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修為的加持之后,男女力量的差異便已經顯現了出來。
更不要提宋青小所面對的,還是一具不知疼痛、害怕以及力竭為何物的尸體。
她贏得十分艱難,周身傷痕累累。
甚至當日從云錦寶衣坊中,以極大代價換取的那件云氏號稱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天蠶寶衣也被抓爛,這使得她看起來異常的狼狽。
“不知道。”抱貓的女子對她有本能的畏懼。
宋青小這會兒看起來十分虛弱,可她的眼神卻十分凌厲,帶著一種令人不由自主折服的霸氣,使她下意識的放低了自己的聲音:
“興許是糧食有富余。”
“不可能!”宋青小冷聲將她的話否認,她看起來十分糟糕,可她的氣勢卻半點兒也不輸幾女,甚至將她們完全蓋制:
“你們吃完之后,去看看隔壁,還有沒有人。”
“你,你不吃嗎?”
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那年紀最輕的絹兒強忍瑟縮,問了她一句。
宋青小偏了下臉,遠處有一臺梳妝鏡,從她進入這船坊以來,因鬧出動靜殺死了那男人之后,船坊便被恐懼所籠罩。
船中原本住的五個女人失去了梳妝打扮的心,那鏡子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此時她坐在尸體之上,灰蒙蒙的鏡面之中映出她朦朧的影子。
哪怕照得并不十分鮮明,宋青小也能看到自己糟糕至極的身影。
她的臉頰呈現沒有生機的灰白色,越發襯出她眼圈的深凹以及黑。
數夜沒睡,眼底已經布滿了血絲。
幾天的功夫而已,她的身體已經瘦得近乎凹陷了下去。
被撕破的衣裳空蕩蕩的掛在她手臂之上,包裹著她細如蘆桿般的胳膊、腿。
唯獨她的目光清冷,亮得驚人,與鏡中的自己對視時,那鏡內的影像明顯縮了縮身體。
“不吃。”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淡淡的應了一句。
鏡子里的人影在聽到她說話的剎那,臉上露出一絲扭曲之意,仿佛對她的這個答案極不滿意。
“可是——”
那年紀最小的女子偷偷看了她一眼,“你的臉色很難看了。”
多日未進粥水,使得她的嘴唇已經干裂,說話的時候脆薄的嘴唇綻裂開來,沁出血珠,順著她的嘴角往外抿。
“你,你還有力氣嗎?”她端著粥碗,目光閃爍,問了一句。
其余幾人聽到她的話,都停下了喝粥的動作,側耳傾聽。
宋青小還垂著頭,急促的喘息,但聽到她話的剎那,卻抬起了眼皮,目光銳利:
“你可以來試試。”
‘呼——呼——’
說話的時候,她喘的很厲害,脫力的雙肘撐在分開的膝蓋上,雙手下垂,但那只抓著冰匕首的手卻握得很緊。
匕首其實已經在融化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著水。
可不知為什么,被宋青小以這樣的目光盯著看的時候,那絹兒竟縮了縮身體,露出畏懼。
她不敢招惹宋青小!
此時的她十分虛弱,可卻透出異常危險的氣息,仿佛一只凌厲而又兇悍的野獸,渾身透出令人膽顫的殺機。
‘咕嚕!咕嚕。’
喝肉湯的聲音重新響起,那年紀最輕的女子的試探在宋青小目光威懾之下,最終退縮、畏懼。
只是宋青小心中清楚,這不過是一個開端而已,并不是結局。
這一場百年前的時光之旅不知什么時候是盡頭,真正的考驗還未來臨。
隨著她力量的減弱,煞尸的日益強壯,這些吃飽喝足后的女人的試探會越來越頻密,也就意味著更重大的危機還在后面。
最嚴重的不僅止是如此。
外在的威脅便罷,可是她內心之中,好像還有另一道‘意志’,在環境逐漸惡劣之后,開始攻擊她的心境,試圖影響她的意志。
宋青小的目光又往銅鏡轉了過去,鏡中‘人’的目光與她相對,似是既有些畏縮,又有些怨恨。
她冷冷彎了彎嘴角,看到血液從裂開的嘴皮中滲了出來,被鏡內的‘宋青小’十分貪婪的舔食干凈。
緊接著她不發一語,休息了一陣之后,伸腿一勾,將擺在床榻一側的一只木凳勾了過來,用力一掌拍了下去。
‘呯!’
手掌劈到木凳之上,發出一聲悶響。
若是以往,以她力量之強,這一掌下去不止木凳碎裂,就連船體恐怕也要破開一個大洞。
可此時她力量減弱之后,這一掌拍落下去,凳子僅只是發出一聲被捶擊的聲響。
力量反震回來,倒震得她手掌、手臂都異常的酸疼。
幾個正在喝著羹湯的女人聽到動靜,嚇得不輕,手一抖之下,捧著的碗都險些摔落了出去。
‘哐!’
宋青小一發現拍不碎此凳之后,索性將其提了起來,用力的往地面摜了下去。
‘咚——’
船坊受到重擊,木板之上被凳子砸擊之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船身晃蕩不止,幾個坐著喝羹的女人駭得花然失色,偷偷盯著宋青小的舉止。
宋青小卻不理她們,蓄積了一會力氣之后,又舉起凳子,再次砸往地面。
‘哐!’
“姑娘——”
這下幾個女人頓時坐不住了,就連抱貓的女人臉上也露出恐懼之色,忙不迭的出聲阻止:
“如此大的動靜,可能會引來其他的人——”
宋青小也不說話,又提起凳子往地上砸。
‘哐!哐!哐!’
每砸一下,船身便用力的搖晃,地面留下很深的凹印。
船坊內的木板在重力擊打之下斷裂,幾個捧著碗的女人急得淚流滿面,如熱鍋上的螞蟻,卻沒有人敢出聲阻止。
砸了數下之后,那凳子終于‘哐鐺’散裂,宋青小這才撿起了其中一條凳子腿,以手中的冰刃削了下去。
那冰刃已經威力大減,可上面殘余的冰系力量用來削這木料卻是足夠的。
木屑翻飛之中,一把形狀古怪的木質匕首很快顯出雛形。
絹兒以碗擋臉,偷偷與其他人交換著眼神。
約數秒之后,‘咕嚕、咕嚕’的喝湯聲再度響起,大家好像又暫時恢復了平靜。
冰刃融化的速度加快,水流順著宋青小的指縫往下滴,將木質的匕首浸濕。
失去護體的靈力之后,她的手指被凍得通紅,且有不聽使喚的架勢。
但宋青小目光專注,強忍酸麻的胳膊,以越來越細的冰刃銷著木質匕首,將它盡量打磨得鋒利。
不知過了多久,那冰刃已經薄脆如紙,在她一捏之下,‘喀嚓’一聲斷裂,最終化為水流滲進木質匕首之內。
宋青小這才抬起了頭,勉強以凍得僵冷的手將這匕首抓住,抬頭去看其他人。
她們已經喝完了粥,正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盯著她看,見到她的目光之后,又不敢與她對視,忙不迭的將頭轉了開去。
五女一貓都吃了東西,可是幾個女人的氣色像是比吃了東西之前還要糟一些。
‘喵。’那白貓的皮毛沒有宋青小第一天看到的時候那樣順滑,眼里也不再露出警惕。
見到宋青小的目光落到它身上時,這只初見她時表現畏懼的貓竟咧開嘴,發出‘哈’的警告音。
“你。”
宋青小無視了這只沖著自己哈氣的白貓,伸手一指名叫娟兒的女子,吩咐她:“去隔壁船坊上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左右幾個船坊都要看,直到看到人后才回來。”
“你們過來處理尸體,”這短短幾句話一說,便令她有種氣都喘不過來的感覺。
話說了一半,又停了片刻,喘了數口氣后才繼續道:
“末了打水洗刷血跡。”
地面的血已經越來越多了,幾乎要蔓延了半個船坊。
今日殺人的時候動靜過大,甚至連她躺的床鋪之上也沾了不少的血跡,看起來怵目驚心。
幾人聽聞她的吩咐,面面相覷。
宋青小一握手中的匕首,微微抬起了頭,目光之中殺機凜然,幾女頓時畏懼,順從起身,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娟兒哭哭啼啼的出去,抱貓的女子小心的挪過來去搬動被她砍掉在地的腦袋。
今日戰況慘烈,地面、床鋪之上全是殘碎的血肉渣沫,還帶著淡淡的尸氣。
“你,你又何必——”
抱貓的女子將那被戳爛了臉孔的腦袋提了起來,神色復雜的看了宋青小一眼:
“我們女人,何必如此拼命,”她聲音低啞的開口,像是勸說她一般:
“女子本來就不如男人,只需要保持貌美,討得大王歡心,自然會有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甚至會福澤家人——”
她說話的時候,摸了摸懷中的貓:
“容貌、長相才是女人最大的優勢。”她說到這里,看了看宋青小,像是對她此時狼狽的模樣有些遺憾、同情:
“你長得也不錯,憑你原本的模樣,若是有心爭寵,大王一定會寵幸于你,若你有要求,甚至會派來士兵保護,又哪需要你如此努力?”
幾人之中,她對于宋青小似是最為親近,這一番話也說得很是推心置腹的樣子。
可她說完之后,宋青小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冽。
女人的語氣在發生變化,她清楚的記得,最初她進入船坊,這抱貓的女人提到李國朝的時候,明明并無多少尊敬,甚至直呼其名。
可這才幾天的功夫,卻像是被馴化了般,已經口稱‘大王’,語氣顯出恭順。
她伸手想去摸女人懷中抱著的貓,那女人卻極為警惕,抱著貓后退了一大步,面露防備之色。
“你說的,好像在形容你的貓似的。”
宋青小手撲了個空,最后無力的垂了下來,搭在她的腿側。
她卻露出笑意,盯著那一手提著人頭,一手抱著白貓的女人:
“不需要思想,不需要努力,只要媚上爭寵,求來一口飯食,便已經足矣。”
抱貓的女人聽了這話,愣了一愣,面色微微一白。
“但這樣的代價太重了,不值得。”她抬眼去看那神色怔愣的抱貓女:“相比起任人施舍,我想要的東西,更喜歡自己去拿。”
她頓了頓:
“這樣我抓得更緊,別人也奪不去。”
說到這里,她踩著腳下的尸體,將其磨蹭著船坊木板,發出‘吱嘎’的響聲:
“沒有士兵的保護,我也能將他殺死,保住我的性命。”
她補了一句,輕輕將手中的匕首提起:
“我從不輕易放棄。”
抱貓的女人瞳孔緊縮,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仿佛因為她的這一番話而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她甚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胸脯劇烈的起伏,像是想要盡力平復內心的情緒。
“你,你難道不害怕嗎?”
“我怕。”宋青小點了點頭,并不掩飾內心的想法:
“但我越是害怕,越會提醒自己要更加強大,不要松懈,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抱貓的女人眼中閃過一抹亮色,但很快又像暗淡了下去。
宋青小的話對她刺激極大,她沉默了許久,才步履蹣跚的提了人頭出去。
其他幾女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也各自安靜了一陣,才合力將那尸體抬出去,扔進了江流里。
這樣的事大家已經干了幾天,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的恐懼。
約摸一刻鐘后,大家正拿了刷子洗刷船艙的時候,那娟兒才面色蒼白的回來:
“左右的船坊已經空了,我走了好幾條船,才看到了人影。”
大戰已經持續了好幾天的時間,軍中糧食欠缺,但近日以來眾女領到的餐食卻一日多過一日。
再聯想到四周空余的船坊,幾女都有了不好的預感,聽到這話的時候都面色難看無比。
約摸一刻鐘后,大家正拿了刷子洗刷船艙的時候,那娟兒才面色蒼白的回來:
“左右的船坊已經空了,我走了好幾條船,才看到了人影。”
大戰已經持續了好幾天的時間,軍中糧食欠缺,但近日以來眾女領到的餐食卻一日多過一日。
再聯想到四周空余的船坊,幾女都有了不好的預感,聽到這話的時候都面色難看無比。
約摸一刻鐘后,大家正拿了刷子洗刷船艙的時候,那娟兒才面色蒼白的回來:
“左右的船坊已經空了,我走了好幾條船,才看到了人影。”
大戰已經持續了好幾天的時間,軍中糧食欠缺,但近日以來眾女領到的餐食卻一日多過一日。
再聯想到四周空余的船坊,幾女都有了不好的預感,聽到這話的時候都面色難看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