淡了許多,表面像是凝結了一層薄霧。
四周波動的靈力在霧氣籠罩之下似是受到了制約,迅速的平息了下去。
她握著妖丹,將其往姚余的方向拋了過去:“拿著。”
姚余見她拿出妖丹之時,心中其實就已經有預感了。
但是等到宋青小真的將這妖丹拋給他時,他心里還是不由生出一種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到的感覺。
他矮瘦的身體靈活如猴般縱身跳起,動作之大,將他坐的桌椅都帶倒了。
桌上擺著的靈茶杯盞‘哐鐺’掉落,姚余卻并不在乎,而是一把將那妖丹抓在掌中,死死握住,還難掩驚喜交加的神色:
“給我?”
他話雖說是這么說著,卻將那妖丹握得極緊,并不愿松手。
這東西對他來說作用太大了。
有這妖丹相助,他即刻便能吸收丹內的力量,沖擊至化嬰境中階了。
先前他與裴際方合作,本來就是為了得到裴家的幫助,增加自己的修為。
如今裴際方死了,卻沒料到與宋青小一番談話之后,竟然會得到這樣的好處。
六階的妖丹,哪怕就是世族裴家也未必有多,就算是裴家有,也絕對不會給他這樣一個半路加入的外來者!
“今日多謝你告知我這些了。”
這東西對于星空之海外的人來說十分罕有,但對于宋青小來說卻并不算什么珍稀之物。
被困在星空之海內的八年時間中,她斬殺了不少六階以上的妖獸,攢了不少六階妖獸的丹、皮、爪、骨。
她與姚余有過兩次合作,此人性格沉穩,且又極為識趣,當日贈送的金蟬對她也有很大幫助,如今還他一個六階妖丹,也算是回報他人情了。
“我前往皇城之后,你可以盡快離開帝都。”她說到這里,也跟著站起身來:“將來后會有期了。”
她說這話,已經是相當于告別了。
姚余手抓著妖丹,臉上露出糾結之色。
雖說不知道她前往皇城的目的是什么,但宋青小的神情堅定,似是皇城一行對她來說非去不可。
他猶豫半晌,最終緊咬牙關,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他手腕處戴著的一塊金色手鐲靈光一閃,那六階妖丹很快便消失了。
看樣子這金色手鐲應該是屬于乾坤袋之類的東西,姚余當著宋青小的面坦然將妖丹裝了進去之后,才說道:
“不瞞你說,這妖丹對我來說有很大作用。”他轉了一下頭顱,骨骼摩擦之間發出‘咔咔’的聲響:
“不過你送我這么大一個禮物,我就這樣走了,也心中感到不安的,不如——”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笑容:
“我臨走之時鬧出一些騷動,將皇城內的一些人盡量給你引出,幫助你順利潛入。”
這樣一來,對姚余來說自然危險性大大增加了,但宋青小給他的報酬太豐富,僅憑他先前說的那些話,換回了一個六階的妖丹,他拿著這東西也感到不安穩的。
宋青小沒料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眼中露出幾絲詫異之色。
試煉之中不乏奸險狡詐之輩,但也會有像姚余這樣的人存活。
姚余咬緊著牙關,雙眉緊皺:
“我還有些方法,到時也能脫身的。”
他并沒有說自己有什么方法,但姚余既然主動提出了這么一個建議,就證明他對于逃脫追捕有幾分把握,興許他手中藏有魏芝那樣的遁逃異寶也說不定。
宋青小想到這里,點了點頭。
兩人一拍即合,姚余當即將禁制撤離,二人先后從‘古寶閣’中鉆出。
在‘古寶閣’內兩人坐了許久,但出來之時,外面日頭偏西,時間像是才剛過去不久。
姚余與宋青小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當即身形一閃,很快便原地消失了。
宋青小看了他離去的方向一眼,轉身也往另一個相反的方向離開。
皇城的外圍處,除了執勤的守門私衛之外,同時每隔五分鐘便會有一隊巡邏的隊伍,將整個皇城的外部經營得如同鐵桶,難以進入。
但這一切對于如今的宋青小來說,卻四處都是機會。
她神識放了開來,每邁出一步,身影便前行十數米,速度之快,那影子便如疾風。
守門的私衛身手本身已經不錯,卻還沒有邁入修行的大門,根本無法捕捉到宋青小的身影。
甚至守門的人只感覺到一股涼風掠過,本能的伸手揉了揉臉,轉頭往四周一看,并沒有發現異樣之后,又隨即將身板挺直了。
這是宋青小第三次進入皇城內部!
她第一次過來時,是在夜深人靜被人追殺的時候,走投無路最終闖入皇城之中。
第二次過來時,是陪同劉肖等人前來參與預備隊的選撥比賽的時候。
而這一次她再次進入皇城時,與前兩次心態都不相同。
她的心情十分的平靜,哪怕已經知道之后即將會面臨一場惡斗,但她不止并不慌亂,反倒隱隱有種興奮的感覺。
正在此時,上東郊的方向傳來劇烈的靈力波動,幾乎在同一時刻,皇城的內部便有幾道化嬰境的氣息沖天而起,趕往上東郊處。
這些急于趕去靈力動蕩點的人并沒有意識到,這只是一個調虎離山之計,在他們離開之時,有人正緩緩進入皇城之中。
宋青小捕捉到那靈力的異動,知道這應該就是姚余所說的弄出的騷動了。
此人倒是言出必行,果然為她引走了一部分注意力。
時家的房屋大概分布,她來過一次已經有所了解了,她這一趟過來是為了尋找裴紅茵的。
這位裴氏的長公主與時越有婚姻,二人形影不離,若無意外,她應該就在時越的居所之中。
片刻之后,宋青小已經出現在時越所居的宅院之外。
院內布下了禁制,但這當年困住了她的禁制,此時已經無法擋住她的神識了。
她身影出現在院落上空半晌,緊接著一頭閃入那禁制之中。
一入禁制,里面的禁制頓時發動。
四周的景物開始挪移,試圖造出幻像,將她前進的腳步擋住。
院落之內的一角,被人為的鋪出一片平闊的草地,一個青年坐在輪椅上,偏垂著腦袋,像是已經睡著了。
他柔順的頭發垂落下來,形成一片陰影,將他上半張臉擋住。
長相明艷的少女站在他身側,不時伸手看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時間,偶爾替青年扯動一下毛毯,占有意味十足。
他交疊在腹前的手滑落,少女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將其壓回原處。
微風吹過毛毯的一角,掀起一絲皺褶,都被她極力撫平了。
青年似是睡得很熟,并沒有被她的動作吵醒,令她有些不滿的咬了下唇角。
但她并沒有做多余的舉動,因為她知道此地雖說看不到人,但時家仍派了數位高手,在保護著時越。
只要她一輕舉妄動,當即就會遭到人制止的。
可是她已經在這里站了很久,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開始感到漸漸有些不耐煩了。
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會陪著青年來此呆上一個鐘頭,雷打不動。
少女的目光落到了青年的臉上,就算是知道青年的身體孱弱,大量的休養對他來說有很多的好處,可她仍會希望他可以睜開眼睛看著自己,而非閉上雙目。
他的眼神就如同星辰一樣明亮且又溫和,那是他全身上下最令人感應得到他還具有生命氣息的地方了。
當他的目光盯著她看時,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令她有種自己全心全意被人關注的感覺。
有時候少女會覺得他十分奇怪,明明從出生以來便時常忍耐著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但他的脾氣卻異常的溫和,仿佛這樣的苦痛對他來說只是云淡風輕,是不值一提的。
他對周圍的人都會笑臉相迎,很少有擺臉色,露出不快的時候,反倒時常會向人露出溫暖的笑容。
但這種溫柔對于裴紅茵來說,卻恰好能解她的毒。
她名義上是與時家聯姻,可實則只是裴家的棄子罷了。
裴三爺已經挑選了她的妹妹作為裴家的繼承人,她的位置十分尷尬。
越是缺少什么,便越是想要拼命將其抓住。
胡思亂想之時,她又看了一下時間,秒針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指向某一處。
少女緊繃的臉頰微微一松,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欲拍熟睡中的青年,但她的手還未碰到青年身體的剎那,便像是被人拽住。
一個神情嚴厲的年輕人的身影緩緩顯現,伸出的手臂將她擋住。
他皺著眉頭,還沒開口,明艷的少女便揚了揚眉梢,露出不滿之色:
“時間到了。”
她大聲的開口,說話的同時眼角余光還在盯著青年看,見到他交疊在腿上的手指微微的動彈,像是要清醒過來了。
攔住她手臂的男人嘴唇一動,還未出聲,兩人耳側便聽到一道冷清的男聲低喝:
“看來時家混進了一只小老鼠!”說話的同時,一道青虹閃過,帶著劍氣斬往幾人所在的半空。
少女與年輕人的表情齊齊變了,二人都不說話,反倒是同時抓住了青年輪椅的一角,似是要往各自的方向拽拖。
如此一來,雙方相互拉扯的動作使得輪椅一下停在了原處。
只是那年輕的男人很快反應過來,顧不得得罪這明艷的少女,握住椅背的手運轉靈力一拖——
那少女修為似是極弱,被他這力量一沖擊之下,不由自主身形一晃之下松手。
此時那青虹落往半空,卻在即將穿透云霧之時,只見半空之中突兀的出現六顆環聚的星辰,準確的將那青影攔截其中。
兩股靈力相沖之間,發出一聲沉悶至極的響鳴。
去勢洶猛的青虹顯出其形,只見一柄青色長劍被夾困在星辰環繞之內,劍體瘋狂顫動,沖擊的劍氣被那星辰牢牢鎖在環陣之中,無法逸出。
一道人影在那星辰之后緩緩出現,側臉緊盯著那被星辰大陣所制住的長劍。
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紗裙,靈力形成的氣流沖擊著裙擺、衣袖,使得裙擺飛揚間露出一雙潔白玉如的細長小腿,衣物摩擦之間發出細微的響動。
少女年約二十左右,頭發隨意被她別在腦后,幾縷碎發貼在她臉頰一側,將她的面容擋住,僅露出長而密的睫毛,及挺直秀氣的鼻尖,看不清真容。
但下一刻,她抬起一只手腕,將那碎發撩到了耳后,轉過了頭。
她的膚色雪白,下顎處的線條消瘦,纖細而修長的脖頸下,是半隱在衣領的陰影中精致如玉的鎖骨。
踏入修行大門之后,有靈力滋養的女性,少有貌丑的人物。
闖入時家的這個少女只是容貌清麗,若說五官精致美貌,就是裴紅茵也略勝她一籌。
可是她卻長了一雙妙目。
那雙眼似兩汪清泉,古井不波,帶著一股清冽的寒意,長在她的那張臉龐上,便如畫龍點珠,使她氣質清冷脫俗。
這樣的氣質甚至壓過了她五官給人的感覺,令人在見她的第一眼,便極難將她忘記了。
出于女性的本能,裴紅茵在發現闖入者是個年紀極輕的冷淡少女之后,先是下意識的注意到她的樣貌長相。
發現她長得不如自己時,她心中先是一松,生出一股自得,但她隨即看到了那雙清冽的雙眼,心中又控制不住生出一股暴戾之感,恨不能將這對出色的眼珠挖了——
這樣的一張臉,可配不上這樣的一雙眼。
她心中一緊,接著眼角余光便已經落到那坐在輪椅上的青年身上了。
他本來已經熟睡,只是意外發生的剎那就已經驚醒了。
此時他緊閉的雙目睜開,落到了半空,那雙令裴紅茵份外喜歡的雙瞳之中,此時并沒有看到裴紅茵,反倒映出了那半空中的少女身影。
她當即心中殺意翻涌。
而這會兒半空中的少女目光先是居高臨下往四周掃蕩了一眼,并在離青年不遠處停留了片刻,最終淡淡的移開,與輪椅之上才剛醒來的時越目光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