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臺Xs1俯沖入云層的瞬間,銀白色的機身上便擴散出一圈淡青色的光粒子,像是一道漣漪,向四面八方延展開去。
在海盜船上,Xs1的操縱者一襲迥異于協會煉金術士的漆黑風衣,右領上一對金色羽翼徽記,頭戴最新式的風鏡,玻璃片上正折射出數個黃色的光點,正在迅速接近自己。
他下意識一閃身,Xs1靈巧的機身向旁邊一讓,數個黑點穿過云霧與它錯身而過,另一些撞在機體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冰雹?”他回過頭,Xs1的視訊水晶也隨之看向那個方向,正好看到一抹蒼光擊中自己的右肩,像是一朵綻放的花蕾。
細小零件在水晶的視野中散落開,被鍍上一層暗紅的色澤。
發條妖精!?
操縱者立刻意識到不好,舉起右臂,Xs1銀色的臂鎧上展開一面震蕩晶盾,一道赤紅的射線洞穿云層,正好擊中晶盾的中央。
生成的晶體四分五裂,力場一圈圈震蕩開,Xs1受力向后飛去,操縱者舉起左手,收回元素刃,在半空中舉起射線矛就要向那個方向還擊。
就在這一刻,玻璃片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光暈。
他心下一驚,順勢將長矛向那個方向刺去。霧氣背后沖出一臺青灰色的槍騎兵,金屬外甲上布滿了劃痕,視訊水晶在云層之中閃爍著紅光。
槍騎兵的兩臺調向風元素噴射口向一側拖出長長的光尾,堪堪沿著一條弧形的軌跡向右橫移,正好避開他手中的矛尖。
Xs向前1刺了一個空,其操縱者立刻冷靜了下來,Xs1的十個調向引擎比對手擁有更加靈巧的變向能力,他手中的魔導手套微微變向,Xs1立刻噴射光尾飛向槍騎兵上方。
但方鸻早在那里等著他,他右腕下沉,令槍騎兵的兩臺輔助引擎向上,然后向下一沉。
五個指節依次抬起,笨重的空戰構裝像是一個人一樣在下沉的過程中調整姿態,后退,滾轉,作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回旋,然后以仰姿在半空舉起射線矛,瞄向對方——
Xs1的左右引擎同時亮起光芒,左右臂與底盤的調向噴口也拉出長長的馬赫環,令它在半空一個急停。
機械構件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裝甲震顫著幾乎要飛離出去,才讓它生生止住姿態,下一刻一道赤紅的光線在前方錯身而過。
Xs1的駕駛員冷汗一下就下來了,他趕忙向斜下方飛去,試圖避開對方的鎖定范圍,與此同時目光不斷捕捉對方的飛行軌跡。
但那臺老式的槍騎兵如同幽靈一樣切入了他的后半球,比直線速度,他有優勢,但優勢還不足以大到一剎那加力甩開對方。
何況核心溫度已經超過80,他要等散熱系統重新開始工作,Xs1的操縱者按照手冊打開擾流板,露出下面的散熱片,同時在右手手臂上按了一下。
風壓倉瞬間彈開,一枚枚閃光彈被向后拋射了出去,在云層之中炸開成一連串耀眼的太陽。
他再按下另一個扳機,風壓炸彈瞬間離倉飛出,炸彈掛倉也隨之脫離,帶著一片細小的零件飛向后方。
大約一秒鐘之后,后方的云層微微一縮,接著猛然膨脹開來,四散的元素氣流從后方撞上Xs1的機體,將它向前推去。
玻璃片上閃現出一片片亮紅色的光芒,多個系統在沖擊之中告警,但Xs1的操縱者來不及自查,回頭看了一眼,玻璃片上那個緊追不舍的光暈終于消失,令他大大松了一口氣。
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是心有余悸,一臺舊式港務機器追得他差點要自爆,那種回味簡直難以言明。
比性能,Xs1和老式槍騎兵簡直不在一個層面上。但更加緊密與復雜就意味著有更多的指令要回饋,這可不是可以靠意念操縱的機器。
在測試之中,他大約能發揮出這臺的機體性能的百分之四十,這已經是最好的一批成績,畢竟新機體一般要在入役之后一兩年才能被徹底開發完畢。
而測試本身的目的,就是讓它面向更大眾的操縱者。
但他一想到那臺老式的機體在半空中連續不斷地變向的過程,流暢得不像是一臺構裝,太陽穴就忍不住突突直跳——
“狼獾,”他打開通訊頻道,吸了一口氣問道,“你在什么地方?”
他的口氣略微有些顫抖。
之前那一幕仿佛仍舊印在腦海深處,那臺槍騎兵在二百七十度周轉之后光矛還能穩定鎖定自己——那時要是反應慢半刻,自己已經是對方的擊墜數據了。
而對方控制的不是一臺空戰構裝,而是四臺。
他在先前纏斗之中已經來到云層下方,此刻四周一片安靜,讓他微微有些焦慮,另外三臺槍騎兵去了什么地方。
下一刻通訊頻道上的代號亮起,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穿過元素擾動,提醒道:“……渡鴉,小心,在你右側!”
他悚然而驚,正前方一臺槍騎兵正穿過云層,它與先前的那一臺墨綠色的涂裝不太相同,混身上下漆黑一片。
手中的長矛也不太一樣,更像是一個重型的發射匣,那個匣子打開口子,一連串金色的光暈從中飛出。
Xs1的操縱者立刻意識到那是什么——火巨靈,他舉起手中的射線矛,瞄準那些金色的光暈連續開火,在半空中的發條妖精打成一片零件狀態。
但仍舊有漏網之魚向這個方向飛來,此刻核心溫度仍舊在50以上,但他已經顧及不了這么多,立刻打開反推引擎向后飛去。
火巨靈在末端無法輸入指令,對方一定是用閉循環裝置預設好了最后的飛行軌跡和起爆時間,他只要動起來就可以避開。
但玻璃鏡片上各種警告已經一重迭著一重,主核心在超載之前一秒自動關閉,備用奧術核心在半秒之后啟動。
他眼前一亮,接著就看到一連串的爆炸在大約百米之外展開,沖擊波揚起的雨水像是一個環狀向這個方向飛來。
躲開了!
他抹了一把汗——但通訊系統之中的告警聲仍接連不斷:“右側,在你右側!”
Xs1的操縱者馬上向那個方向看過去——視訊水晶中正映出一臺沖出云霧的槍騎兵,墨綠色的涂裝在雨水中顯得有些晦暗,但暗紅的閃光像是一道蒼茫的雷電。
他拼了命地調整自己的機體姿態。
但對方究竟是怎么捕捉到自己的——帝國最新式的風元素探測儀,在小型化安裝在Xs1這樣的新銳機體上之后,在雷雨環境之下一樣不太好用。
他忽然之間想到了那個先前撞擊自己的發條妖精。
但一兩只發條妖精在這個環境下一樣用處不大……除非,對方早先一步布下一張妖精之網,但怎么可能?
備用奧術核心的出力有限,風雨飄搖的Xs1只能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形,他舉起手中的射線矛,試圖瞄向對方。
但剛想要扣動扳機,那臺槍騎兵忽然加速沖了上來,一頭撞在Xs1的左臂上。
赤紅的光束從對方的頭顱一側灌入,直接撕開來那里的裝甲,將內部的零件與視訊水晶擊得粉碎。
第二槍則洞穿了對方的左臂,直接將那里的傳動裝置擊碎,令整條左臂打著旋兒飛入云層之中。
但第三槍擊發之時,殘破的槍騎兵終于撞了上來,讓Xs1失去平衡,射線矛的矛尖也指向一旁,向空無一物的云海之中射出光束。
可正是那一刻,‘狼獾’從左側的云層之中飛出,想要來幫他解圍,在對方沖出云層的那一剎那,剛好看到一道射線迎面而來。
‘狼獾’立刻舉起右臂的震蕩晶盾,的左右引擎同時亮起光芒,向后一退,堪堪在千鈞一發的一刻攔下這一擊。
但機體也不可避免地停下。
另一臺槍騎兵也從云層之中鉆出,直接從斜后方殺向他。
'狼獾'連續打開背后的多個噴口,令Xs1的機體在半空之中變向,躲開這一擊,然后面向對方,以手中的雷元素刃一劍向對方斬了過去。
不過方鸻靈巧地向后避開。
他看到那臺Xs1背后的亞空間環亮起,然后整個機體像是進入一層介于現實與虛幻的狀態之中,化作一道流光,奔涌向另一個方向。
方鸻一言不發,蓋因大腦之中的計算已經占據了他所有的心力,一套妖精之墻與四臺槍騎兵的全力發揮。
同時他還要控制那些飛散的火巨靈——
風鏡之中的視野仿佛分裂成無數個,他在其中一個視野中看到槍騎兵正推動著那臺Xs1向右旋轉。
對方正不斷調整著調向噴口,但始終無法與之脫離。
方鸻舉起一只手,一把抓住那臺Xs1的射線矛,然后扣動扳機,讓一道赤紅的光束向那個方向奔涌而出。
那光束正好射向‘狼獾’停下的位置。于此同時他一心二用,下令讓正前方第一臺槍騎兵舉起手中的射線矛。
矛尖瞄準了這個方向——
兩道射線在半空之中呈夾角交錯。
‘狼獾’不得不向上飛去,十四臺引擎全力全開試圖避開這一擊,但這時從后面追過來的槍騎兵已經一頭撞向他的后半球。
他已經盡力調節姿態,但還是被撞個正著,兩臺構裝體在半空中發出一聲巨響,然后一齊被推向前方。
正好那兩道交錯的光束正好掃過它們的腰際。
Xs1立刻感到天地倒轉,整個視野都旋轉起來,接著它‘看到’與自己分離的下半身,帶著無數零件向另一個方向跌落。
接著洶涌的魔力沒過了其中的核心水晶,化作一片耀眼的光芒,一聲轟鳴,在云層之下化作一團火球。
‘狼獾’一把扯下自己的風鏡,狠狠丟在地上,他站在護衛艇上,在瓢潑大雨之中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一道青光從云層之下升起。
兩臺槍騎兵一左一右沖出云海,追著正落荒而逃的Xs1,仿佛性能占優的機體不是后者,而是那兩臺笨重的改裝港務構裝一樣。
而且其中一臺甚至失去了視訊水晶,失去了一條左臂,他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究竟是怎么控制,但他接著看著從云層之中飛出的發條妖精——忽然之間明白了一切。
這還是人嗎?
Xs1的操縱者腦海之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七海風暴號之上,天藍正一臉緊張地看著那個地方,她還從沒見過團長如此認真的樣子,他戴著風鏡,任由雨水沿著自己的臉頰流下,但一言不發,只舉起魔導手套,不斷變幻手勢。
塔塔小姐不在那個地方。
奧利維亞聽說了外面的戰斗,想要到甲板上去看看情況,但羅昊在出口處攔住了一行人,開口道:
“奧利維亞小姐,外面不安全。”
“可艾德在戰斗。”
“沒關系,”羅昊搖搖頭答道,“請相信團長。”
少女默默看了外面連天接地的雨幕一眼,一道閃電正劃過天穹,將艙外照得一片雪亮。
她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警惕,七海風暴號上的人對他們有所防范,于是不再堅持,輕輕點了點頭:“謝謝,我明白了。”
“感謝配合,奧利維亞小姐。”
回去的路上,隨行的學士不斷向她埋怨:“奧利維亞小姐,我說過,你這樣只會引起不必要的沖突。”
“他們答應讓我們上船,我們得學會感激,你就是向學會抱怨也沒用,林諾瑞爾議會對他們相當尊重。”
“我明白了,米諾學士,”奧利維亞也不反駁,“請你放心,我并不是任性,只是有些擔心。”
“你明白就好。”
但少女卻在向心中的一個聲音對話:“我早說過,這樣行不通,你看結果如何?”
那個聲音輕輕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而這個時候,他們忽然聽到主甲板上傳來一陣歡呼聲。
能發出這么夸張的歡呼的,幾乎一定是詩人小姐,由于凱瑟琳接過了指揮權,她正按方鸻授意令七海風暴號掉頭,向兩艘海盜船的方向追過去。
此刻三船的距離已經接近一空里,逐漸可以看得清那個方向的情況,天藍看到遠處兩道青色的光輝從云層之下升起,然后與一個銀色的光點交錯而過。
那個光點閃爍了一下,然后往下方墜去。
她立刻明白,勝負已分,自己的艾德哥哥又一次贏得了勝利,不過那樣的勝利就仿佛理所當然,睜開眼睛,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天藍向那個方向看去,剛好看到方鸻摘下風鏡,長出了一口氣,這一仗真沒贏得像想象之中那么簡單。
還好,帝國方面的兩個工匠應該不是什么出名之輩,無論是反應還是施展經驗,都比不上他曾經交過手的那些帝國天才。
甚至比不上杰弗利特紅衣隊的那個天才少年,卡卡。
他吐了一口氣,然后又重新戴上風鏡,好不容易趕走了蒼蠅,接下來就是收獲戰利品的時候了。
他讓槍騎兵重新升上云層,而此刻那臺重傷的槍騎兵終于也不堪重負,在一片電火花之中忽然失去了連接。
但方鸻看也不看那個方向,自己的構裝體的情況自己有所預計,三換二的戰績已足以引以為傲。
他看向那兩條海盜船,較大的那一條布里廷根帆船已經開始轉向,也不打算回收機體,直接就準備逃竄。
而另一條護衛艇也在變向,不過方鸻想了一下,決定放棄那條布里廷根帆船,轉而向護衛艇的方向飛去。
他只剩下一臺槍騎兵,未必能突入布里廷根帆船的火力網之內,但護衛艇就要簡單多了——他讓槍騎兵爬升,避開護衛艇下層的火力甲板。
只有幾門小型轉膛炮向他開火,但實彈火力彈速太慢,對空戰構裝基本構不成威力,他穿過交錯的火網,向那個方向俯沖了過去。
海盜在甲板上亂作一團,有人舉起魔導銃向他射擊,但子彈只能在槍騎兵笨重的裝甲上劃過一道道流光。
方鸻平端長矛,用交錯的射線掃過甲板,然后第二輪再掃過桅桿上的風帆,很快,這艘護衛艇就停了下來。
在空海之中打轉。
海盜們不得不投降,方鸻命令他們停下船,然后才向另一個方向看去——那艘布里廷根帆船只剩一個影子。
對方逃走得義無反顧,讓他隱隱有一個感覺,那條船上說不定有什么重要的東西。
不過這時也顧不得這么多,畢竟他們是離開了七海旅人號在作戰,風暴號的前身是一條老舊的商船,指望它參戰不太現實。
大約一刻鐘之后,海盜們紛紛繳械投降,來到甲板上列隊,這時候七海風暴號才靠上來,妲利爾與愛麗莎等人從船上一躍而下,將這些人看管起來。
方鸻回到艦長室之中,換了一套干的衣服,然后愛麗絲就帶回來了一個情報:
“海盜們是被脅迫來的,”另一位夜鶯小姐將一張干的毛巾遞給他,看他擦干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說道,“背后的確與血鯊海盜有關系,但不止是血鯊海盜。”
“帝國人?”方鸻毫不意外,要這些人只是沃拉提庫斯的本地海盜,信不信他把自己的書桌吃下去?
“有可能,但不一定。”
“但不一定?”
“根據海盜們的供詞,的確有另外的人參與了這次伏擊,但他們認不出那些人的身份。”
“原本這艘船上應該還有幾個帝國工匠,但在你打敗他們的時候,這些人大都跳船逃生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
在這個海況之下,跳船很難說是逃生還是自殺,不過有可能這兩者都是指同一個意思——那些人已經在另外的船上復活了。
“哦,對了,”愛麗絲收回目光,窗外云層之間連著一道閃電,電光點亮她漆黑的眸子——她停了一下,才開口道,“還有一個額外的消息。”
“這些海盜的首領叫做瑪拉·艾薩克,凱瑟琳說她認識這個人,是沃拉提庫斯小有名氣的走私販子,也兼作海盜,但不是全職的那種。”
不是全職海盜。
方鸻忍不住有點好笑,聽起來像是什么上得了臺面職業,但在艾塔黎亞的任何一片海域,海盜都是臭名昭著的。
但海盜們往往更看不起走私客。
“這個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他接到了一筆生意,一個叫做M的人聯系了他,”愛麗絲繼續說下去,“不過后來他就和其他海盜一樣,被血鯊海盜控制住了。”
這個名字明顯是一個代號,不由讓方鸻想起了那個叫D的家伙,血鯊海盜背后還有一伙人在謀劃這次襲擊,這些人來歷神秘,有同樣的代號,又和帝國有關。
他一下就想到了暗影會,難道這背后是暗影會的人在搗鬼?
那就不奇怪了,這撥人應該與他們先前遇上的帝國人目的并不一致,他們應該是兩撥人,但那時候那些帝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過這兩者有沒共享消息,這很難說,他們離開那些帝國人之后不久,海盜們就出現了。
他清楚的消息,愛麗絲自然也清楚。對方見他沉吟,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那些海盜怎么辦?”
“送他們去寧伯爾—塞圖斯港,海灣同盟的人自然會審判他們。”方鸻打算在這些沒什么用處的海盜身上浪費時間。
“我們還是要去寧伯爾—塞圖斯?”愛麗絲問。
方鸻搖搖頭,“我們兵分兩路,讓羅昊他們押著這些人去寧伯爾—塞圖斯,順便與瑞德先生匯合。讓他們找那里找一條船前往南風錨地,我們繼續南下,追著這些海盜在湍流帶匯合——”
愛麗絲怔了一下,又問:“你想要追上那條船?”
“不全是,”方鸻答道。
雖然他的確是對那背后的陰影會感興趣,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從星和阿德妮(尼婭)的描述來看,暗影會絕不好對付,他也必須小心謹慎一些,“對方可能是暗影會的人,雖然不知道他們怎么會把目光放到我們身上,但小心謹慎一些總沒大錯。”
他猜可能是因為D的原因,對方可能想要弄明白自己人失蹤在銀風港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但為什么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他那時是通過灰樹的網道抵達銀風港,那之后并未在銀風港停留,見過他的人應該不多,知情人更是寥寥無幾。
但無論如何,暗影會既然已經出現了,他就必須趕在他們前面,趕在海盜們完成封鎖之前進入湍流帶。
不能給對方從容布置的時間。
愛麗絲點了點,大致明白了方鸻的想法——要么追上那條布里廷根帆船,抓住上面的人,確定更進一步的消息。
要么至少應該抓緊時間南下,在海盜們完成布置之前抵達菲爾曼特島,或者桑德西塔德爾島,并從那里的島間隘口進入湍流帶。
而羅昊一行人要押送海盜前往寧伯爾—塞圖斯港,只能借用那條護衛艇,此地距離寧伯爾—塞圖斯大約三四十空里,方鸻估算了一下時間,風暴大約會在第二天上午完成形成,他們應該能安全抵達那個地方。
不過在那之前還得檢查一下護衛艇的狀態,以及重新更換風帆,在檢查的過程當中,方鸻卻發現了一個意外之喜。
“這不是海盜的船。”
他一進入核心艙,就立刻眼前一亮。這豈止不是海盜的船,這應該是帝國還未列裝的實驗型護衛艇——
它搭載的核心水晶型號是方鸻從未見過的,上面隱約可以看到一些三天才時代的設計痕跡,方鸻打開輪機艙檢查了一下里面的管道,立刻得出結論:
“眾星裝置。”
“騎士先生,”塔塔也看出了什么,“這是妖精之心的思路。”
方鸻點了點頭,不過只能算是妖精之心的雛形,其實他在人馬殲滅者和鎖喉怪上也見過類似的設計,這應該是帝國煉金術革命的一部分成功。
這種半成品妖精之心并不能讓這些護衛艇成為七海旅人號一樣的母艦,但卻能讓船員更好地操縱它們。
就像是塔塔小姐也可以操縱七海旅人號上的每一面船帆與桅桿一樣,簡而言之,這種新式的護衛艇自動化程度更高。
但這并不能代表著,帝國人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就能得到七海旅人號。
“帝國人走錯了路子,”方鸻深入研究過杰德·漢姆的思路,自然清楚奧述人錯在了什么地方,“杰德·漢姆的設計的終點就是眾星裝置。”
而妖精之心的核心,卻是海恩·帆姆留下的那張設計圖。
妖精之心真正需要的是龍魂,與零號水晶。
不過能走到這一步,已經足以說明帝國人的煉金術革命的意義,只是可惜,其主導者沒將它用在正確的地方。
他合上艙蓋,不由有些喜出望外。
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條帝國最新式的護衛艇,甚至還未列裝帝國海軍,有可能是帝國下一代的主力護衛艇。
它可能小了點,但性能上其實要比風暴號來得好多了,無論是速度,作戰性能上幾乎都是全優。
而且他們幾乎是全須全尾地繳獲了這艘船,除了打壞了它的幾面帆之外,這船幾乎是全新的,差不多可以說是帝國自用,九成新。
這下賺大了。
方鸻將這艘船命名為‘閃耀銀幣’號,用以紀念羅曼女士贈予他們的禮物,以及不久之前才剛剛過去的命運一役。
他將船交給羅昊,讓他將這條船帶回寧伯爾—塞圖斯,再想辦法在那里招募一些水手,帶著大貓人等人來與他們匯合。
這樣一來,他們也算是有第一條僚艦了。
不過驚喜不僅僅如此,更換帆裝大概用了一個多鐘頭,其間他們又在這艘護衛艇的下層甲板發現了一些好東西。
那些竟然是那種新型的帝國攻擊機,Xs1的備用零件,方鸻立刻想到這些備用零件可能是用來供給其中一臺Xs1用的。
不過這些東西現在落在他手中,他完全可以將Xs1的殘骸打撈上來,然后看看能不能試著修復它。
兩臺Xs1其中一臺損毀嚴重,幾乎不太可能挽回,但另一臺受損的情況要輕得多,只被打壞了頭部的視訊水晶而已。
倉庫之中的備用零件用來攢半臺新機都夠了,用來修復其中一臺實在是綽綽有余。
方鸻想到就干,放下小艇讓人到云層下面去回收那兩臺Xs1,雖然說是只能修復一臺,但這兩臺新銳機體他都舍不得丟。
這可就是在薅帝國的羊毛,不薅白不薅——風元素層下的元素非常致密,大部分沉船的殘骸都不太可能穿過這層壁障。
要不然的話,前往淵海也不用通過特定的入口。
兩臺受損的Xs1大約也漂浮在云層下兩三百米的地方,對于專業的水手來說,這個深度根本不算什么。
二團的成員也受過凱瑟琳專業的訓練,大約在護衛艇換好帆裝的同一刻,他們也成功將兩臺Xs1的殘骸打撈了上來。
羅昊清點了俘虜,然后帶上梅伊與箱子,以及塔塔小姐,因為閃耀銀幣號上也有類似于妖精之心的結構。
所以妖精小姐剛好可以輔助操縱。
她留在七號風暴號這邊也沒什么意義,她和羅昊等人一起還可以少分出一些二團的成員前往寧伯爾—塞圖斯,聽了妖精小姐的提議,方鸻也只沉吟了片刻便答應了她的請求。
反正她要回來也只是一轉念的事情,這附近到寧伯爾—塞圖斯不過百十空里,限制不了龍魂的移動。
于是兩邊互相道別,羅昊讓愛麗絲用燈語向大船這邊發來信息:
“一路順風。”
方鸻也以同樣的祝愿回應。但至于接下來究竟是不是一路順風,老實說誰也說不好。
由于不再需要前往寧伯爾—塞圖斯港,因此他們必須制訂新的航線,如果這個時候有希爾薇德在就好了,方鸻忍不住想。
艦務官小姐清楚巨樹之丘周邊的每一條航線,與‘水文’情況,風元素層之下的潛流,靜風帶。
好在凱瑟琳也是個本地人,她記起在沃拉提庫斯西面還有一條走私販子常用的航道,那條航道不是很安穩,但卻是一條近路。
“他們要南下封鎖菲爾曼特島,或者桑德西塔德爾島間航線,只有三條路可走,不過這三條航線其中一條在海灣同盟的控制下,血鯊海盜們可不敢去惹他們的麻煩——”
“那么就只剩下兩條,要么是更長更安全的這一條,要么就穿過桑德西塔德爾北邊的浮礁區。”
“那里是湍流層的外延,走私販子經常利用那里變幻不定的洋流和海灣人的鹽骨艦隊捉迷藏,沖出浮礁區,我們就可以直接抵達桑德西塔德爾島。”
“浮礁區?”
“我也聽說過那個地方,”這時候一旁的妲利爾忽然開口道,“那里和古蘭加德海很像,經常會會出現一些地圖上未標注過的島嶼,聽說過去那里也是辛薩斯時代的大陸遺址之一。”
古蘭加德海在凱蘭奧外沿,與巨人群島隔海相望,那里其實就是拜恩之戰的主戰場。十六年前,一片神秘的島嶼從那里的云層之下升起,淵海石板因此現世,拜恩之戰也由此而揭開帷幕。
但在辛薩斯時代,由于黑色命星而撕裂沉入淵海之下的大陸遠不只有這一處,相傳整個湍流層過去都是一片超級大陸的一部分。
那片大陸斷裂之后,才形成了今天的世界斷層,也就是大陸橋的所在之地。也就是說在過去的時代,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有可能是相連接的。
事實上羅曼女士也間接告訴過他這段傳說,她管那片大陸叫做‘世界之柱’。
或者——
伊塔之柱。
“圣樹泰拉卡,本質也不過是對它的模仿,”商業女士對他說道,“精靈們設法搭建起橋梁,這就是雙圣樹的意義——”
方鸻的思緒回到現實,他聽了凱瑟琳的話,立刻意識到這片‘浮礁區’很有可能也是一個類似的區域,畢竟它本來就和湍流層相連。
這種區域一般危機四伏,甚至有可能比湍流層本身還要危險,因為湍流層可以說是大陸的斷裂帶,而這些區域多半是斷裂帶上最瑣碎的部分。
斷裂帶上的斷裂帶。
更不用說,一場浩大的風暴正在孕育。
不過方鸻略微沉吟了片刻,還是選擇了這個方案,“我猜海盜們也會選擇這條路線,他們本來就是亡命徒。”
“我們說不定能在那個地方追上他們。”
而至于這場浩大的風暴本身。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那兩位新生的雙子女神,尤其是幽布拉雅,那位掌管風暴的女神,她能看在灰災一役的情分上,能給他們一點好臉色。
不過方鸻想到對方看他們一臉冷漠的表情,總覺得這本身就是對方要給自己一點顏色看看,否則哪有那么巧合他們一來,這場風暴便已在孕育之中。
這還沒到西海之上風暴肆虐的季節呢。
但他甩了甩頭將這個荒誕的想法丟出腦海:
“那就出發!”
不管怎么說,他還是下達了命令,“起錨,目的地桑德西塔德爾島,讓我們去看看那座浮云之上的火山奇觀。”
七號風暴號再度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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