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時代，信息的交流無疑是極其迅速的。
搜狐財經的編輯，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陳喬山的新文章。
嚴小沁看不懂里面的內容，可金融界人士卻能輕易看穿文章的用意。
“《A股是個名利場》，這標題倒是很獵奇，可內容就有點敏感了！”新浪財經的總編陳杰喃喃自語道。
“我不這樣看。”財經總監方剛提出了相反的論調，“我不關心股票市場有沒有問題。”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如今李素指責北大喬山做空股市，北大喬山指責李素不懂經濟規律，他倆的罵戰就很有意思了。”
在一旁等著拿主意的值班編輯無奈了，他是第一個看到這篇文章的，一時拿不定注意，只能拿來請兩位大老板定奪。
可看這意思，兩個大佬也意見不一。
他在心里腹誹著，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哪哪都是對掐的，就沒個消停。
總編輯陳杰稍微考慮了下，說道：“我看這樣吧，內容就不改了，把標題稍微修改下。”
方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值班編輯問道：“總編，您看標題怎么改合適？”
陳杰思量了一會，說道：“我們不能有明確的偏向，這樣吧，把答案讓受眾卻選擇，改成《股市是名利場嗎？》”
“我看可行，就這么辦！”方剛一錘定音。
值班編輯走了，可話題并沒有就此結束。
“你說，這兩個人不是因為德隆的事才鬧起來的嗎，怎么吵著吵著，就扯到股市里去了？”
“誰知道呢，本來還等著看北大喬山炮轟德隆的，看來是沒戲了。”
稿子發出去，陳喬山并沒有耽擱，直接離開了學校。
他最近很老實，從不逃課，讓很多熟悉他的人很是驚訝。
陳喬山人雖在，心思卻未必留在課堂上。
德隆系的事情很快就能見分曉，投機的時機稍縱即逝，他知道，必須加快節奏了。
陳喬山這次出來，特意打扮了下，穿了件很老氣的襯衫，連帶西褲、皮鞋都是特意準備的，別說，效果還真不錯，這么一番捯飭，對著鏡子愣是看不出半點學生的樣子。
“大山，你今天這打扮怎么怪怪的？”劉洋好奇地問道。
雖然不是一個專業，不過一個宿舍住著，早晚都能碰到，劉洋對他平時的喜好自然清楚，今天看他這樣子，感覺很奇怪。
“沒事，今天換個造型。”陳喬山笑著敷衍了一句。
劉洋撇了撇嘴，明顯是不相信的。
陳喬山也沒理會，又打理了一番，麻溜的離開了宿舍。
他這回沒瞪自行車，沒辦法，目的地太遠，再者也不合適。
燕京這年頭出租車不少，型號也五花八門。
就在03年初，燕京出租車新政出臺，規定必須使用本地自產車型，以前的那些逐漸被淘汰出局。
現在市面上，最常見的是伊蘭特和索納塔，另外還有大量的捷達和富康。
陳喬山這是第一次在燕京坐出租，很有點新奇。
結局有點悲劇，從北大東門到金融街，車卻莫名其妙地從中青政繞道白云觀，兜了一大圈才到目的地。
付錢的時候，陳喬山眼里滿是怨念，這司機看著挺老誠，這一路侃的也挺好，沒想到宰人也絲毫不手軟。
陳喬山也沒墨跡，十年后都沒治的事，現在更是別較真。
今天的目的地是天一證券，這是一家南方起家的券商，去年才走出浙地，獲得綜合類券商的營業資格。
陳喬山卻知道，天一證券就是個悲劇。
02年開始擴張，04年就惹上大麻煩。
天一證券因為挪用客戶保證金，還有違規提供配資炒股，直接被證監會盯上，最終被托管。
陳喬山這是第一次來燕京金融街，心里很有點感慨。
如今的金融街還沒完全建成，地標性建筑，雕塑家郝重海的“金融街”雕塑還沒有立起來。
進到天一證券的時候，陳喬山感覺有點奇怪，能把網點設在金融街附近，自然是不差錢的，可這營業廳未免有點小。
他也就私下叨咕兩句，也就在這年頭，營業大廳還有點作用，放在后世，基本可以忽略了。
地方隨不大，不過服務很不錯，陳喬山剛進門，就有專人接待。
他沒多耽擱，出發前就聯系過了，直接找上了孫胖子的客戶經理。
客戶經理是個精瘦的高個，叫王展，普通話夾雜著點南方口音。
“陳先生，不知道你今天想辦什么業務？”
陳喬山說道：“炒股！”
王展一愣，說道：“炒股的話，不需要過來的，電話聯系就行，我都可以幫你辦。”
陳喬山笑著說道：“關鍵我是想獲得配資！”
王展有點遲疑，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說道：“陳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里沒有這項業務。”
聽到這個答案，陳喬山一點都不意外。這年頭，杠桿炒股叫配資，是違法的，不過屢禁不絕。
所謂配資，就是后世所謂的杠桿炒股。
在金融學理，杠桿就是放大的意思，相當于數學里的乘法。
金融杠桿很普遍，不過如今還沒流行起來，或者說是沒有杠桿這個明確概念。
其實金融杠桿在居民生活中很普遍，房貸其實就是一種金融杠桿，不過這年頭，房貸還沒大規模流行起來。
在國內，房貸從就你年就開始了，不過一直不被民眾接受。
這也跟國內的消費習慣有關系，為了推廣房貸，如今流行著這么一種說法：
一個美國老太太說：“我辛苦了30年，終于把住房貸款都還清了”。
一個中國老太太說：“我辛苦了30年，終于攢夠錢買了新房”。
陳喬山知道，這其實是銀行房貸廣告，可也正說明了金融杠桿的優越性和必要性。
當然，金融杠桿也不是總是好的，里面潛藏著未知的風險。
“王經理，你可以看看這個。”陳喬山遞上一個折起來的小紙條，還有一張銀行卡。
王展順手接過，發現是一張ATM機的憑條，上面卡號跟銀行卡一致，顯示里面是十萬塊。
他有點吃驚，陳喬山雖然打扮很老成，不過年齡應該不大。
王展一時拿不定注意，天一證券自然是有配資服務的，不過一般的對象都是老客戶。
陳喬山是新面孔，不過看在錢的份上，他又有點猶豫。
“你稍等下，我去幫你問問。”王展到底還是沒忍住，把手里的卡還給陳喬山，又急匆匆走了。
這也難怪，這年頭大盤走勢低迷，散戶都跑了，整個營業大廳空蕩蕩的。
業務不好干，錢也不好掙，眼看有個大散戶，王展自然不想放過。
很快，王展就陪著一個中年人過來了。
“陳先生，這位是我們王總監，事情你可以跟他談。”王展介紹道。
幾人寒暄了下，陳喬山手里多了張名片，王巍，天一證券金融街營業部客戶總監。
看到這個名字，陳喬山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問道：“王總監，你是寧波人吧？”
王巍一愣，很是奇怪地問道：“你怎么知道？”
這下輪到陳喬山發愣了，他總不能說，我看你印堂發黑，十幾年后會有牢獄之災吧？
想了想，他笑著說道：“我聽你是南方口音，再加上又是天一，所以才試著問問。”
王巍這才釋然，天一證券原本就是在寧波起家，去年才把總部遷到滬市，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
“陳先生，聽說你想配資，我能問下，你準備出資多少，準備配多少錢？”
陳喬山一愣，沒想到這個王巍這么直接，他佯裝隨意地說道：“我準備先拿十萬塊試試。”
他這話說得不盡不實，陳喬山攏共就這么點錢，不過不能露底，配資炒股經常需要追加保證金，如果讓人摸到虛實，配資比例肯定不大。
王巍一笑，也不置可否，接著問道：“那你準備配多少呢？”
陳喬山想了想，問道：“1:5吧！”
這是陳喬山的期望值，可他知道，這個目標很難實現。
別看平時牛逼吹得大，經常見到1:10，1:20的，融資的話還可能，炒股那就是扯淡。
中國股市實行T1，即當日買進的股票，要到下一個交易日才能賣出。
而且有10的漲跌幅限制，配資提供者，為了保證本金的安全，理論上最大能提供1:10的配資比例。
當然，也有極端個例，不過那都是機構投資者或者信譽有保證的大客戶，陳喬山自然是不奢望的。
其實一比五也是奢望，一般券商為了保障本金的安全性，會提高平倉線。
打個比方，100塊錢1：5，加保證金一共600塊錢。
券商為了保證500塊本金的安全，最低會設置為10的平倉線。
也就是說，在股票跌倒550塊的時候，券商會要求你追加保證金，否則就會平倉。
這時候平倉雖然拿回來550塊，不過刨去本金，還要計算利息，交易傭金，印花稅，亂碼七糟的一計算，客戶很可能還得賠錢。
王巍說道：“陳先生，我能看下你的身份證嗎？”
陳喬山一愣，不過還是拿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王巍接過來仔細打量了兩眼，說道：“陳先生很年輕有為啊！”
陳喬山明白，這不是在夸人，他微微一笑，說道：“王總監，寧波漲停板敢死隊的隊長，比我大不了幾歲吧？”
陳喬山說的是徐相，寧波人，十五歲就拿著幾萬塊進了股市，闖下了偌大的名聲。
王巍先是一愣，不過神情馬上放松了下來，笑著說道：“看不出來，小兄弟也是行內人，這個都知道。”
陳喬山面上不顯，心里卻松了口氣，今天運氣好，看來還能爭取到一個好價碼。
他也不禁在心里感嘆，巧合還真是無處不在啊，徐相的跟班如今竟然在天一證券。
不過這也難怪，徐相如今還窩在寧波，是個徹徹底底的小散戶。
陳喬山心里一哂，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如今這個世道，發家致富，全靠炒股，還是有些依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