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倚鸞這才恍然記起來,說:“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一時記不清這種小事。”
端墟說:“人頭是小事,我要說的是,僖王一直都對我長無絕宗造軀引魂的秘術念念不忘。”
楫離難得開口調侃道:“這不正好如你所愿么?”
端墟苦著臉搖頭道:“僖王時不時地就把人頭的事情提起來旁敲側擊一番,甚至很直白地問我這副身軀是如何煉制出來的;但是他越想知道,我就越賣關子,結果到了后來,僖王就整天偷偷盯著我看,甚至有兩次正好好說著話呢,就冷不妨地伸手出捏我的臉、捏我的胳膊……這也太過份了……”
說到這里,端墟抱緊自己的肩膀,活像一個受到調戲的良家姑娘。
風倚鸞和楫離一齊哈哈大笑起來,一點兒都不同情端墟的處境,并異口同聲道:“是你自作自受啊。”
“僖王對你這具軀體很感興趣哦。”
端墟繼續可憐兮兮地說:“你們兩人真不仗義。”
說完,他放下了手臂,重新坐正身體,恢復了正常男子的神態和語氣,略微壓低了聲音,很嚴肅地說:“其實我要說的重點是,僖王他的目的和意圖究竟是什么,你們從來沒有想過嗎?”
風倚鸞說:“父王是想求長生?或者……想幫王后造一個與她容貌完全不同的新軀體,好把她從禁宮中接出來?”
端墟說:“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但都不對,你們想想,僖王若想長生,認真修煉就是了,何必要用本門的這種邪門外道呢?至于王后,她若真想出來走動,隨便用用易容術就好了,沒有必要大費周折地換軀引魂啊,畢竟本門的這一秘術是有局限的,這一點我可是對僖王三番五次說得很明白了。”
“此種造軀術法乃是強奪天地造化之力而為,但凡施用此秘術者便等同于背棄了天地陰陽,永生即等于永死。若因為種種意外無法成功復活,那么,在肉身死后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如果魂魄始終找不到任何依托,便將會徹底灰飛煙滅,永不入輪回。”
楫離沉吟道:“僖王明明已經知道這些,還是一直執意想要求得這引魂換軀的秘術么?”
端墟點頭:“正是,所以更讓我心生疑惑。像我這種命苦之人,當年是沒有選擇,才走了這條鬼道,而僖王身為一方諸侯王,坐擁著何等的地位與資源,卻為何執念于此呢?再加上玥闔國這些年來的種種不尋常,我更是覺得,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只是一時還未能打探出來。”
風倚鸞說:“所以你們兩人就互相把對方悶在葫蘆里?父王不肯說出他的意圖,你便也不肯說出造軀和引魂的方法咯?”
端墟說:“是。在我知道僖王的實底之前,我絕不會松口;須等弄明白了真實緣由之后,再做決斷,因為我不能讓本門的秘法害人。”
楫離微微點頭,對他的后半句話表示贊許。
風倚鸞卻笑著問道:“父王竟然能耐著脾氣,沒有殺了你?”
端墟嘿嘿一樂:“他知道我死不了,殺了我也沒有用,殺了我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所以只能好好待我,整日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們去太學之后不久,僖王又在品茗閣旁邊給我安排了舒服的住處,因為我既不是朝臣,又不能住到后宮里吧,此外還每天拉著我敘話,彈琴賞曲……”
“你這半年日子過得很滋潤啊。”風倚鸞調侃道。
“不談國朝大事?”楫離問。
“也談,你們看玥闔上下,這半年多來不小的變化,其中大多都有我的功勞。”說到這里,端墟一臉得意的神色,喜滋滋地說:“嘿嘿,所以你們看,我略施計策,就換來了這等舒心的日子。”
風倚鸞將柳眉倒豎,佯怒道:“你說這話就是找打!略施計策?那我和楫離算什么,你局中的棋子?你也好意思嘚瑟?”
端墟厚著臉皮笑道:“怎敢怎敢,我真把你們當朋友,更何況你們也得了頗多好處不是?又沒有受什么委屈……”
風倚鸞舉起右拳,假裝要揍端墟:“還說沒有?我整天被人追殺,若不是本姑娘命大實力強,只怕根本沒有機會回來揍你!”
楫離坐在一旁面帶微笑地看著風倚鸞兇端墟,只樂不說話。
端墟乃是五品中階修為,面對風倚鸞揚起的粉拳,卻只嘿嘿一笑,縮起脖子說:“我們似乎又偏離話題了,咳咳,但你看,你們這不是都好好的么?”
風倚鸞瞪了端墟一眼,卻想到了什么,便放下了拳頭,換成正經嚴肅的語氣,說:“我忽然想到,這次我在四時集中買了不少東西,只怕很多人都知道了,至少崮欒國那兩人知道,而且我的新師父百里大人也知道。四時集的那些掌柜和伙計們都極不靠譜,嘴上沒有把門的,在私下里倒賣消息,因此,你煉制軀體的秘方只怕已經外泄,雖然我們也費心做了掩飾,試圖迷惑旁人,但仍然會有被人推知的可能。”
楫離也點頭道:“既然崮欒國的人能打聽到,那么僖王也能派人打聽到。”
端墟卻一點兒也不擔心,賤賤地笑道:“我早就知道,那四時集并非只是王朝官辦的賣東西的地方,那里面可比黑市還黑呢,所以……我交給鸞姑娘的并不是完整的配方,還有一些低級的、讓人猜測不到的材料我并未列出哦;等過兩日,我便去黑市一趟,自己把這剩余的材料補買齊全;說起來,從前手頭緊,這半年來在僖王這里混到了不少靈石呢,嘿嘿。”
風倚鸞見他如此說,再次想提拳揍他:“你這話的意思是,連我和楫離也防著?”
端墟不正面回答,只說:“更何況,即便知道了完整的秘方,也沒有用,還得知道本門的秘法才行,或者再進一步說,即便知道了完整的秘法也沒有用,有幾個十分關鍵要緊的地方,外人是學不來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始終掛著很恨人、很招打的,賤賤的微笑。
風倚鸞和楫離聽端墟既然這樣說,便也不再替他擔心,也懶得替他擔心,三人又閑聊了幾句,楫離便說,他打算明天就動身,返回宗門,去看望師尊。
端墟聽到這話立即坐直了身子,說:“真巧,我近日也有此意,想回宗門去過年,順便給那些常年饑寒交迫的后輩們帶些好東西,所以我們一起出發,結伴而行如何?”
楫離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