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位于皇城之南,朱雀御街西邊,所謂國寺,地位自不用說,在寸土寸金的皇城里,占地面積極廣,幾乎占滿了一坊街區。
大相國寺本就是繁華的地方,即便是夜晚,這里也是人流如織。
晚秋詩會,若是往年,不過就是一個名頭,各處詩社或者文人圈子各自找個名頭聚會而已,遠遠比不得上元詩會或者中秋詩會。
但是今年這個隨意的詩會名頭,卻出奇的熱鬧,甚至比上元詩會與中秋詩會還要熱鬧,京城里十七個大詩社聯名舉辦,邀請的都是真正的名士大家人物,連當朝首相徐杰徐文遠也在邀請之列。
有人說是為了慶祝戰事勝利,有人說是為了巴結冠軍侯徐文遠。到底為什么,也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反正應者如云。
大相國寺內,真正供奉佛陀的廟殿不少,更多的還有各處招待客人的地方,以往這里招待客人本就多,其中還多是達官顯貴,甚至是皇家貴胄,所以招待人的場所也建得極為氣派,亭臺雅苑自不用說。
京里的青年才俊早早就到場占地方了,至于那些名士大家大多會姍姍來遲。
像徐杰這種身份,自然就來得更晚。
徐杰身邊,陪著梁伯庸,本來也邀約了謝昉,倒是謝昉并未答應赴約,吳仲書卻到了。
文人盛事,對于這些文人與官員來說,許多時候與一般朝廷政務的重要性差不多,這也是華夏上千年文化傳承的特有方式,特別是文人掌權的時代,更是如此。
花魁大家自不會少,京城里新晉的人物,一個不缺。
徐杰遲來,方冠儒衫,與梁伯庸說說笑笑往里進。起初還未有人在意這兩人,只當是哪里的士子。
待得忽然有人認出了梁伯庸之后,梁伯庸身邊的年輕人是誰也就不用多說了。
霎時間相國寺內就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往徐杰身邊湊,雖然不是那般人頭攢動去擁擠,卻也隱隱圍作一圈。
興許徐杰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早已成了年輕一代文人的偶像。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文才了得,武功不凡。
這樣的人,對于年輕人來說,就是完美的。對于那些還在為科舉含辛茹苦的年輕人來說,更是一種向往。
嫉妒與崇拜,往往是有區別的。嫉妒大多只發生在“夠得著”的范圍內,崇拜發生在高高在上夠不著的地方。
對于在場大多數年輕士子而言,徐杰對他們來說已經就是夠不著的地方了,在嫉妒的范圍之外了。
所有人目送著徐杰走進一個大殿,大殿里燈火通明,擺放的條案無數,吳仲書與一眾老夫子名士之人,都坐在最頭前。
酒菜自不用說,徐杰走進來之時,滿場起立,拜見之聲此起彼伏,門外還有無數雙眼睛往里看。
徐杰最頭前中心落座,轉頭去看,小廳側門也有無數女子的目光躲躲閃閃地往他看來,顯然就是那些等候上場表演的花魁人物。
這種感覺讓徐杰多少有些不適應,他并不了解如今自己在年輕文人圈的地位,也不了解自己在那些花魁之間的傳說。甚至徐杰以往從未以為自己會被人當做所謂的“偶像”來崇拜。
直到今日,徐杰才多少有點這個感覺。
吳仲書開口示意徐杰主持開場,徐杰卻讓吳仲書來開場。
推托幾番,吳仲書方才不好意思站起,說了一通開場詞。然后轉頭問徐杰:“太師,不知這第一題,定個什么名目呢?”
這是讓徐杰出題的意思,徐杰倒也不再推托,開口道:“今日既然在大相國寺,那就先以神佛來開場,子不語,如何?”
吳仲書聞言有些疑惑,問道:“太師是說子不語怪力亂神?”
徐杰點點頭:“我輩讀書人,當以圣人教誨立心,求知求是,自周以后,以祖宗為崇拜,神佛之說,當不是文人之道。”
徐杰也是突然興起,想到這個問題。徐杰是比較排斥宗教的,儒家其實也是比較排斥宗教的,哲學本也是排斥宗教的,西方上古的許多大哲學家還被宗教迫害。宗教對于中國來說,并沒有那么深厚的意義。
這是華夏文化的基調所在。所以徐杰興起,就想在這些文人面前強調這一點。
倒是吳仲書聞言說道:“太師,這般詩詞怕是不好寫啊。”
“無妨,只管寫,總有好寫的。”徐杰隨意答道,他對這種詩詞寫得好不好并不在意,他更在意這些人跟他一樣,不應該在意宗教之事。
吳仲書聞言,不好多說,提筆在白紙上寫下幾個字:子不語。
然后吩咐小廝貼出去。
門外已經嘩然一片,文人詩詞,從來都是風花雪月,再來就是憂國憂民,哪里有過這種怪題目。
徐杰倒也不在意那些嘩然,而是自顧自飲了一口酒,眼神在到處掃視,好似在尋著什么。
吳仲書見得徐杰眼神尋來尋去,開口問道:“太師尋何人?老夫差人去請?”
徐杰擺擺手,神秘一笑,說道:“吳相公難道就沒有覺得這晚秋詩會,過于盛大了?”
吳仲書一愣,問道:“太師所言何意?”
“倒是沒什么意思,就是好端端一個什么晚秋,弄了這么大一個詩會,也不知這些酒菜誰家花的錢,這些花魁又是誰家花的錢。”徐杰說道。
吳仲書答了一語:“京中豪富者頗多,資助一些詩會倒算不得什么。”
“哦,如此?國窮如洗,京中卻多豪富,上萬兩銀子扔出去也算不得什么,讓人唏噓啊。”徐杰是當真有些唏噓,如今徐杰主政,用起錢來扣扣索索,京城里卻到處是豪富,這個國家當真有些畸形了。
吳仲書聽得懂徐杰話語中的意思,回旋一語:“許多人家世代高門,積蓄頗豐也是正常。”
吳仲書隱隱有些擔憂,擔憂面前這個手段激進的太師會不會又要做什么激進的事情。
徐杰也看出了吳仲書的擔憂,笑語:“吳相公不必多想,我怎么也不可能強搶不是?”
吳仲書尷尬一笑,連連點頭,也說一語:“倒也不知今日這詩會到底是何人資助的,頭前有人來請,說是為太師慶賀功勛,便應了下來。這一宴會,萬兩銀子可不夠,只算那些花魁大家,不說什么出場費用,就是隨意打發一點,加起來也不止萬兩。這么大的人情,主人卻低調不語,就不怕太師記不得這個人情?”
徐杰聞言,只答一語:“此人啊,所圖甚大。我剛才就是想尋到此人。”
“哦?太師知道是誰?”
徐杰搖搖頭:“不知!”
(新書開局寫了兩版,都被編輯斃了,腦細胞都不夠用了,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