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里有沒有李啟明的心腹,這個心腹又是誰?這個時候徐杰也難以著手去調查,這種事情若是能輕易調查出來,徐杰也不會直到編不出話語的時候拿來說。
所以徐杰出門去調查李啟明心腹的事情,也就難以去做。倒是徐杰有了個新職權,執掌金吾衛。
徐杰知道這是老皇帝氣急之下的安排,也是因為金吾衛忽然有了奸細之后,老皇帝自己也有些束手無策,金吾衛一直都在京城,金吾衛里的軍將,其實也可以說是勛貴,只是金吾衛與其他勛貴不一樣,金吾衛這些勛貴之家,并未沒落過,就是勛貴最沒式微沒落的時候,金吾衛這些軍將的日子也一直都比較好過。
皇家親衛,這一點倒是不比那些普通的勛貴。但是真要有人被收買,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誰家都有個家長里短,誰家也都有個親戚鄰居。
徐杰在這個時候能臨時執掌金吾衛,也與徐杰出身跟腳清清白白有關,更與徐杰近來辦差的表現有關。不論老皇帝心中的徐杰是如何形象,但是這個時候讓徐杰來指揮金吾衛,是最穩妥不過的決定。
所以徐杰也站在了這些盔甲金光閃閃的軍將面前,金吾衛的主帥叫張立,一個四十多歲一臉嚴肅的漢子,人高馬大,穿著金甲,看起來就有威嚴。興許也是這么個人高馬大的賣相實在不錯,興許也是這人真的忠心不二。
徐杰與之不熟,但是看著這些金甲,徐杰也有些懷疑,懷疑這些金吾衛到底能不能打仗,會不會打仗。
轉念一想,好在,好在城外十幾萬的禁軍,大概也是不會打仗的。這一點徐杰是親身試過的。
這大華朝,真正能打仗的軍隊,興許也就邊鎮里的一些精銳了。
打仗這種事情,訓練永遠是基礎,真正能成為會打仗的士卒,唯有戰陣生死中經歷了一番之后,膽子還在的,大概也就成了精銳了。當然,前提也是操練得當。京畿的禁軍,大概操練也是個敷衍的玩笑,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金吾衛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金吾衛至少在徐杰面前,還排得一個整整齊齊的隊列,這一點倒是讓徐杰又起了一些信心,金吾衛雖然是拱衛之職責,其實更多的是禮儀之職責。
作為忽然成了金吾衛長官的徐杰,倒是也沒有什么新官上任的架勢,反而只是與幾個軍將寒暄幾句之后,上了皇宮的城墻,這也是徐杰第一次上皇宮的城墻。
窄了些,高了些。箭矢不少,都擺放在垛口之后,一捆一捆碼放得整整齊齊。
徐杰轉了一圈,左右看了看,忽然回頭與張立說了一句:“張將軍,把這些城門樓子都拆了吧,到后宮去把那些觀賞石頭都砸碎了搬過來。“
打仗,徐杰興許比這些當兵的金吾衛還要了解一些。因為這些勛貴子弟,雖然祖輩都是戰陣上的勇武,卻也不知道隔了多少代沒有見過戰陣了,聽的戰陣故事,大概也就與話本演義里的故事差不多了。而徐杰聽的戰陣故事,就是十幾年前的真實經歷。
張立聞言皺眉說道:“徐指揮使,皇宮城樓,豈能拆卸?后宮觀賞之石,那是陛下的東西,更不能損壞了。“
徐杰忽然成里張立的臨時上司,四十多歲的張立是不是心中會有什么不爽的想法,這些不可知。徐杰也懶得去管,但是徐杰之語,可不是玩笑。
許多人聽著故事,看著話本演義,對于打仗少了太多的了解。以為刀鋒一劈,就是一條人命,或者羽箭一飛,就能把人射個通透。其實真實的戰陣,哪里是這般。
那些幾十斤的重甲,從來不是玩笑。史書里經常記載一些勇武軍將,臨陣中箭無數還能浴血奮戰,渾身是傷還能怒斬敵人。大多數人看到這些,以為是胡說八道,以為是史官為了現實自家軍將的威名編出來的。
其實不然,重甲的作用從來都是如此,一柄兵刃不過幾斤的鐵,重一些的十幾斤。一身好的重甲,五六十斤。為何要用十幾柄兵刃的鐵去造一身甲胄?因為甲胄就是這么有用,劈砍不入,尋常箭矢射之不透,能在萬軍叢中百戰難死。再好的刀,普通士卒拿著刀劈砍在鐵板之上,怎么可能殺得了鐵板之內的人?
如今的徐杰,才知道自己以往看過的許多影視之物,何其可笑!一身甲胄,一刀而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也是為何戰陣多用槍矛之類的捅刺兵器,刀劍只是輔助的原因。因為尖刃于破甲而言,比刀劍好用太多。
所以徐杰才叫人拆卸城樓,搬后宮的景觀石頭來,所以徐杰說道:“張將軍,你看看你這一身甲胄,何其精良,尋常羽箭如何能破?京畿禁軍如今雖然糜爛,卻也湊得出不少鐵甲,以箭矢守城只怕難以發揮很大的效用,唯有檑木滾石方才是利器,皇城之內沒有備這些東西,唯有拆卸城樓,陛下的景觀石,御敵正好。”
張立聞言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甲胄,外面金色,漂亮至極,卻也是極好的甲胄,厚重不說,保養得也是極好。尋常羽箭,還真射不穿,皇城里也沒有那等床弩,蹶張硬弩其實也不多,事實還真如徐杰所說的那樣。
張立知道徐杰說得有道理,卻又不敢隨意定奪,想了想,皺眉答了一句:“此事,不若徐指揮使先與陛下稟報之后再定奪?”
徐杰聞言也不多想,只道:“緊要關頭,哪里顧得這些,若是真要起大戰,守住皇城,什么罪過也能抵消了,叫人拆,先把城樓拆了。”
張立猶豫片刻,看得徐杰一臉嚴正的模樣,想了想之后,回頭與身后軍將大喊一聲:“來啊,把城樓都拆了,后宮所有的石頭,都搬上城墻來。”
徐杰還加了一語:“若是不夠,把各處大殿頭前的石板也起上來。”
這皇城,什么都好,就是沒有少了這些雜物。徐杰便是想盡辦法準備守城的東西,皇城廣場上的地板,質量極好,一塊一塊,起出來砸人,想來是很合手的。
張立看得徐杰那認真嚴正的模樣,硬著頭皮又喊了一語:“起,把地磚石都起上來。”
徐杰見得那些軍漢們真的按照命令在行事,安心不少,慢慢往城樓而下。
徐杰此時其實還想去審問一下廣陽王夏文,只是徐杰也知道這個想法不太現實,只要老皇帝沒有立馬下令殺他,稍微回過神來的夏文心中必要還有一絲憧憬,憧憬著李啟明能讓他脫困。如此,普通審問也就沒有意義。動刑十有八九能成,但是徐杰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能去審問夏文。
別說動刑,就是見都不可能。老皇帝不可能應允徐杰所想的那些。
皇城外,李府,李啟明還在等著宮里的消息,等著皇帝賓天的消息。也等來了王元朗先頭五千騎兵連夜里都在趕路的消息。
城外禁軍大營,一片靜默,連平常的喧嘩之聲都聽不到,所有軍將士卒,都只能待在營房里,誰人都不得隨意走動。
似乎人人都知道,即將有大事發生。每個營房里的竊竊私語,也被來回巡查的軍將打斷無數次。
一切都在爆發邊緣。
徐杰思前想后,還是去見了老皇帝。
這回老皇帝不在垂拱殿,而是在書房的坐榻上躺著,旁邊的飯食早已沒有了一絲熱氣,一旁的茶水也換了一次又一次。
徐杰走了進來,恭敬行禮。
老皇帝并不起身,而是問道:“你不在城墻上督導軍備,來此作甚?”
“陛下,微臣以為,刺殺之事,必有后手,皇城之外,更有人等待著消息,臣以為可以在此處謀劃一二。”其實徐杰更想說的是應該把廣陽王提來嚴刑審問,審問出他與李啟明之間是如何約定的。但是這句話語徐杰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老皇帝聽到這句話,方才慢慢起身,看著徐杰,問道:“如何謀劃?”
“回稟陛下,陛下圣明,自然之道那些二心之人的謀劃,所以臣之所想,便是在想要不要逼迫李啟明,逼迫他直接動手造反,如此便可一勞永逸,再也不需與之拉拉扯扯難以甘休。”徐杰話語并未直白。
老皇帝卻聽得懂,問道:“逼迫如何?不逼迫又如何?”
“陛下,逼迫其實也是引誘,引誘李啟明起兵謀逆,便是一勞永逸。若是此番李啟明還隱忍不動,之后怕也還是如頭前一般,難以將之……”徐杰做了一個殺人的手勢。
老皇帝雖然坐了起來,但好似全身無力,疲憊不堪。抬手示意了一下,說道:“若是引誘他帶兵謀逆,萬一被他做成了,該如何是好?”
老皇帝原本是想拖,拖到王元朗帶兵入京。
但是徐杰也擔心,擔心即便王元朗帶兵入京了,又能如何?如老皇帝說的那樣,去捉拿李啟明?萬一李啟明有反制的手段呢?萬一李啟明出了京城呢?
萬一爆發一場大戰之后,王元朗兵敗了呢?王元朗遠來,勞師遠征,還是進攻之勢。李啟明不論是守城池,還是守軍營,王元朗五千先鋒,短時間內能拿李啟明怎么樣?
即便五萬人馬都到了,又能拿李啟明怎么樣?攻打京畿大營?還是攻打汴京城墻?王元朗兵敗的可能極大,一旦王元朗真的兵敗了,這皇城還真成了孤立無援,幾乎到了任人拿捏的地步。
這個時代又不是有廣播電視,老皇帝的圣旨,在兵荒馬亂之時,能到的幾人面前?王元朗對于老皇帝而言,并非致勝法寶,而是籌碼。是老皇帝在京城與李啟明爭奪的籌碼。徐杰顯然是在想怎么把籌碼變成致勝法寶。
老皇帝龜縮在皇城里,李啟明在皇城之外,即便是輿論,李啟明也有反制的手段。
那么這一切該怎么破局?
“陛下,只要李啟明起兵,微臣守住皇城,陛下登城高呼,李啟明當人心盡去!”徐杰沒有把詳細說清。前提是老皇帝現在死,當然是假死,老皇帝死了,第一個要入皇宮來的自然是李啟明。
但是老皇帝又活過來了,李啟明自然就成了那蒙蔽部下,包藏禍心的謀逆反賊,人心盡去也不是假話。
若是那個時候勤王兵馬趕到,局面就精彩了。那時候的禁軍將士,心態會是如何?
這才是徐杰的謀劃。
但是這一切,都是冒險,萬一皇城真的被直接打破了,那就真是萬事皆休。
但是徐杰的謀劃,是進取之法,也是一勞永逸之法。世間之事就是這般,銳意進取,往往伴隨的就是風險。穩穩妥妥之法,有時候又是溫水煮青蛙,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
徐杰自然是進取之人,老皇帝是不是那穩妥之人?
老皇帝問了一語:“你能保證皇城不失?”
徐杰其實不敢保證萬無一失,卻是立馬答道:“微臣以項上人頭為保證,必保皇城不失!”
徐杰又一次拿項上人頭作保,老皇帝聽得極為耳熟,莫名有些信任,但是老皇帝不是那頭腦發熱的年輕人,還是問了一語:“你如何能保皇城不失?金吾衛中的反賊,你可都查出來了?“
查奸細?哪里那么好查,一時半刻,都不知道從何下手。便聽徐杰說道:“陛下,皇城五門,南北西各一門,東有二門。內應奸細一時半刻難以查出,但是內應奸細必然只在少數,里應外合之法,不過就是打開城門之法,微臣麾下八百余人馬,分在四門把手,再在每個門處放先天高手坐鎮,只要保得城門不失,里應外合之法必然不可能成功。皇城墻高,金吾衛金殿衛人手充足,必可保皇城不失!”
老皇帝卻還在猶豫,人心隔肚皮。金殿衛十五之事就在不遠。誰又能保證哪個人忠心?
誰又能真的保證皇城一定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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