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每天的訓練任務都很重,Crane這種對手沒有人敢輕視,但要說就此認命,那顯然是扯淡。
強大的對手使得所有人都開始全身心地訓練備戰,林軒他們六個隊員還好一些,他們的身體狀況也處于備戰狀態,訓練與休息必須保持平衡,不能太過疲憊,還算是訓練有度。
張三、任帆和夢幻他們幾個數據分析師才是每天都熬的掉頭發,盡可能地給二十一號的淘汰賽增加哪怕一點點勝算。
這大概是林軒加入SKY以來,訓練狀態最為緊繃的三天,連吃飯、睡前的閑聊基本都是圍繞著比賽的,最淡定的江映雪,也再也沒有見她碰過書。
于她而言,淘汰賽的結果關系到她的職業生命,越是到了最后幾場比賽,越是珍惜。
除了訓練之外,這三天里也發生了一些別的事情。
十五號SKY出線戰打完之后,雖然輸掉了最后一局,但穆挽離的請假還是得到了批準,隨后時隔了四年,他再次見到了自己的姐姐。
老爹忙著上班,老媽時好時壞,瘋瘋癲癲,所以穆晚瑩很小的時候,就承擔起來了部分本該是老媽的責任,說是長姐如母,并不為過。
而正是因此,穆晚瑩的突然消失,才給那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庭帶來了更大的沖擊,就像是一間破敗的茅草屋,突然少了一根支柱。
最初的那些時間,甚至整整兩三年的時間里,穆挽離對這個姐姐其實怨氣更大過于理解或者感恩,旁人的議論也基本都是“這樣的家庭就是個爛泥潭,誰愿意一輩子陷在里面,能理解……”之類,所以那會兒,他心里面想的,基本也是如此,覺得這個姐姐嫌棄家里窮,于是丟下爹媽,他和小妹,一個人跑出去,過自己的輕松日子去了。
她年紀輕輕,長得又漂亮,不論到了哪里,怎么都不可能比在家任勞任怨做牛做馬還要挨打挨罵過得舒服……起初的時候,他確實想的都是自己和小妹被拋棄了,想著她一個人跑到外面可以過得怎樣,后來慢慢大了,想的更多的,就是她以往在家里過得怎樣了。
尤其是他慢慢能夠掙更多的錢,想要改變家里境況,卻發現最想要改變、最需要改變的,是與掙錢無關的時候,想起姐姐,心格外的疼。
她是從多大的時候,開始幫著老爹一起撐起這個家的,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這個家,也對生活感到絕望的?
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說,但真正見到了,反倒有些無所適從,在場館外見到穆晚瑩時,只喊了聲“姐”,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穆晚瑩倒看不出闊別四年多沒有見的樣子,笑著說:“反正出線了,輸一局沒有什么,以后再贏回來。”
穆挽離“嗯”了一聲,他其實并不想說這些,但除了這些,似乎沒有什么可說的。
場館內還有最后一場比賽,因為外面并沒有多少人,穆晚瑩提前用手機約了車,司機很準時,打來的電話打斷了兩人間短暫的沉默,穆晚瑩掛了電話后,指了指緩緩停在路燈下的車,然后才笑道:“我其實聽說了你去打游戲了,只是沒想到……打得這么好。”
她回頭看了眼暮色之中更顯得恢弘大氣的體育館,笑道:“跟開演唱會似的。”
穆挽離沒有接話,上了車后,穆晚瑩問了些此前電話中沒有談起的事情,多是一些在基地里的日常,穆挽離起初都是回答,慢慢地就開始自己說了起來,半是有意半是順勢,說起了妹妹穆晚晴,但始終都沒有提到爸媽。
兩人在街邊隨便找了個面館,點了兩碗面,穆晚瑩一開始還擔心會不會有人認出穆挽離,不過一直到兩人離開,都并沒有出現粉絲見偶像的場面。
期間話題有短暫的空白,穆晚晴在燈光里看著坐在對面的弟弟,笑了笑后,有些促狹地問:“有沒有找女朋友?”
穆挽離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出來江映雪的臉龐,笑著搖了搖頭,穆晚瑩笑道:“你都這么大了,該找啦。”
她又壓低了聲音,身子微微前傾,似是有些神秘的樣子,問:“對了,你們戰隊里的那個輔助……”
穆挽離心里一跳。
“有男朋友嗎?”
穆挽離看著姐姐,表情有些無奈地樣子,“你問這個干嘛?”
穆晚瑩道:“多漂亮啊。”
穆挽離笑道:“她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沒看網上有爆料嘛,她比賽打不好的話,就要回家繼承百億財產的。”
“那不是說你們家中單嗎?”
穆晚瑩顯然沒有想到,“她也是富二代啊?”
穆挽離點點頭,“比琪琪家還有錢,超有錢的那種。”
穆晚瑩了然地點了點頭,不再提這個玩笑,快要吃完的時候,她才主動提起爸媽,問:“老爹知道你做什么嗎?”
穆挽離正在吃面的動作頓了一頓,“嗯”了一聲,穆晚瑩又問:“他怎么覺得?”
“就那樣唄,能掙錢就行。”
“沒想過讓爸媽一塊來現場看比賽?”
穆挽離搖頭道:“他不會來的。”
沉默了一下,又道:“他前段時間還跟我講,說打游戲不長久,要不要去學開車拉貨來著。”
穆晚瑩也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道:“他知道什么啊,一輩子就那么活的,就覺得你也該那樣活……”
她沒有再說什么,拿出手機掃碼買單,穆挽離想要自己付錢的,但見狀也并沒有爭這個,只是注意到姐姐用的手機似乎有些卡。
其實在剛剛接電話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她的手機,此前他用的也是這個牌子,但今年已經換了新的手機,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拿出過手機。
經過今年春節的事情后,他年后的工資全都是自己存著的,并不浪費,實際上他的消費觀念,想要浪費也不容易,不過多少還是受身邊人的影響,否則一個手機的錢都能在老家蓋一間房子了,怎么都不會舍得買下來。
起身走出面館,穆晚瑩在街上吹拂的風中捋了捋長發,轉頭向著他道:“我去跟老爹講……你們已經進八強了對不對?”
穆挽離見姐姐主動說出了自己難以出口的事情,心里有些歡喜,卻又有些遲疑起來,停頓了一下,才點點頭,又道:“我們俱樂部好像有門票,要是爸媽來的話,我可以問一下。”
穆晚瑩遲疑道:“先不要吧,愿不愿意來還不好說呢。”
穆挽離也清楚以老爹的性子,愿意來看比賽的可能性確實不大,但不論怎樣,姐姐回來了,不是來看他的比賽,是回家了,這件事情還是讓他開心了好幾天。
第二天,穆晚瑩回到了甌江穆慶一家租住的地方,沿途的街道、廠房,污濁的空氣、濃濃綠色的河流都與她離開時沒有什么兩樣,唯一的區別,是她趕上了一趟嶄新的公交車,在依舊破舊的站牌下了車,然后循著熟悉的街道,走到了那座熟悉的似乎比記憶中更加破舊、應該依舊瀕危的六層樓房下。
街邊便利店的老板娘似乎還記得她,站在柜臺后,探著身子打量了她好幾眼,穆晚瑩朝她笑了笑,這似乎令對方加深了印象,亦或者增加了信心,朝她笑著說了聲:“回來啦?”
因為這個笑容,穆晚瑩對這個記憶中賣東西很貴的小破店多了些好感,笑著點了點頭,老板娘又道:“這才四點多,你爸媽沒那么快回來呢,不過你妹妹應該快放學了吧?”
穆晚瑩沒有想過對方真記得自己,心中有些意外,隨后將行李箱暫時放在了店里,一個人步行前往妹妹穆晚晴的學校,路上與穆挽離發了消息,閑逛著走到了附近的學校,這大概是穆晚晴最后一年在這里讀書了,因為她沒有這里的戶口,沒有辦法參加中考,必須要回老家參加中考。
穆晚瑩并不想讓妹妹回老家去,但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回頭去了解一下相關的政策,有沒有別的辦法……她這樣想著,在學校大門前停住了腳步,準備等妹妹放學了,再給她打電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穆挽離不得而知,只從妹妹那里知道,似乎姐姐回去的第二天,就與老爹發生了爭吵,但她隨后說沒有吵得太厲害,老媽也沒有發病,顯得很開心。
第三天,也就是抽簽結果出來之前的傍晚,穆挽離收到了姐姐的消息,說老爹答應去看比賽了,他們四個人都會去,問他有沒有辦法從俱樂部里拿到票,因為外面的黃牛票太貴了,內場五百塊的門票被炒到了三千多,看臺不到兩百塊的門票也炒到了一千起步,簡直是吃人。
抽簽結果出來之后,穆挽離詢問了張三和肖璇,但被告知他說的太晚了,俱樂部的門票已經許諾了出去,其中有張恒的父母,不過會再幫他問一下,看能不能再拿幾張票。
這屆全球總決賽在中國舉辦,如果說有美中不足,那么一定就是門票的問題,門票開售就秒空,觀眾搶不到票,近半乃至于大半的票都在黃牛手里,不過對于穆挽離來講,他此刻關心的問題,只有家人會來看他的比賽,這反而是一件好事,因為如果俱樂部拿不到票,自己還能從黃牛手里買高價票。
除了穆挽離之外,賽前這三天,薛云琪、江映雪和林軒也碰到了各自的小小問題。
薛云琪從媽媽那里得知了他們一家,包括薛煌,也會來看他的比賽,票都讓人買好了,對于薛云琪來講,這并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因為他討厭其中的某個名字。
林軒則發現自己連續兩天晚上在做同一個夢,夢里面他在舞臺上,燈光耀眼,觀眾席里萬眾歡呼,他目光轉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人竟然是江映雪。
她穿一襲雪白婚紗,眉目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