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何真卿開口說道:“小秀才,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聽著“打秀才”一臉大窘的徐杰聞言,語氣不善答道:“如何知道的?大江城里的文人,吃五石散的只怕不少,我今夜親眼得見,也被那漕幫之人推銷了一番。還與那大江漕幫之人打了一架。何真卿,你倒是什么錢都賺,害人毒物也賣,喪盡天良。”
徐杰開口,已然帶罵。今日這鳳池山一行,實在是憋屈有氣。
三胖此時方才真正知道徐杰為何半夜上這鳳池山,五石散這東西,三胖倒是也聽說過,此時便是一臉疑惑也走了過來。
何真卿聽得徐杰之罵,卻還真沒有生氣,而是嘆了一口氣,隨后答道:“小秀才,此事可怪我,也怪不得我。大江漕幫,并非是大江郡漕幫,大江郡不過是漕幫的江口堂而已。這江口堂平日里對我鳳池山是敬重有加,孝敬的銀錢也不少,奈何這漕幫背后真正的靠山是那蘇州穹窿山。你可明白?”
徐杰倒是聽明白了,大江漕幫,意思是大江上的漕幫,漕幫做的事情,就是水運之事,整個大江水道上,都有漕幫的勢力。何真卿的話語,便是說五石散是隨著漕幫來的,不是鳳池山授意的買賣。
便是徐杰又道:“那此事你鳳池派也脫不了干系,大江城江湖人,哪個不聽你鳳池山的?這東西在大江城里賣,你鳳池山不管,還拿人家孝敬錢,你又如何分說?”
何真卿又道:“這事情,我也是這兩日才得知下面之人的稟報,若想五石散離了大江城,元夕之后當下蘇州走一趟,與那穹隆山王維當面。如此方才能真正解決此事。”
何真卿倒還真有幾分君子俠義風范,便是面對徐杰這般的態度相問,還慢慢來答,大概也是知曉此事有些理虧。
徐杰聽到這里,方才覺得自己看來是真的怪錯人了,卻也知道頭前自己有些無禮,不知再答一句什么,回頭看了看,看到二瘦之后,似是受了提醒一般,轉過頭來說道:“你女兒把我打了,是不是要賠點湯藥費?”
何真卿聞言一愣,笑道:“你不是自己比武輸的嗎?怎么還要湯藥費?”
徐杰倒還真不是要湯藥費,立馬就答:“你若不給就算了,下次我若打了她,便是也不能問我賠。”
徐杰顯然是怕以后打了女兒來個爹,那就虧大了。也是徐杰心中想著,怎么也要在這個女人身上把面子找回來。甚至以后有可能,更要在剛才笑話自己的二瘦身上把面子找回來。練了武,這種面子便是要爭的。就如學了文,也要爭文人的臉面。臉面都沒有了,還談什么隨心所欲、恣意人生?
何真卿聞言已然笑出了聲,想著這少年因為五石散的事情能半夜上門來理論,想來也是個嫉惡如仇的正派人物,這一點何真卿倒是極為欣賞,便開口道:“小秀才,你倒是個鬼機靈,且問你,男人如何能打女人?”
卻是身后的何霽月不服氣了,開口說道:“酸秀才,你便是來打,隨時奉陪。單打獨斗,你差得遠。”
徐杰聞言,連忙說道:“誒,何大掌門,你聽到了,這是你女兒叫我去打的。我也不真打,就是要把今日的臉面找回來。”
何真卿成了何大掌門,何真卿說徐杰鬼機靈倒也不假。徐杰便是機靈到把萬一打了何霽月之后,可能帶來的后果都提前防一手。萬一以后打敗了何霽月,這娘們回家去哭,招來一個老爹給徐杰一頓教訓,那就得不償失了。
何真卿聞言笑意更濃,抬眼上下打量著這個小秀才,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還在想著三胖說這秀才以后會是官老爺,便是更打量了幾番,似乎在想著什么事情,連連點頭卻道:“小秀才,說得也是,男子漢大丈夫,行走江湖臉面最重要,丟了臉面一定要找回來,不能教人看輕了。若是一時半會打不過,那便死纏爛打,聽二兄說你家學武藝不凡,終歸有一日是打得過的。”
連死纏爛打都出來了,徐杰聽得云里霧里,卻是也覺得這何真卿人還不錯,說得清楚道理,也覺得自己防備后果的小心思得逞了,答道:“何大掌門,一言為定,年余之后,便上門來討教。”
何真卿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嗯,我有一事倒是要托你幫忙,此事辦妥了,往后若是月兒輸給了你,我便一定不去尋你晦氣。”
何真卿哪里看不出徐杰的心思,徐杰聞言,疑惑問道:“何大掌門,你這么大的高手,還有什么事情要托我去做的?你都辦不到,我便更是難以做到了。”
何真卿連連擺手,口中說道:“小事小事,就是我脫不開身,這蘇州一趟,你代我走一遭如何?拿著我的拜帖,去穹窿山見王維,把這大江城五石散的事情解決了。五石散的事情,反正你這么上心,你去便是正好。”
徐杰聞言,也未急著應答,卻問道:“王維是誰?聽著像個大詩人。”
“血手王維,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乃穹隆催心手的掌門人,狠辣之事倒是做了不少。不過你也別擔心,我何真卿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你放心去就是。”何真卿似乎就想徐杰幫他走這一趟。
徐杰看著門口五六十個提劍的漢子,哪個不能去蘇州,為何非要自己去?心中總覺得這何真卿不安好心一般,左右看來看去,便是想拒絕,又想著那找回臉面的事情,便又有些猶豫。
二瘦此時一邊撓著有些散亂的發髻,一邊往前走著,還說道:“秀才,反正要下江南看大潮,順道幫何真卿走一遭就是。”
三胖卻是瞇著眼在笑,三胖似乎看出了一些門道,也道:“秀才老爺,這回有你受的。”
二瘦三胖,一左一右,徐杰是左邊看了看,右邊看了看,回頭又看了看云書桓,見得云書桓面色還是那般難看,轉過頭來看著一臉笑意的何真卿,微微點了點頭:“何大掌門,我這算不算是跟你結了個善緣?往后在這大江城待幾年,你可要罩著我。”
何真卿捋著頜下的胡須,點了點頭說道:“你家中兩大高手,這江湖豈敢有人欺你,這大江城,必然不敢有江湖人與你為難。”
“那。。。那便幫你走一遭。”徐杰終究是答應了下來。
卻是頭前何霽月開口說道:“父親,此事何必讓這秀才幫忙,父親既然走不開,女兒幫你去就是了。”
何真卿聞言,便笑道:“好好,這秀才一個人倒是代表不了我鳳池山,女兒便一起走一遭,如此才顯得誠意。”
何霽月聞言便道:“父親,女兒一人去即可。”
何真卿回頭走得幾步,到得何霽月身邊,語重心長說道:“月兒,江湖險惡,正好二兄三兄與這秀才都要下江南,結伴而去,為父也少一些擔憂。江湖惡人多,高人也多,你叫為父如何能放心你一個人出遠門。”
何霽月往身后指了指,便道:“這么多師兄弟都在,多去幾人便是。”
何真卿聞言搖了搖頭道:“他們一個個好吃懶做的,還上不得臺面。”
何真卿這一語,幾十個提劍的漢子,皆是把頭埋了下去。諾大的鳳池山,弟子近百人,年紀大的已然三十歲有余,卻是讓一個十九歲的女子在武藝上拔得頭籌,實在是慚愧之事。眾人心知肚明,自家師父也不是那種藏著掖著的人,只是眾人就是被一個女子給比下去了。
說到這女子十九歲,也是何真卿的煩惱,十九歲的女兒了,還不嫁人,這叫何真卿如何不煩惱。今日這個秀才小子,怎么看怎么順眼,雖然頭前有些無禮,但是也顯出了正人君子的風范,嫉惡如仇不畏強勢,武藝著實不差,比門下那些弟子強了不少,又能學文,年紀輕輕就考了秀才。還長得頗為俊朗,雖然小了幾歲,但是當真是難得一遇的良人。
自從何霽月過了十五六歲之后,何真卿為這件事情是越來越擔憂,自己這個女兒眼界也高,學武的天賦更是不同凡響。卻又性子冷冷淡淡,嫁不出去,身為父親的何真卿,哪里能不著急。便是遇到二瘦三胖之時,下意識開口就是這件事情。
段劍飛聽到這些話語,連忙上前與何真卿拱手一禮,又道:“何掌門,小侄近來也無甚要事,愿為何掌門走這一遭,定護得令嬡周全。”
不想何真卿答道:“賢侄乃朱掌門高徒,不好隨意差使,賢侄還是早日回富水去,如此你家師父才會放心。”
段劍飛聞言,連忙又道:“何掌門,派中近來無甚要事,師父對小侄也是極其放心的,走一遭江南也是長長見識。”
何真卿便是又答:“你師父不是正在養傷嗎?你這大弟子差事做完了,如何能不在身邊服侍著?”
段劍飛又想再說,想說朱斷天傷勢不重,只是皮肉傷,再養得一些時日就會痊愈。卻是欲言又止,怕這話說出,給人留一個不孝的印象。
猶豫片刻,方才答道:“那小侄明日就回富水一趟,請示一下師父之后,再來大江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