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身上忽然爆發出一股駭人的氣勢,身上的衣服無風鼓蕩,嚇得一旁的老板娘連連后退,卻是手又被掌柜抓得緊緊。
便聽掌柜一語:“你在威脅我?”
抱刀的漢子不答話,只是看著。
掌柜忽然目光一獰,說了一語:“西湖之邊!今夜!”
無邊的憤怒在壓抑,無數的怒語未出口。鼓蕩的衣服,平靜了下來,掌柜還回頭對著老板娘露出了一個笑臉。
漢子抱拳拱手:“多謝!”
漢子出門而去。
掌柜松了拉住妻子的手,假裝無事,低頭去翻賬簿,撥弄了幾下算盤,開口笑道:“張叔,一共欠了一百八十文了。”
張老頭眼神還在出門去的漢子身上,聞言回頭連連答道:“好好,過幾日發了工錢就來結賬。”
一旁的老幫娘開口問道:“夫君,那人是誰啊?為何就威脅你了?”
掌柜露出淳樸憨厚的笑容答道:“一個老友,昔日里欠了他一些錢,還給他就是了。”
“當真是這么回事嗎?”老板娘狐疑地看著掌柜。
掌柜點頭:“當真,若非欠他錢,他豈會尋到杭州來找我?你看他風塵仆仆的,路費都花了不少。”
老板娘再說一語:“他可帶了兵器呢。”
掌柜解釋道:“西北老家過來,路上可不太平,帶兵刃嚇唬盜匪的。”
老板娘似乎還有擔心,一旁的張叔聞言,一臉不好意思開口說道:“種掌柜,明日,明日我就跟你結賬。”
掌柜笑著答道:“那就多謝張叔了。”
張叔還一臉怪罪說道:“你若是早說欠了外債,我也不好意思欠你這么多。唉……”
掌柜答道:“無妨無妨,也不是張叔一個人賒欠,許多人都賒欠呢。”
張叔連忙叮囑一語:“那你的趕緊討要了,債主都上門了,定要把債都還上,如此做人方才安生。”
掌柜點著頭,也在對妻子笑。
老板娘終于放心不少,說了一語:“家里那些錢夠還嗎?”
“夠了夠了,早就夠了,只是一直沒有回鄉,他是等不及了,就找來了,無妨的。”掌柜還在解釋掩飾著。
夜里,酒店打烊了。
掌柜帶著妻子準備的一大包銀錢,匆匆出門而去。還聽著妻子在門口叮囑著:“夫君,早些回來,奴家等著你歇息。”
掌柜還是笑臉回應:“嗯,片刻就回,娘子先洗漱。”
說完掌柜已然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中,妻子雖然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上哪里不對勁,心神不安往店后的廂房而回。
似乎也沒有人發現廚房里少了一柄廚用的剔骨刀。
剔骨刀此時就插在掌柜外衣之內的腰間。
西湖邊,月色朦朧,湖中泛起了一些霧氣。霧氣掩映之中,還有點點行船畫舫,若隱若現的絲竹聽不真切。
帶著一包銀錢的漢子轉了一圈,終于聽到有人開口:“你來了?”
掌柜只是停住腳步,先把一包銀錢放好在一旁地上,然后掀起衣服,拔出剔骨刀,開口:“你會死!”
“我不會死,是你成全了我,你救了我的命,教了我絕技,給了我希望。而今,請你最后再成全我一次。讓我能真正去面對拓跋王,讓我真正能報得大仇,那時候我在把命還給你,一命抵一命!”興許他真的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陷入了死胡同。
也是可悲,一人之力,面對拓跋一族之王,束手無策。面對徐杰,也是束手無策,面對室韋可汗,更是束手無策。
偏偏,偏偏他就走進了這么一個死胡同里,卻還心心念念要報仇,似乎人生也只剩下報仇了。
掌柜捏了一下剔骨刀,看著對面那人拔出了那柄他極為熟悉的直刀,說了一語:“你的死,很可悲!”
說完這一語,渾身的憤怒再也不需多忍,剔骨刀早已揮起。
遠處西湖水面之上,煙霧掩映之中,一個肥胖的漢子忽然站起身來來,朝岸邊方向看了看,看不真切。隨后口中罵咧一語:“也不知是哪個日仙人的半夜抽了羊角風。”
胖子身邊還有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子,正在大汗淋漓扎著馬步,連忙站起身來說道:“胖爺息怒,胖爺息怒!”
胖子抬手就打,大巴掌拍在白凈小子背上,直把這小子拍得背過氣去,又聽胖爺罵道:“你個龜兒子,要不是你爹那個老頭讓老子起了一些敬佩,此時定把你扔進湖里去。”
白凈小子早已跌倒在地,還未緩過氣來,卻又連忙爬起來把馬步蹲好,口中說道:“胖爺千萬別把我扔湖里去,小的可不會游水。”
胖子似乎余怒未消,又是一大巴掌拍在這小子背上,口中又道:“王元朗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龜兒子!”
“胖爺,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我……我爹可是王元朗。”又一次爬起來的小子,哭喪著臉,繼續蹲著馬步。
不想胖爺又是一大巴掌:“你爹的名字,你也敢直呼?”
這回小子實在是爬不起來了,一口一口的粗氣,喘得咳嗽不止。
再看胖爺好似要抬腳來踢,這小子只得咬著牙連忙再爬起來,兩股戰戰蹲了下去。
胖爺也懶得正眼去看,躺在一張竹床之上,眼睛閉了起來,耳朵卻在連連抖動。
湖邊。
低垂的楊柳忽然迎風招展,柳條沖天亂飛。
湖水猶如沸騰一般,不斷跳躍。
手持剔骨刀的漢子名叫種師道,手持直刀的漢子名叫秦伍。
秦伍雙眼圓瞪,一臉的驚駭,他實在沒有想到同是先天的種師道竟然恐怖如斯。一擊就能把他打落百步之外,猶如昔日他還未入先天之時面對王元朗一般。
便聽秦伍一聲大喊:“我不能死!!”
從地面激射而起的秦伍,用出全身所有的力道再去迎接追來的種師道。
再一擊!
秦伍再次跌落幾十步,卻是面色大喜,瞬間提刀再去。
只因為秦伍看到了種師道手中的剔骨刀只剩下刀柄了。一柄廚房里的剔骨刀,與秦伍手中的那柄寶刀,實在不是一個檔次的。
秦伍手中的直刀,由彭老怪尋訪多年打造而成,后來到得種師道之手,如今卻被秦伍拿在手中。
種師道已然把刀柄一扔,以手作刀再來。
再次交擊,秦伍終于占了上風,因為種師道并不敢與秦伍正面對戰,只能閃轉騰多,希望用手刀擊中秦伍身軀。
此時的秦伍,早已大喜望外,連連搶攻不止。
種師道皺著眉頭,身如鬼魅,手刀連連,卻總是隔了毫厘。
大喜的秦伍,猶如瘋魔狂舞,口中喊道:“種大俠,你一定要成全我!!!”
西湖煙波,隨著夜深,越發濃厚。
此時!
有一急速之物,劃破煙波而來,帶著劇烈的破空之聲。
還聽得有個渾厚的聲音說道:“種小子,吵死個人了,早點讓老子睡覺。”
種師道答了一語:“多謝楊前輩!”
話音一落,種師道虛空一抓,一柄漆黑碩大的寶刀凌空在手。
興許,種師道把地點約在這里,就有過借刀一用的打算。
種師道說過有人會死,會死得很可悲。
不是說笑!
看到漆黑寶刀的秦伍,帶著無數次搏命的感覺而去,臉上有一種瘋狂:“我不會死,我定不會死!!”
種師道持刀在手,淡淡答了一句:“你會死!”
幾十步之遠,轉瞬已到。
橫山刀,搏命法。
有一種是拼,拼命,聽天由命。有一種是自信,用自信壓制自己的情緒,不激動,不悲戚,無喜無悲,沉著冷靜。
也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區別。
興許區別就是一雙腿還站在原地停頓,上身卻還在空中久久不落地。
污穢,鮮血。
臭味彌漫。
秦伍依舊緊緊握著刀,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開口大喊:“救我,種大俠,快救我,救救我,我不能死,我現在還不能死!”
種師道把漆黑大刀往空中一拋,破開水面的煙霧激射而去,口中一語:“再謝前輩借刀。”
“種大俠救我!!”
種師道只是左閃右避走近那半截身體,避免任何污穢沾身,微微伸手,說道:“把刀還來!”
半截身體連忙把刀呈上,還是那一語,痛苦非常:“種大俠,求你一定要救我。”
種師道接過刀,認真看了看,水面叮咚一聲,橫山刀,從此真的就消失了。
種師道撿起地上的拿包錢,笑了笑,邁步已走,再也不回頭。
哀嚎之聲,久久不絕。
還有島上罵咧的蜀語:“種小子不是好人,白白借他刀了,龜兒子殺個人都殺不利落。鬼哭狼嚎!”
“胖爺,我咋就聽不到有人鬼哭狼嚎呢?”扎馬步的小子豎著耳朵在聽,西湖岸遠,啥也聽不到。
“去你的!”胖爺抬腿就踢,小子應聲落水。還聽胖爺說道:“你游過去聽,把那一地的雜碎一并清理了。”
“胖爺救命,胖爺救命,小的可不會游水,要死了,要死了。”
“有老子在,保你死不了,撲騰著,撲騰撲騰就會游了。”
落水的小子真在撲騰,只是越撲騰越往水下沉,喝得一肚子水之后,被胖爺撈了起來。
胖爺一臉尷尬嘟囔道:“還真他娘不會,差點給淹死了!”看請瀏覽m.shu花ngge.org/wapbook/27331.html,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