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四周的黑氣已經很濃了,與之前夾雜著陰氣的黑暗之氣不同,此時四號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那股死靈之氣中壓抑的魔氣。
魔氣對眾人的影響明顯要比先前的陰氣深得多,若非這些人吞食過六階的妖獸,受六階妖獸身體中的靈力滋養庇護,恐怕根本走不到此處,便已經被這股沉沉的魔氣壓垮了。
但就算是有六階妖獸的加成,信徒們的表情也十分的難看。
魔氣影響之下,他們的脊背被壓彎,臉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黑色。
大股大股的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往下滴落,幾乎將他們身上的衣裳濕透。
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從他們心底深處升起,黑暗、恐懼好似在驅逐他們內心殘留的光明、溫暖,將他們拖入深淵之中。
無形的壓力壓在圣徒、信徒們的身上,令他們的步伐越來越重,每一步提起來,那腳都重逾千斤一般,落下時發出‘嘭’的重響,深深埋入軟濕的泥濘中,接著被陰寒入骨的冰冷包裹。
“羅德諾,”在眾人疲憊不堪的時候,宋青小的聲音突然響起:
“深淵領地之中,有水潭嗎?”
修士覺得眼前一片黑暗,腦袋異常沉重。
寒意從足底滲入他四肢百骸,像是要拉著他沉入水中。
大股大股冷汗將他體內的熱量帶走,他能感應到走在他身旁的劍士也像是不堪負荷。
正在這個時候,宋青小開口,聲音像是隔了很遠,緩緩的傳進修士的耳中,一下將他已經混沌的思緒從深淵之中拽出。
“是,呼……呼……是的。”修士的聲音喘得就像破了風箱,接著他就聽到了宋青小的聲音:
“那我們可能要到了。”
修士先是吃了一驚,待聽清宋青小話中的意思之后,他萎靡的精神一振:
“要,要到了?”
他吃力的昂起頭,瞇起了雙眼往遠處看去。
黑暗之中,暗河流域的一端被濃濃的大霧封鎖,壓根兒看不清二十米開外的情景。
四周除了眾人的喘息之外,并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根本看不出有水潭的影子。
可是修士對于宋青小的話卻并沒有半點兒懷疑,他此時對于宋青小有一種異樣的信任,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深信不疑。
深淵領地即將到了,這令得隊伍的士氣一振。
大家強拖著沉沓的步伐,相互扶持著再往前走了半個小時之后,濃霧便漸漸的淡了。
原本黑暗無際的夜幕之中,云層開始變得薄弱,半輪銀月撕裂夜色的封鎖,從厚實的云層之中嶄露一絲頭角。
清冷的銀色月光將黑暗的夜幕穿透,使得天際呈現出一種幽藍至美的顏色。
就著微弱的光芒,大家開始發現自己的眼睛隱約可以看到前方的河流及路途。
“月光?”隨著月光的出現,劍士開始感覺自己被壓制的斗氣隱約有松動的架勢,不再像先前那樣被束縛。
他話音一落,修士等人也紛紛發現了信仰之力在回蘇。
“光明之神在上,請賜我力量,庇佑您忠實的信徒。”圣女雙手一合,她咒語念出口的剎那,信仰之力化為祝福。
一層朦朧的金光出現,均勻的灑落到每一個人身體之上。
這絲金芒潛入圣徒及信徒身體,來自身體、心靈的寒冷以及恐懼之感,瞬間被一掃而空。
修士佝僂的背脊一下都挺直了許多,臉上控制不住的露出幾分喜色:
“力量恢復了。”
他翻了翻一直挾在他腋下的書,這本從進入暗河之森后就并沒有動靜的魔法書,此時在他手指翻動之間閃著微弱的光澤。
六圣徒被封印的實力回來了,這證明眾人應該已經走出了受魔力限制的暗河之森的領域了。
“宋,你說的對,我們可能已經到達深淵領地了。”
修士有些歡喜的開口,說話的同時,他還不忘掏出魔法地圖。
地圖光芒一閃,在半空之中打了開來,眾人的氣息在地圖之上化為一團閃爍的光點,所在之地的上方標著:深淵領地!
果然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月光灑落到修士的身上,那祭祀袍上的銀線受到微弱的月亮光輝照耀,流轉過妖冶的光澤。
別在他領口上的徽章上,兩柄交叉的長劍已經完全倒立了。
受到月光的滋養,純黑的勛章之中似是有數縷細如發絲的紅線在交纏著,如同在跟那黑氣抗爭一般。
大家沉浸于實力恢復的喜悅中,都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宋青小不動聲色:
“當年你們是在什么地方將他封印的?”
地圖之上并沒有深淵領地的詳細路線,對于奧格村中的亞精靈一族來說,心靈的純潔可以令他們輕易感受到世間萬物的美好、情緒,同時也意味著他們純凈的心會比其他種族更容易被玷污。
再加上深淵領地是封印了‘月’賢者的禁地,他們不會擅自過來的。
所以此地與暗河之森一樣,僅有一個大概的位置概述。
“銀色沼澤!”修士毫不猶豫的開口,但說完這話之后,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躊躇:
“我記得當年封印他的地方,是一個死氣沉沉的沼澤,四周浮漂著密集的,如同分割的水晶般的銀色晶體,地底是無盡的虛空。他出現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最終被我們打落。”
法師愛德華也點了點頭:
“那里像是他創建的一個王宮,我們印象都很深刻。”
當年十三圣徒及‘日’賢者追擊‘月’賢者來到深淵領地,就看到‘月’賢者高高在上坐在王座之中的一幕。
“也就是說,這銀色沼澤是你們自己起名的?”四號聽懂了,不由眼皮一跳,開口問道:
“你們也對路線不熟?”
他說這話時,轉頭去看宋青小,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嫌棄之色,仿佛在說:這群人有什么用?
“確實是。”誠實的品性令修士很難說出騙人的謊話,四號的話令這個老人露出些微尷尬之色,但他仍強調:
“如果到達銀色沼澤,我們一定能認出來的。”其余五圣徒都點了點頭。
大家的力量已經接連恢復,不會再像先前一樣拖宋青小、四號的后腿了,反正距離大預言術中所說的再度封印‘月’賢者的時間還有很多,找到銀色沼澤只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四號翻了個白眼,連話都不想跟他說。
“我們先到達水潭,再以水潭為定點,尋找銀色沼澤。”
宋青小再次開口,大家對她的話并無異議,都點了點頭。
眾人沿著暗河往上走,越是往前,那遮擋天空的云層就越薄。
月光肆無忌憚的灑落下來,所照之處將黑暗驅除。
在這個二十七人的隊伍中,除了宋青小與四號外,所有人都是光明的信徒。
可不知是不是今晚行走于黑暗之中太久,此時有月光引路,哪怕這光明并非來自于溫暖的太陽,卻也令眾人份外滿足。
不知是不是錯覺,六圣徒發現沐浴在月光下后,自己的力量在飛速的恢復。
約摸一個小時后,大家都聽到了‘轟隆隆’的水流聲響。
平靜的暗河水面出現了水流的漣漪,水波沖擊而起的水花撞擊之間形成霏霏細糜的霧珠,迎面撲來,令人格外放松。
月光之下,大家似是隱約看到了前方數十丈開外,有一道屏障橫攔在暗河的上方,仿佛暗河的盡頭。
“到了!”劍士的語氣一振,眾人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
越往那水聲靠近,拍擊的水花形成的水霧便越發濃密,形成厚厚的水霧,幾乎要將眾人的視線都要擋住。
水流越來越大,地面所踩的地方已經感覺得到湍急的水從眾人小腿沖擊而過,力量大得似是要推著隊伍退后。
“排成一列,各自搭著前面的人走。”
宋青小的聲音夾雜在‘轟隆’流落的瀑布聲中,清晰的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
眾人一一照做,水越漫越高,流得也比先前急了許多,幾乎要淹至眾人大腿了。
圣女迫不得已已經展開了圣光盾,深怕信徒們被水流所沖走。
但就算是如此,大家也是舉步維艱,速度一再變慢,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眼前白芒芒一片,短短百多米開外的路程,大家可能走了將近半個鐘頭。
數分鐘后,前進的隊伍突然停下來了。
走在隊伍的中央,伸手抓著劍士鎧甲的拉斐爾正要開口問發生什么事時,宋青小的聲音向隊伍后方傳了過來:
“沒有路了。”
怎么會沒有路?先前眾人分明看到有路的。
拉斐爾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抬起頭,緊接著就看到了令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在隊伍的兩側、后方,都是一望無際的水流。
眾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距離隊伍的最前方,是一個奇大無比的深淵,所有從四面八方流淌而來的水都緩緩的涌入那深淵之中。
水底深淵像是一個無底之洞,將這些淌落的水流盡數納入。
沖擊的水波使得這個深淵內的水流形成漩渦,遠遠看過去,仿佛汪洋大海之內的一個奇大無比的天然深坑,幾乎要將人的精神也吸入其中。
銀色的水氣順著這股力量從深淵之中飛揚直上,藍色的月光映照下,那水流呈夢幻至極的碧綠色,形成夢幻無比的一幕。
“怎么,怎么會?”
不止是前方已經沒有路了,甚至在拉斐爾慌忙轉頭往后看的剎那,也再看不到大家來時的路。
后方沒有暗河,也沒有河邊的小路,除了前方是海底深淵,后方同樣一片水幕,與天邊相接,沒有盡頭。
大家進不能再進,退也不知退往何處。
“我們怎么來的?”劍士轉頭往四周看了一眼,說話的同時險些被水流的力量帶著往前沖。
前方碧綠的水流斜直往下,沖入深淵之中。
一旦墜入深淵之內,恐怕便難以再沖出來了。
這深淵像是有一種吸納人進入的魔力,劍士略微覺得一看之下頭暈眼前,往前滑了一小步,不止是推擠了前方的精靈一把,就連拉扯著他鎧甲的拉斐爾都險些被他這一舉動嚇出一聲冷汗了。
說來也奇怪,先前明明水波湍急,水流沖擊而下的聲音奇大無比。
可這會兒到達了深淵水岸,這些流動的水反倒沒有半分聲音了,靜謐到極致,有種寒意從眾人心中生出,令人心生怯畏。
“像是終級空間系大禁咒所形成的空間折疊。”
愛德華緩緩開口。
作為魔法師,他似是看出了些許的端倪,“我們先前看到的那道黑影,可能就是這深淵之上。”
他解釋著:
“傳言之中,達到半神之境的力量,可以施展空間禁咒,我們本來在禁咒之外,看到的深淵則在另一個‘時空’,但通過魔法的力量,形成海市蜃樓一般的存在,吸引著我們進入。”
在往這黑影前進的過程中,踏入了終級空間系魔法之中,穿越了‘空間’,進入這海市蜃樓之內了。
“要想離開這里,回到原本的位置,要么殺死施展空間魔法的人,破解這個秘咒;要么就是施展這禁咒的人將魔法撤去,將我們送離此處;亦或還有一個空間魔法的神級魔導士,打開這海市蜃樓之門,我們才能出入。”
愛德華一番解釋令眾人很快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但就算清楚之后,大家依舊感到沉默并絕望著。
在場的人中,信徒們是信仰之力的來源,屬于增強圣徒力量的輔助。
六圣徒里,拉斐爾、劍士都并不是屬于魔力修行的人物,愛德華是純粹的法師,可他擅長的也并不是空間魔法,甚至并沒有達到神級魔導士的級別。
其余修士、精靈、圣女更不用說,對于空間魔法除了理論知識之外,完全一竅不通。
法師一連提出了三個解決的方法,但看樣子三個方法一個都行不通。
“也就是說,我們進入了這里,如果沒有人打開空間之門,我們都出不去了。”
修士轉過身,盯著站在自己身后的老法師看。
“是的。”年邁的法師點了點頭,語氣十分凝重。
雖然在問話的時候就已經猜到這樣的結果,但聽到愛德華肯定的回答的時候,修士的心依舊直直往下落。
9月的第一天又開始了,在喪與振作之間徘徊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