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杰隨著吳仲書一起辭別了,吳仲書門外坐著車架回去了。
徐杰稍微有些忐忑也慢慢往回走,便是知道明天還要來一趟。
謝昉送走兩位客人之后,回到書房之內,準備看一會兒書就寢。
此時門外來了一個下人,見禮之后開口說道:“主人,小的收拾停內碗碟的時候發現一物,也不知是哪位落下來的。”
謝昉聞言不以為意,只以為是吳仲書或者徐杰掉下的隨身之物,玉佩之類的東西,問道:“何物?”
“主人,好似一封奏折,小的也不敢多看,一發現就連忙帶過來了。”
謝昉聞言一愣,奏折之物,直以為是吳仲書落下了的,謝昉又是皺眉在想,奏折這種東西,按理說吳仲書應該不會輕易帶回家,更不會帶回家之后又帶出來訪客。
那么??那么這其中??
謝昉不免多想許多,口中連忙說道:“快拿進來。”
那下人連忙進門,把奏折呈到了謝昉桌案之上,本來裝著奏折的小木盒早已不見。
揮退下人之后,謝昉拿著奏折端詳了片刻,也在想到底要不要打開看,卻是心中又想許多,既然吳仲書把這封奏折帶出衙門,又帶到了自己家,還“故意”遺落下來,想來是不能不看了。
奏折打開之后,謝昉看得眉頭微皺,落款是淮西路大江郡學政歐陽正,內容言辭懇切,有敘舊,有感情,有認錯,有對許多時事的些許見解,甚至又對當年直言而諫讓皇帝面上無光的后悔。
謝昉曾經聽得吳伯言說過徐杰是歐陽正的弟子,謝昉也更知道歐陽正是何許人也,當年之事謝昉雖然不知道其中詳細,但是也聽說過歐陽正為何被貶,何況歐陽正奏折之中也說得明確。
其中意思不外乎是像皇帝低頭認錯,也敘述了當年許多舊事,皇帝夏乾正值壯年,歐陽正正是年輕。當年兩個人對于未來的憧憬,對于朝堂改革的憧憬,甚至為了這些事情,兩人還經常促膝長談,徹夜不眠。
當年皇帝對于歐陽正的支持與信任都躍然紙上,謝昉看得明明白白。當年兩人的私交之好,謝昉也看得明白。歐陽正對于當年直言而諫的后悔也在紙上清晰表明,甚至還說出只怪自己當年太年輕之類的話語。
謝昉甚至都看得有些感動,感動之后,謝昉不免又在想這封奏折為什么會被徐杰帶到自己府上來,還落在了自己府上。
轉念一想,謝昉又多少有些懷疑這封奏折是吳仲書所留,是在暗示謝昉把這封奏折呈上去。謝昉知道自己是做這件事情最合適的人選,因為謝昉是言官,言官一般是不會因為言論而獲罪的,這是歷朝歷代設置御史臺這個衙門的根本所在。
即便是御史臺說出的事情不符合事實,即便是御史臺彈劾朝廷官員之后,有錯誤在其中。御史臺的官員一般也不會被追究責任,因為皇帝要保證有這么一個能直言朝政弊端的衙門。
謝昉眉頭緊皺,最終還是決定先把奏折放好,明天上朝之后就見分曉了。若是吳仲書所留,那么明天吳仲書必然會開口問上一句。若是徐杰所留,徐杰必然也還要上門來。
這便是徐杰想到了兩全之策。謝昉看到這份奏折,若是愿意幫忙,那倒是好說。
若是不愿意幫忙,徐杰再次上門,討要回去就是,只說是不慎遺落。謝昉便也可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只需安排下人還給徐杰即可,謝昉也只當沒有看到過這封奏折,只當作是下人撿到放在門房等人來取。
第二天大早,謝昉上朝而去,自然是沒有得到吳仲書任何的明示與暗示,謝昉心中已然猜到不離十,這封奏折就是徐杰所留。
下午半晌謝昉就回到家中,在書房落座許久,又把那封奏折拿出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沉默片刻,開口喊道:“來人!”
“主人,有何吩咐?”
謝昉拿出奏折,說道:“此物你拿去,守在門口,若是昨夜那個徐文遠再來,你就拿著此物上前問是不是他不慎掉落的。他若答是,你便還給他,就說是你昨夜撿到的,一直放在門房處等人來取。”
“遵命。”
小廝上前接過謝昉手中的奏折,便要轉身去門口等候徐杰。
謝昉看著小廝出門而去,長嘆一口氣。
卻是不多時,謝昉又喊道:“回來回來,把奏折拿過來。”
小廝卻又把奏折送了回來。
便聽謝昉又道:“你還是到門口去等,等得徐文遠來,直接帶到書房來。”
小廝心中有些疑惑,卻也不敢多問,只是點頭應答出門而去。心中也在想這個徐文遠,好似看起來沒有多大歲數,為何能讓自家主人如此猶猶豫豫。這般猶豫不決的謝昉,便是這小廝也許久沒有看到過了。
徐杰在忐忑之中等候了整整一天,天色微暗,徐杰又上門來了。小廝也不通傳,領著徐杰直入府中,尋著謝昉的書房而去。
再見到徐杰的謝昉,已然是一個嚴肅的表情。因為之前在謝昉面前的徐杰,只是一個后輩士子,一個才氣不凡的后輩,有愛才之心,有關照之意,多少也來自吳伯言的臉面人情。
此時的徐杰,再到謝昉面前,已然關乎正經事情,關乎朝堂之事。徐杰在謝昉心中的年輕后輩形象也有了轉變,已經變成了一個成年人,變成了一個能謀能斷的成年人。
徐杰拜見,謝昉示意徐杰落座,隨后開口:“文遠,你當真是聰明啊,昨夜那三字經之事已然顯出不凡,卻又留了一物,更顯不凡。老夫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有見過如你這般的年輕人。想老夫年少之時,若是有你這一半的心思,也早已身居高位了。”
徐杰看得謝昉雖然表情嚴肅,但是說話的語氣并不是嚴厲,忐忑之心少了許多,笑答:“先生已然身居高位了,學生卻不過還是一個普通的士子秀才。”
謝昉聽得徐杰這奉承之語,似笑非笑:“你倒是混不吝,把這奏折假意遺落給了老夫,讓老夫定奪此事。倒是把你不好意思直言而求的面子顧住了,卻讓老夫猶豫不決起來。”
徐杰聽得謝昉似有笑意,便也笑道:“學生這不是又給了先生臺階嗎?先生若是為難,把奏折吩咐了下人,也成云淡風輕之事。”
謝昉聞言大笑:“哈哈。。。老夫端是小瞧了你啊。”
徐杰已然不再調笑,站起身來,恭敬一禮:“還請先生幫襯,學生與老師一定感激不盡。”
謝昉手中拿著奏折,想了想,說道:“老夫乃言官,此事對于老夫來說著實算不得有何風險,但是老夫幫了你這一遭,李啟明可就要與老夫為難了,李啟明何許人也?也不需老夫多說了。文遠啊,老夫留了奏折請你進來,就是想問問你覺得老夫該如何去做?”
謝昉的灑脫就在這里了,看了這奏折,謝昉也就不去那般假惺惺當做沒有看過。把徐杰叫進來,就是想問問徐杰,這件事情該怎么去做?把這個皮球再次踢給徐杰,讓徐杰自己來定奪這件事情,或者是讓徐杰幫著謝昉來定奪這件事情。這也是謝昉對于徐杰的一種看重,干脆不藏著掖著,都拿到明面上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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