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顯得十分激動,甚至想上前來擁抱徐杰,動作做到一半又停住了,嘿嘿一笑,說道:太師可算是回來了,這段時間京城里暗潮洶涌,事情當真不少。ge
反倒是徐杰看著張立做到一半的動作,主動上前擁抱了一下張立,男人之間,有時候似乎也需要這么一個動作來顯示親近,徐杰也能感受到張立有些拘謹,這種拘謹來自徐杰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
擁抱之后,徐杰開口問道:張兄說的是何事?
被擁抱之后的張立,顯得輕松了不少,似乎也回到了往日那種感覺,撇撇嘴巴答道:想來太師也能猜到,自然是有人作妖,甚至還說要衣冠南渡呢,哈哈……
徐杰聽得衣冠南渡四個字,眉頭一皺,他心中大概猜想了一下,甚至也能猜想到有人作妖,但是沒有想到這妖能作到這個地步,沉聲問了一語:何人?
張立說出了一個徐杰并未想到的名字:中書侍郎李直。
徐杰甚至都要把李直這個人忘記了一般,李直與徐杰的交集只有短暫的兩次,一次是徐杰拿著歐陽正的奏折初入東京的時候,當初雖然受了一些氣,但是徐杰往后經歷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重大,一件比一件麻煩,當初拿點小事,徐杰甚至都快想不起來了。另外一次是歐陽正入京的時候與李直見過一面,歐陽正都不在乎李直,徐杰就更不去在乎這個李直了。
而李直自己在這段時間了,也盡量躲著歐陽正,自然也就躲著徐杰,甚至在朝堂上都像一個隱形人。再出現就是歐陽正死后,李直見了歐陽文峰一面,這件事情徐杰也是不清楚的,歐陽文峰也不是那種如怨婦一般與徐杰抱怨這些事情的人。
興許這就是孔子說的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說的就是歐陽正、徐杰與歐陽文峰三人壓根就沒有把一些事情真正當回事,因為有太多比這些小事更重要的事情接踵而來。但是李直自己卻惴惴不安、惶恐不安、戰戰兢兢。
所以徐杰此時再聽得這個名字,當真有些意外,隨后又點點頭,說道:衣冠南渡,這個詞也不知是被誰發明出來的,聽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都聽不出一點毫無骨氣的意思,哼哼……陛下如何說?
徐杰問出的這個問題,卻讓張立心中一緊,好似崩住了某一根神經,連忙答道:陛下豈能聽人胡說八道,陛下一直盼著太師凱旋呢。
徐杰隨意看了看張立,似有不信。
張立馬上又道:陛下當真如此想,一心盼著太師凱旋回京。
徐杰自顧自說道:陛下心中大概是糾結的,又想著我能凱旋而回,又怕著我毫發無損就回來了。
徐杰在張立面前直白一語,張立面色微微有些尷尬,轉了一個話題說道:太師,今夜我去那摘星樓設宴,不醉不歸。
此時傳召的內官匆匆趕來,上前拱手,還未說話,徐杰已然抬手,邁步往宮門而入。按理說如今的徐杰,進個皇宮,并不要什么通傳這一類的程序,邁步直入也不會有任何人阻攔,但是徐杰卻并未這么做,還是等了這么一道程序。
邁步快走的徐杰,也還回頭答了張立一語:今夜就罷了,王樞密西去了,張兄晚上跟我一起去王樞密府中走一趟吧。
張立聞言大驚,一邊快步跟著徐杰,一邊連連點頭:應該應該,這是應該。王樞密……唉……實在未曾想到,未曾想到。
夏文早已在御書房等候,甚至走到御書房門口遙望。
徐杰快步而來,上前禮還未下,夏文就已經迎上來托起徐杰作揖的雙手,面色驚喜說道:辛苦太師,辛苦太師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朕代天下萬民,感謝太師,感謝太師。
徐杰還是作揖而下,答道:陛下,這些都是臣應該做的。
話語說完,徐杰的眼神卻到了夏文身后之人,正是中書侍郎李直。
李直見得徐杰看向自己,身形忍不住輕輕一震,卻也連忙換了一個笑臉,拱手拜道:恭喜太師凱旋,賀喜太師凱旋。
徐杰并未回應,而是抬手作請,請夏文進房。
夏文也還客氣,也作請,請徐杰先行。
兩人客氣兩下,夏文方才頭前而入。
徐杰頻頻回頭去看李直,進得御書房內,徐杰已然開口:陛下,臣近來聽得杭州郡守孫思潮治理有方,為官幾地,頗有政績,想把此人調入京城之中,還請陛下定奪。
夏文聞言有些奇怪,剛剛回來的徐杰,不說邊鎮戰事,卻說起了人事調度,口中問道:太師說此人治理有方,此人必然是極有才能,著吏部辦理就是,不知太師想讓這個孫思潮入京擔任何職呢?
中書左侍郎。徐杰答了一語。
夏文愣了愣,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中書左侍郎李直,問道:中書左侍郎,倒是堪用。那李侍郎呢?
李侍郎年邁,近來有身體不佳,陛下向來仁厚,便讓李侍郎歸鄉頤養天年吧,如此也是皇恩浩蕩。徐杰對于一些事情的雷厲風行顯露無疑。
卻是夏文聞言,心中沒來由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夏文訓斥過李直許多次,甚至剛才還在訓斥著李直,但是當真讓李直離開朝堂,夏文就是沒來由有一種舍不得的感覺。
這種感覺倒也不是說夏文心中就一定起了什么心思,只是這個朝廷之中,唯有李直這么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夏文雖然很是冷靜,知道李直是在惹是生非,但是當夏文真的聽到徐杰要把李直趕走的時候,沒來由就是舍不得。
要說夏文真的就打心底里面安于現狀嗎?其實不然,夏文心中必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念想,這種念想夏文自己都不敢多想,但是就在心底里若隱若現。
興許連夏文自己都沒有認識到自己到底如何在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些想法。
所以這些想法,就表現在夏文對李直的態度上,一邊在訓斥,卻還一邊在召見。
太師,李侍郎乃是歐陽公昔日同窗,兩人二十多年前就相交甚篤,李侍郎向來也是兢兢業業為公,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依朕之想,不若讓孫思潮領個中書右侍郎,如何?夏文面色微微有些緊張,話語也是試探的口氣。
卻見此時的李直,豆大的汗珠已經密布額頭,一滴一滴滑落而下,躬身而立,頭都不抬起來。
此時的徐杰,忽然一臉玩味看向夏文,看得夏文下意識避開了徐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