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小沁是個好奇的性子，她把那本菊花香買了下來。
書里講的是個很悲情的愛情故事，她正處于多愁善感的年紀，看完后或許會感傷一段時間吧，陳喬山沒有多說什么，人遲早會進行各種不同的嘗試，不然永遠都不可能真正的成熟。
人與人的相處是一個不斷磨合的過程，中間難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尤其是情侶之間，磕磕絆絆總是在所難免的，只有不斷地相互了解，才有攜手白頭的可能。
陳喬山心里清楚，對于嚴小沁，他最好不要過多的干涉，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他只要在邊上陪著就好，這樣對兩人都好。
市里還真沒幾個適合兩人閑逛的地方，陳喬山提議去看電影，嚴小沁沒同意，只是拉著他在商場里四處轉悠，東看看西瞅瞅的樂此不疲。
“你看那！”嚴小沁突然指著超市外面說道。
陳喬山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這里是商場的正門，兩人剛從側門進來的，都沒發現這里還布置著個舞臺，上面正有人在演出。
“咱們出去看看吧！”嚴小沁拉了陳喬山，小聲提議道。
陳喬山隔著玻璃幕墻看了看，說道：“行，出去看看！”
剛出商場的大門，頓時一陣熱浪襲來，陳喬山整個人有種進了火爐的感覺。
商場門口的舞臺不大，感覺就是個草臺班子，只是為了招攬顧客而已，陳喬山感覺有點別扭，偌大個商場就弄這么個臺子，感覺有點掉價，擱以后，怎么也得找個小明星來撐場面吧。
一個很年輕男人的男人正在臺上唱歌，他的造型很夸張，陳喬山已經習慣了這個年代的時尚，也由不得他不習慣，既然無法改變世界，那就只能改變他自己了，他現在對各種千奇百怪的造型已經可以做到視而不見了。
臺上的人正唱著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這首歌現在正當紅，大街小巷到處都能聽到。
不得不說，清華是一個很神奇的學校，一個在全國數一數二的綜合性大學盡然出了那么多音樂人，說起來也是一個奇葩。
臺上那人唱的相當一般，陳喬山覺得他唱歌應該沒什么前途，想靠那副嗓子出名怕是很難，要是換掉那個奇葩的發型或許還有救，去拍小廣告或者去橫店演個路人甲什么的還是可以的。
嚴小沁倒是很認真的聽著，一點也不在乎頭頂明晃晃的太陽，陳喬山稍稍退后了兩步，在她斜側后站定，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一時間笑靨如花。
兩人就聽了這么一首歌，送上掌聲就離開了，天太熱，又是那副趕人的嗓子，他倆實在待不下去。
人活著誰都不易，大熱的天，就這么簡陋的舞臺，連個遮擋都沒有，那個歌者或許是刻意為之吧，畢竟臺下就沒啥人，他也就掙個辛苦錢而已。
嚴小沁問道：“歌好聽嗎？”
“歌是不錯的，不過那人沒我唱的好！”陳喬山笑著說道。
嚴小沁沒好氣地說道：“你就知道吹牛！”
“我這人從不吹牛，一向有一說一！”陳喬山帶著點嘚瑟地說道，心里卻在想著或許馮小剛已經帶著嚴守一四處晃悠了吧。
“那你上去唱給我聽聽！”嚴小沁明顯不想放過擠兌他的機會。
“這不砸人飯碗嗎？回頭我私下唱給你聽。”
嚴小沁追問道：“那你說什么時候？”
陳喬山想了想，說道：“等你生日的，到時候給你個驚喜！”嚴小沁的生日是十月初九，陳喬山記著呢。
嚴小沁在心里計算著，她生日的時候兩人應該在學校了，想到這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想給我什么驚喜啊？”
“都說是驚喜了，當然不能現在就告訴你！”
嚴小沁沒繼續追問，她還是很高興的，想著他的承諾，她心里忍不住有點迫不及待了。
中午，陳喬山找了個特色餐廳，他這人對吃還是挺講究的。
當然，兩人也沒鋪張浪費，就點了兩道特色菜，又要了一份湯，陳喬山特意要了份米飯。
他上輩子是鄂省人，主食習慣吃米飯，后來去魯省上大學，前后十多年時間，也逐漸適應了面食，不過條件允許的時候還是盡量選擇米飯，畢竟從小的口味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現在他無所謂了，感覺大米跟面食也沒什么區別了。
“你喜歡吃米飯？”嚴小沁很好奇，豫省是全國最大的小麥產地之一，面食是餐桌上的主食，豫省人把面食做出了花，頓頓離不了。
“還行吧，要不你也來一碗？”
嚴小沁看著他面前那碗米飯，發愁道：“我吃不了那么多！”
陳喬山哭笑不得，這才淺淺一小碗，她的飯量還真是小，他笑著說道：“沒事，吃不完剩下的我包了！”
嚴小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盯著他不說話，陳喬山無可奈何，他剛才只是開玩笑而已，“行了，一會先分我一半，這樣行了吧？”
嚴小沁這才作罷，說道：“我很少吃米飯的。”
陳喬山笑了笑，一個人的主食習慣是從小養成的，很難改變，他在魯省前后生活了十一年，雖然也習慣了面食，可要讓他一直吃饅頭他也受不了，三不五時的總得吃點米飯，不然就總感覺缺點什么，女朋友也知道他的習慣，經常是面食跟米飯輪換著來。
陳喬山想到了陳媽，她也是鄂省人，在這邊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雖說兩地相距不過百里，不過生活習慣大不相同，想來也是不容易的。
印象里家里人都不吃米飯，陳家這邊不種水稻，自然也不可能出去買大米，只記得陳媽偶爾回娘家的時候會捎點陰米回來，那是姥姥特意準備的土特產。
陳媽每次只蒸那么一碗，陰米也不是正經的主食，家里孩子多，每人只分一點嘗個新鮮。
陳喬山很感慨，陳媽想來也是不容易的，一個女人遠嫁外省，這么多年下來，想必也受了很多委屈。
……
下午，陳喬山去了趟市醫院，他想幫小陳先探探情況。
嚴小沁說可以找她媽幫忙，陳喬山沒讓，今天用不著，等到做手術的時候倒可以找蘇瓊幫忙，畢竟這年頭還沒有出臺“九不準”，醫生吃回扣收紅包什么的還相當普遍，沒個熟人還真不敢隨便去醫院。
陳喬山掛了個專家號，現在還沒有后世醫院那么多門道，接診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醫生，陳喬山拿出帶來的病歷，又介紹了下大概情況，醫生還是很盡責的，詳細詢問了一番，最后給出的結論是情況不樂觀，最好盡快把人送過來。
離開醫院，嚴小沁問起小陳家的情況，陳喬山解釋了下，她倒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陳喬山有點好奇，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嚴小沁她媽就是醫生，自然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至于小陳家這種情況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陳喬山也有點無奈，全民醫保還要好幾年，對于當下的農村家庭來說，抵御疾病風險的能力幾乎為零，小陳家的情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這樣的家庭太多了，陳喬山能幫小陳，卻幫不了其他人，他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陳家目前的情況也就稍微好轉，實在經不起折騰。
陳喬山明白當下的情況，小陳曾經幫過他，或許看起來很微不足道，人多少還是得有點感恩之心，他既然已經知道了，能幫還是要幫一把小陳的。
從醫院出來，時間也不早了，陳喬山先騎車送嚴小沁回家，到了小區門口，陳喬山也不準備多待。
嚴小沁看他要走，連忙問道：“你最近還會來市里嗎？”
陳喬山想了想說道：“估計不來了，怎么了，你有事？”
“沒事，就是問問！”嚴小沁有點失望，現在才7月份，兩人或許要到開學才能再見了，她心里很有點不舍。
陳喬山看著她有點失望的樣子，笑著說道：“沒事，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再來看你！”
嚴小沁忍不住俏臉一紅，嗔道：“你也太不要臉了，誰想你了！”
“要臉干嘛！只要你就夠了。”陳喬山嬉皮笑臉地說道，他兩輩子的情商加持，自然放得下面皮。
嚴小沁感覺很是羞赧，她沒想到陳喬山竟然這么大膽，不過心里也未嘗沒有暗暗竊喜，剛才的那點失落已經蹤影全無了。
他倆在這打打鬧鬧，吸引了不少過往的行人的目光，不過兩人誰也沒有在意。
……
陳喬山上了回程的班車，兜兜轉轉的到了鎮子里，他想了想，下車后先去了趟鎮上的糧油店。
“老板，有大米嗎？”
“有，散稱一塊四，整袋的有二十斤的有一百斤的，二十的二十六塊，一百的一百二。”
糧油店的胖老板嘴皮子很利索，陳喬山想了想，買了袋二十斤裝的，這年頭米價還是很便宜的，想想后世，怎么也得三塊往上了，當然那時候貨幣貶值得厲害。
這袋米是為陳媽準備的，她應該還是愛吃米飯的吧，陳喬山現在也給不了太好的東西，扛袋米回去表表孝心還是可以的。
陳喬山好不容易想表現下，沒想到老天爺也跑上來湊趣。
他在鎮子口前后等了半個小時，愣是沒攔到輛過路車，整個人都快被曬蔫了，實在沒辦法了，他干脆一咬牙，拎著米袋子往家走。
二十斤說重不重說輕也真是不輕，陳喬山兩條胳膊換著來，走了半程胳膊就受不了了，這還多虧了他在磚廠那段時間的錘煉，不然根本就到不了這，實在拎不動了，他干脆把米袋子抗到肩膀上，還別說，比拎手里輕松多了。
陳喬山咬著牙走完了這十里地，中間愣是沒一輛車經過，一直到他進了村子，才有一輛拖拉機從他屁股后邊冒了出來，他仿佛感受到了老天爺對他深深的惡意。
拖拉機在他身邊停了下來，“大山？你這是咋弄的，扛的啥，咋給你累這樣？”
“買了袋大米”，說罷陳喬山擺了擺手，實在沒多少力氣廢話了。
一進家門，陳喬山差點累趴下，渾身都被汗濕透，陳媽跟三個妹妹都在家，連忙圍了過來。
“二哥，你這扛的什么？”老三問道。
“大米！”陳喬山言簡意賅，關鍵這會他也沒多少力氣了。
老四問道：“你扛袋大米回來干嘛？”
陳喬山無語了，“你說干嘛，當然是吃啊！”
小五是個有眼力見的，端了一大杯涼茶過來，陳喬山連忙接過來灌了一氣，終于緩了過來，他心里做了個決定，以后一定要對小五好點。
小五嘀咕著，“二哥，你買大米干嘛，我又不愛吃。”
陳喬山好懸沒岔了氣，小五還真是不跟他客氣，他沒好氣地說：“我這也不是給你買的啊！”
陳媽問道：“老二，家里不是有糧食嗎，你買袋大米干嘛？”
“媽，你以前跟著姥娘不是天天吃大米嗎，我這是買回來孝敬你的！”
陳媽開始還只當陳喬山又在瞎折騰，不過聽到兒子的解釋，她才猛然反應過來，兒子是真的長大了，竟然知道關心自己了，想到這她感覺一陣心酸，這二十多年的酸甜苦辣一齊涌上了心頭，直接就紅了眼圈。
一個外省的女人遠嫁他鄉是那么容易的嗎？兩地的生活差異先不說，剛嫁過來那幾年跟人溝通都費勁，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想到這，陳媽心里越是委屈。
兄妹四人全傻了眼，陳媽是個堅強的性子，這么多年從來都沒見她掉過淚，陳喬山也有點無措，“媽，你沒事吧？”
性格越是堅強的人，情緒上來了，越是難以自已，聽到他的詢問，陳媽忍不住摟住兒子的肩膀放聲大哭。
陳喬山多少能理解陳媽的心情，她或許是在宣泄這么些年下來積攢的怨氣，陳夕跟陳婉不明所以，不過她倆年齡大點，只是圍在邊上焦急萬分，小五年齡小，一看陳媽那樣，她立馬慌了神，也跟著開始哭了起來，不一會竟然哭得比陳媽還傷心。
陳喬山感覺腦袋都大了一圈，這小姑奶奶在這湊什么熱鬧，不過事情的結果往往出人意料，小五這一哭，倒是把陳媽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陳媽擦了擦眼角，沒好氣地說道：“你在那哭啥？”
小五一看陳媽不哭了她也止住了聲氣，不過剛才明顯過于傷心，這會還是抽抽噎噎的，委屈地說道：“我看你哭我也忍不住嗎！”
陳喬啥忍不住心里服氣，陳媽聽著小閨女的話，感覺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心里更多的是高興，老二考中狀元她都沒今天這么高興過，兒子心疼她，女兒也跟自己貼心，她這么些年的付出總算是有了回報。
陳夕小聲問道：“媽，你沒事吧？”
陶秀英看著圍在她身邊的一子三女，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氣，“你們沒事我就沒事！”
陳媽的心思很簡單，四個子女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成績，她不求他們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