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影夾了一筷子涼拌金針菇，紅油滴到碗里將白粥都染紅了，一口下去辣得她雙眼通紅，耳鬢冒汗，直感覺嘴里的溫度比大下午的太陽還熱。
“嘶哈”唐清影深吸了一口氣又將之吐出，卻忽然發現好像有回音。
“誰在學我！？”唐清影順著聲音看去。
“嗚！！”小蘿莉怒視著她。
一人一獸雙眼潤汪汪的對視了下，又各自移開目光。
正好唐清影看見程云和程煙一前一后的從樓道口走了出來，程云面色平靜，程煙表情則像是有點別扭。
唐清影不由驚訝道：“咦姐夫你居然把她勸上來了，有一套哦！”
小蘿莉聞言，小身子頓時一僵，它忍不住轉頭往后邊看了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繼續將頭埋在碗里，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一大口金針菇。
程煙則不樂意的說：“我只是上個廁所而已，上完我就上來了。”
唐清影嘀咕道：“我信你才有鬼。”
“你說什么！”
“沒什么。”唐清影擺了擺手。
“哼！”
程煙走到茶幾前看了下邊上的空位，還有小蘿莉蹲坐著的背影，猶豫了下，還是咬牙坐了下來。
平常她要么和程云坐同一方，要么和程云坐一個角的兩邊，總之要挨著。因為小蘿莉每次都要挨著程云坐，只有這樣她才能保證自己也挨著小蘿莉，并為小蘿莉投食。可這個習慣卻成了她現在的窘迫之源。
拿起筷子在碗底頓了頓，她將目光停在一桌的小菜上，腦中卻忍不住接二連三的冒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夕陽將小蘿莉的影子疊在她的手腕上，她就忍不住想小蘿莉這具如此美麗可愛的小身板下究竟隱藏的是一個怎樣的靈魂，它也會和人類的思維方式一樣嗎？
它是否有不同于人類的天性呢？
平常自己把它當一只蠢貓來逗的時候在它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樣的呢？
一個個往日里和小蘿莉的相處片段從程煙記憶中浮現出來，她大多時候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不茍言笑的，可面對小蘿莉的時候卻常常會露出另一幅模樣，尤其是她和小蘿莉單獨相處的時候，她經常會和小蘿莉說話或者露出和往常的她截然相反的一面來，當時的她心想反正這只是一只貓，它又聽不懂又看不懂……
然而現在知道它既聽得懂也看得懂！
程煙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她不知道，比起她現在的內心沖突，小蘿莉的內心卻比她還要更難受。
程煙就坐在它的旁邊，可小蘿莉甚至都不敢用余光斜著瞥她一眼，生怕余光一瞥過去就發現程煙正在看自己。于是它只能將頭埋在飯盆里一頓猛吃，可是卻心不在焉，連食物什么味道都忽視了。
直到一行淚水從它眼中滾落下來，它才發現，這金針菇里怎么這么多紅色的辣椒碎啊？
“嘶哈哈”
“慢點吃，多著呢。”一道清冽的女聲在它耳邊響起。
小蘿莉身板又是一僵，連哈氣都忘了。
只見一雙筷子夾著滿滿當當的金針菇伸了過來，那金針菇紅光油亮，還沾滿了切碎的小米辣，顫顫巍巍的，先是滴了兩滴紅油在它的飯盆里，接著全落在了飯盆中。
耳邊接著傳來程煙的聲音：“慢慢吃，吃完了我給你夾就是了。”
小蘿莉整只貓都呆住了。
機械式的轉過腦袋，看一眼程煙，又飛速的收回目光，看著碗里的金針菇，發呆。
對面的小法師和俞點小姑娘悄悄的打量著他們，也不吭聲。
終歸小蘿莉還是將心底的大石頭放了下來，如果不是碗中始終有吃不完的超辣金針菇的話，它覺得這頓飯會吃得輕松得多。
飯后，程煙和唐清影端著碗上樓去洗了。
小蘿莉則腦瓜子都是懵的，感覺聽那只人類施法者說話都帶著嗡鳴聲……
洗完碗程煙便回了房，獨自坐到陽臺上的鳥巢吊椅上，拿了本《實踐理性批判》在手上假裝看著，事實上根本沒有心思去看，大多時候她都在看著窗外漸漸沉下城市邊緣的夕陽景色胡思亂想。
同時她也在等著程云過來給她解釋。
偶爾看一眼手機，預防程云不好意思直接過來找她，會通過微信或QQ知會她。
可手機始終沒有動靜，也沒人來敲門，只有房間中唐清影刷抖音的聲音、窗外人流車流的喧囂。
直到夕陽不見，天邊的紅墨也漸漸暈染變淡直至消失，城市的燈光亮了起來，她也起身去打開了陽臺上的筒燈，不然她在黑漆漆的地方捧著一本書，被唐清影發現了會笑話她的。
九點。
十點。
程煙已經從陽臺上轉移到了沙發上，從看書變成了看極限挑戰，程云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終于，她忍不住站了起來，氣呼呼的順手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便朝門外走去，走出幾步又乖乖的回來把手機給帶上。
“咚咚咚……”
“咚咚！”
敲了半天門，無人回應。
今下午還有小蘿莉的嗚嗚聲，今晚上卻連……程煙好像忽然聽見了一聲極輕微的嗚聲，像是小孩子心虛的回應，不仔細聽都聽不見。
程煙喉嚨微微動了動，面色也有點不自然起來，她就這樣犯傻的站在門口，面向房門一聲不吭。
房間里邊也沒有聲音傳來了。
過了一小會兒，直到耳邊傳來房客來往的聲音，程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這樣站在門口實在太二了，尤其是隔著一扇門很可能還有一只聽得懂人話的貓在做著和自己一樣的事。
也可能它早已經走了，去看它的小耗子去了。
于是程煙試探性的喊了一句：“小蘿莉？”
“嗚”
原來你沒走啊！
程煙嘴角不由一抽，然后她臉上又僵硬了下，才終于說：“你……你給我開門好不好……”
說完，只聽咔的一聲輕響。
程煙頓時睜大了眼睛——
門居然開了！開了？
小蘿莉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門的正中間往內一米多的位置，抬著頭看著她，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中有目光在閃耀。
程煙又站在門口僵了片刻，才終于試探性的邁出第一步走進去：“程云呢？”
“嗚！”
小蘿莉頓時一溜煙的小跑回客廳角落，趴下來盯著自己的小耗子在籠子里跑滾輪，裝得很專注，像是個跑回自己的地盤躲生人的小孩子，目光卻時不時的往旁邊瞄一眼。
程煙有點不知所措，她并不擅長應付交際，尤其是今天面對小蘿莉。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打退堂鼓，只得一步步的走進來。
小客廳一眼就看完了，沒有人，窗簾沒有關，可以看見外邊陽臺也空空蕩蕩，只有一個鳥巢吊椅被夜風吹得緩慢旋轉。
程煙又望向了臥室。
她走出兩步，回頭一看，見小蘿莉沒有來阻止自己的打算，便走過去開了門。
臥室門也沒反鎖，里面依然沒有人。
程煙睜大眼睛思索片刻，沒有去翻程云東西的打算，而是退了出來。
這時的客廳只開著幾盞筒燈，像是那只小東西也懂得節約用電似的，可慘白的燈光卻讓此時空蕩的客廳顯得格外凄清，安靜又無人。程煙每一步都仿佛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還有就是那只小耗子跑滾輪的聲音，混合起來讓她感覺現在是在午夜，且馬上就要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樣。
程煙心道不妙——
她以前可從來不會這樣想！
以前的她心智最不堅定的時候，也只是在夜晚思考‘如果真的見到了鬼，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那該多好啊’，可現在她已經開始懷疑這些真的可能發生了！
若非對小蘿莉的熟悉，若非對程云的信任，她此時怕是要落荒而逃。
只見程煙別扭的走到小蘿莉的身邊，把手伸進兜里，掏出一把牛肉干，并說：“不要信程云的，他壞得很，沒一句真話，我還是會給你買牛肉干的。”
說完，程煙便實在受不了了，把牛肉干放到小蘿莉面前，落荒而逃。
這種感覺讓她太別扭了！
走出房間，關上了門，程煙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里暗罵程云。
“說來話長……”
“所以你特么就不說了？”
“人呢！”
回到自己房間，只見唐清影已經放下了手機，正襟危坐，一臉正色的看著她：“怎么樣？有何收獲？”
“你……你這是干什么？”
“哎呀不要扯了！我知道你是去找姐夫了，我一晚上都在等你什么時候過去，現在是你向我分享結果的時候了，你該不會是那種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就不管盟友了的人吧？”
“我們什么時候成盟友了？”
“程煙！你……”
“嗯？”
“我果然看錯你了！”唐清影生氣的將頭一扭，立馬開始了碎碎念，“好吧這也怪不了誰，怪只怪我心腸太好，眼光不行，看錯了人，錯把你當成了可以并肩作戰的盟友，還幫你分憂解難……誰曾想好心沒好報，不過話說回來也許大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爾虞我詐，付出了真心，不一定會收獲……”
“我什么消息都沒得到……”程煙黑著臉說。
“不是吧？怎么可能！”
“真的。”
“真的？”
“……你不信我？”
“這不應該呀！”
“程云跑了，不知跑哪去了，房間里壓根就沒人，只有小蘿莉在，不信你自己去看。”
“算了，相信你了。”唐清影說著，又皺起了眉，“說不定姐夫在樓頂，找殷丹姐練拳？”
“那我們繼續今下午的話題吧！”唐清影將兩只腳從拖鞋里拿出來，調整了下姿勢，在沙發上盤腿而坐，兩條又白又嫩的腿交疊在一起，細嫩的肉讓人想伸手去狠捏一把，而少女雙手抱著小腿身體微微前傾，上身單薄的衣服下亦顯露出了不俗的本錢。
“我今晚思考了很久，發現你說得非常有道理……”唐清影說。
“你今晚不是在刷抖音嗎？”
“哎呀你正經點！”
“好吧。”程煙聳了聳肩，“那你意識到我們賓館除了咱倆和俞點姐其他人都不一般了？”
“誒？姐夫怎么說？”
“你覺得他們為什么齊聚賓館，還天天跟著程云屁股后邊混？”
“有嗎？”
“嗯？”
“好像是有一點，我還以為是姐夫給他們發工資的原因。”唐清影思索了下，“還有柳曦姐，她有什么特別的，特別好看？”
“還不夠特別嗎？”程煙幽幽說。
“嗯！”唐清影深以為然，“比你好看還有得說，比我都好看了，那怎么可能！”
“什么？”
“說正事。”唐清影一本正經的勸說她。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但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就沒有什么猜想？”
“猜想……”唐清影白凈的眉頭微蹙，雙眼盯著地板一動不動，滿臉都是請勿打擾之色，直到她的美顏舒展，五官綻放出一個燦爛笑容。
“肯定是姐夫超級厲害！我讀高中的時候就知道姐夫肯定不是一般人，長得又帥，又聰明，還溫柔……就像電影里邊說的，肯定是個蓋世英雄，腳踩七彩祥云的那種，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哈哈哈哈……”
“白癡少女……”
“白癡少女說誰？”
“無聊。程云雖然也長得不錯，但也是我們家基因好好吧，他在我們家顏值只能算中下。”程煙說道。
“你看，你這人就是膚淺！”
“……那你再給我說說，他哪里聰明了？又哪里溫柔了？”
“嘖！真膚淺吶！”
“我給你說，你要是和他一起長大，見到他小時候調皮搗蛋，一副熊孩子樣，中學又打架斗毆、上網喝酒，你還受過他的氣和欺負，你就不會覺得他聰明又溫柔了！”
“我要是和姐夫一起長大，就沒唐清焰什么事了，這時候你早就該叫我……咳咳請別這樣看著我！”
“他要有你說的這么好，高中那個他暗戀的女孩子怎么會拒絕他？”
“什么？什么高中暗戀的女孩子，快給我說說！”唐清影立馬一臉感興趣的模樣盯著程煙。
“……喂，我們談話跑偏了吧？”
“別轉移話題！快說快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