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八帶著一眾漢子在河道之上,打漁的小舟舢板,徐老八倒是手到擒來,只是這揚帆的大船,徐老八還是第一次自己上手,這種船,坐是坐過不少次。
依照著操小舟的經驗,想著看別人揚帆的辦法,徐老八便也架著船上河道上跌跌撞撞行駛了起來。
船舵與大帆的配合,就在徐老八不斷的大喊聲中,慢慢有了一些經驗。頭前還難以控制方向,甚至還擱淺到了淺灘之上。幾十漢子拉著纖繩,方才把船再拖回水中。
之后倒是能把船控制在水道之內,歪歪扭扭之后,慢慢也能走個直道。
徐老八自然是樂此不疲。
徐杰與云書桓便在院子中勤練那十八手的絕技,便是鎮子里還有幾個半大少年,看得徐杰再練十八手,便也開始練起了這十八手。
徐牛之子徐虎,還有徐老八的兩個兒子,一個徐康,一個徐泰。便是那武藝不精的徐狗兒,口中也是大呼小叫要平地隨風起。
至于能不能隨風起,也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徐狗兒大概是難以平地隨風起的,練得幾番,便出門了到處晃蕩了,此時就奔到徐杰家門口處,倚著門框看著徐杰練刀,看得也是樂此不疲。
徐狗兒便是這般,自小跟在徐秀才身后拖著鼻涕,練武不在行,腦袋倒是越發的靈光,甚至也學了幾分徐秀才的混不吝。
便是一招平地隨風起,徐狗兒就是連連拍掌,大呼小叫:“好,少爺武藝天下無敵!”
徐杰一刀撩起,從空中翻飛而下,看得門框上倚著的徐狗兒,笑道:“狗兒,進院里來。”
徐狗兒蹦蹦跳跳進了院子,蹲在邊角石桌旁邊,便也不客氣,伸手去拿盤子上的綠豆糕點。卻也不多拿,還專門挑了一塊破碎的糕點,那整齊完好的,徐狗兒便不去動。
拿起糕點,放在手心,便是不想碎末都掉在了地上,張開大口,直接都倒進口中。嚼了幾番,極為享受的表情,口中說道:“少爺,我今早到后山里放了幾個繩套陷阱,夜里定然會逮著灰毛兔,剛才也去看了虎哥,虎哥說他那里偷了些牛叔的酒,請少爺晚上到祠堂前廳去。”
徐秀才聞言笑了笑,心中多是暖意,這些鄉下少年,當真是單純,只道:“你去回虎子,就說牛叔的酒也不多,還留著過年的,就不要偷了,我晚些時候帶酒來。”
“好勒,這就去與虎哥說。”徐狗兒一邊答著話,一邊轉頭又在石桌的盤子上尋著,尋得一塊破碎的糕點,又小心翼翼拿了出來,塞到嘴巴里,方才蹦跳之間出了大門而去。
徐狗兒這小動作,徐杰自然是看在眼里,卻是并不開口讓徐狗兒多拿些糕點。也是以前這種話說多了,但是徐狗兒還是這般,不客氣是不客氣,卻只吃一些解解饞,從來不多吃,甚至都不吃那完整的糕點,只吃一些破碎的或者直接就是碎末,便是把完整的都留著徐杰。
說多之后,徐杰便也不再說了。這是份心意,這份心意,徐杰心中有感,便也留在心中。
徐杰看著徐狗兒離去之后,便也繼續練著長刀,再次平地隨風起。便是這一招,徐杰也今日就練了不下幾百個來回。
徐仲不時出來看一眼,又回房中去。待得時候不早了,徐仲拄著拐杖也就出了門,到那鎮口古樹之下,等著回家的農漢們路過之時上前來調笑。
隨后不久,徐秀才也收了刀,往內院里去見了老奶奶,說得一句晚間不在家吃飯,隨后重新攏了攏自己的發髻,便與云書桓一人抱著兩壇酒出了大門。這酒還是缺門牙老漢徐有金頭前在城里買回來的。
祠堂前廳,一幫少年席地而坐。徐狗兒從家里抱著柴火趕了過來,柴火上還果真掛著兩只不小的灰毛兔。
虎背熊腰的徐虎便上前去接,接下柴火,拔出腰間插著的一柄小短刀,就到一旁去清理內臟與毛皮。
幾個少年也去打水,徐康徐泰兄弟兩是徐老八的兒子,也在一旁,尋了幾個破舊磚塊圍了圍,就是一個簡單的火塘,接著把柴火燒起來。
不時還有少年從四面八方趕來,大多是聽到了消息,知道今日這里有酒喝,有人帶了些炒過的豆子,有人帶了些家中腌制的小菜。
眾人忙忙碌碌,也井井有條,顯然這般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
徐秀才只是坐在一邊,慢慢打開酒壇子的封泥,霎時間酒香四溢,又叫人回去取些碗來。
徐秀才便是一碗一碗去倒,不時點了點人數,總要人人都有份。
不得片刻,兩只灰毛兔被切成了好多的小塊,用木棍穿著,便架在了火塘之上。
徐狗兒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包里便是鹽。口中還笑道:“少爺,今天我要多放些鹽,便也大大方方一回。”
徐杰便也笑了笑道:“別放太咸了。”
鹽,實在不便宜,也是鹽這種東西生產起來耗時耗力,不論是井鹽還是海鹽,生產過程都極其繁瑣。即便是私鹽的價格比官鹽便宜許多,也是價格不菲。平常人家了,大多也舍不得太浪費。鹽也往往代表了美味之一。
今日徐狗兒要大大方方一回,便是頭前那兩包私鹽,家家戶戶都分了不少。
廳內已然有了二三十人,人數倒是不出意料,大多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漢,也有個別大上一兩歲。徐杰帶來四壇酒,便是先見之明。
卻是此時忽然從門外進來一個年級略小的少年,凍得臉頰通紅,還有那通紅的雙手端著一個大木盆。
少年進得廳內,便是大喊:“我也來喝酒,我帶了一盆泥鰍來投名,今天下午在田里摸了一晌。”
少年玩伴,便也分群,兩三歲便是一個階段。這少年小了眾人兩歲多,平常里大多搭不上伙,年紀小了也沒人會給他酒喝。今日少年顯然是提前知道了晚上祠堂又有搭伙喝酒的事情,便是不顧天寒地凍,下田去摸了這些泥鰍來。投名投名,便是投名狀的意思,也想蹭上一口。
徐秀才看得這小子凍得瑟瑟發抖的模樣,開口問道:“小刀兒,你今年多少歲了?”
這少年名叫徐刀,便是他父親是在不會取名字了,看著墻上掛著的刀,就取了個徐刀的名字。
小刀兒被徐秀才這一問,莫名有些緊張,連忙放下手中的木盆,先把那一盆的泥鰍顯露在眾人面前,方才答道:“少爺,我今年十三歲十個月,過不得一個多月,我就十四了。”
徐秀才聞言大笑,手一招,說道:“你倒是算得清清楚楚,過來吧,十四了,可以喝上一口了。”
小刀兒聞言便是大喜望外,還搓了搓自己的手,左右看了看,一屁股坐到了徐秀才身邊。口中說道:“謝謝少爺!”
徐秀才拿著一根樹枝,一邊撥弄著火塘,一邊說道:“快烤一下,把手暖和暖和。泥鰍你稍后帶回家去,這里也沒有東西料理,帶回去給你娘料理。”
小刀兒聞言,連忙又站了起來,從地上撿起一個小樹枝,伸手到盆里撈出一條泥鰍,口中說道:“少爺,能料理的,你看,把棍子從嘴上穿過去,就可以烤了,加點鹽,肯定好吃。都洗干凈了的呢。”
徐杰看著小刀兒一邊做一邊說的模樣,便也把一條泥鰍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徐杰笑著搖了搖頭,便道:“你今日摸得太多了,吃不完。烤一半就是,另外一半帶回家里去。”
小刀兒聞言,似乎有些著急,連忙又道:“這里人多,吃得完的。”
倒是徐狗兒靈光,聽懂了徐杰的意思,便是不想小刀兒冒著天寒地凍摸了一下午的泥鰍,都給了眾人吃光了,想著讓他帶回去一些。便也開口說道:“小刀兒,少爺說什么就是什么,你看這里多少吃的,泥鰍就吃一半,留一半帶回去給你爹下酒。”
小刀兒聞言,看了看左右,便也不再多說,又去尋木棍子穿起了泥鰍。
徐杰看著小刀兒凍得通紅的雙手,也起身尋著小木棍,幫著小刀兒穿起了泥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