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意思卻不能這么理解，身為李睿的副手，王之心里明白著呢：自家頭兒是看著別人吃肉、自己卻連口湯都喝不上，心里郁悶著呢。
也是！
雖然具體的技術方案還沒出來，但電視機用顯像管和計算機的顯示器用顯像管在技術上能有多大的差別？
幾乎沒有！
無非就是掃描方式和刷新頻率的問題而已，什么？你說兩者的輸入信號不一樣，一個是模擬信號，一個是數字信號？
開什么玩笑！
稍微有點技術的家電修理工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一臺計算機用顯示器改造成一臺接受模擬信號的電視機，反過來，若干年后的夜市吃喝一條街上，也有無數小老板為了省錢，會用一臺25英寸的大腦袋電視機頂替計算機專用的顯示器……
輸入信號的方式根本不是問題，根本問題在于，國家電子計算機工業總局手里根本就沒有一條顯像管生產線，別說12、14英寸的彩色顯像管生產線了，連一條9英寸的黑白顯像管生產線都沒有！
現在好了，眼巴巴的看著被人吃肉，自己卻連口湯都喝不上，這讓人怎么忍？
也就難怪自家頭兒心頭冒火了，王之自己心頭也是抓心撓肺的難受還是那句話，這可是賺美元的機會！
在當前這個“一切向賺美元看齊！”的年代，官員們在賺美元這件事上的主觀能動性高的超乎想象，王之一咬牙：“局長，要不……咱們想辦法引進一條顯像管生產線算了？”
“嗯？引進一條彩顯生產線？”
李睿頓時怦然心動，不過他還有些猶豫……
王之重重的點頭，說道：“而且既然是這樣，咱們干脆一步到位，直接上彩顯……我看了，以后的計算機用顯示器，彩顯肯定是主流。”
李睿瞬間心動的厲害：對啊對啊，如果總局手里有一條計算機專用的彩色顯示器生產線，這次的合作還能輪的上四機部和廣電工業總局說話？
可現在電子計算機工業總局就只能看著四機部和廣電工業總局吃肉，自己想喝口湯都未必能夠喝的著，但是李睿也有自己擔心：“話是這么說沒錯，可咱們現在才做這個，有點趕不上趟了吧？陳耕先生也不可能等咱們的生產線建起來……”
這話里面的另外一層意思是：哪怕一切順利，從上面批準到生產線建成、驗收通過，咱們的生產線最快也得三年才能完成，三年，黃花菜都涼了，難不成四機部和國家廣播電視工業總局的那些家伙會眼睜睜的看著咱們這么干？不可能的；難道人家陳耕先生就這么眼巴巴的等著自己？同樣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錢從哪兒來？
從國外引進技術，那可是需要外匯的。
而外匯，是國家管制的。
王之也皺起了眉頭：這可怎么辦？
還是那句話，在“為國家賺美元！”這件只會受到表揚、絕對不可能受到批評的政治正確的大事的驅動下，人的主觀能動性被無限的放大，只要心中想著掙美元，有困難要掙，沒困難想辦法創造困難也要掙。
“要不……咱們干脆跟和陳耕先生合作算了。”
“跟陳耕合作？”李睿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不是很明白王之的想法，但這并不妨礙他讓王之繼續說下去。
王之：“咱們國家現在不是改革開放了么，電子計算機這個東西在美國越來越普及，我聽說在美國有越來越多的公司和企業、甚至于政府部門都開始使用計算機，那可是美國啊，我覺得在不遠的將來，個人計算機肯定會世界發展的潮流，肯定有越來越多的政府部門、單位開始使用和購買計算機……”
李睿皺了皺眉頭。
作為華夏主管電子計算機技術發展的部門，李睿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1921年出生的他，加入革命之后就一直從事政治、宣傳方面的工作，1954年更是直接以籌備處主任的身份開始籌備首都國營華北無線電器材聯合廠并隨后擔任廠長，這些年的工作下來，他太明白電子計算機技術在科研和經濟發展當中巨大的推動作用了。
在1977年開始以四機部副部長的身份兼任國家電子計算機工業總局黨組書記兼局長之后，更是一直在跟蹤國外電子計算機的技術發展趨勢，高度重視電子計算機技術的發展，此前國家決定研發浮點運算速度在每秒一億次以上的超級計算機（也就是銀河1），在前期的意見征集階段的時候，李睿可是大力支持的。
王之說個人計算機會成為未來世界發展的潮流，有越來越多的企業和科研單位、政府單位會采購計算機，這個他堅信不疑，但這個跟陳耕合作有什么關系？
倒也不怪李睿，畢竟是60歲的人了，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也是正常的。
“局長，我是這么想的啊，”王之接著說道：“咱們國家在個人電子計算機方面的技術……嗨，其實就是那么一回事，陳耕先生的蓋瑞特2000的技術實力肯定比咱們強，既然如此，那咱們工業總局為什么不與陳耕先生聯合成立一家專門做電子計算機的合資公司？
一方面，咱們能在技術方面得到陳耕先生的支持，另一方面，咱們還能靠著這個向美國出口一部分電子計算機的配件，我聽說蓋瑞特2000公司還沒有自己的電子計算機生產工廠，到時候咱們甚至可以幫他們代工……”
對啊！
李睿心中瞬間波濤洶涌：靠著賣幾個計算機用顯像管才能賺幾個錢？可如果能給陳耕做代工，如果自己還能生產顯像管，那一來二去的可就賺了代工和顯像管的兩道錢……
這筆生意值得做啊！
唯一的問題，就是人家陳耕看的上咱們、愿意跟咱們合作嗎？畢竟，這分明即使咱們在賺人家陳耕先生的便宜，不過只要條件合適，按照陳耕的說法如果能夠“實現雙贏”，應該問題也不大吧？
想到這里，李睿再不猶豫，當即一拍桌子，大聲道：“在家的同志，二十分鐘來我辦公室開會！”
“陳先生，您一年能采購多少只顯像管？”問這話的，是四機部的王副部長，在問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格外的小心翼翼。
陳耕倒是沒想太多，在他看來王副部長的這個問題理所應當：那怕是對現有的產品進行改造和升級，那也是需要錢的，人家總要根據自己這邊的需求衡量一下這筆錢花的值不值。點頭道：“也不是太多，我們公司的個人電子計算機在今年9月底上市，從今年9月底到明年9月底，我們大約需要9英寸和12英寸的黑白顯示器用顯像管40萬只……”
哐當！
陳耕的話還沒說完，王副部長手中抱著的大茶杯子就掉在了地上，他兩眼發直的望著陳耕，口中無意識的喃喃的道：“4……40萬只……”
王副部長其實也不知道一只計算機用的逐行掃描黑白顯像管需要多少錢，但不知道歸不知道，起碼是有個參考對象的，那就是同尺寸的電機用黑白顯像管，一只9英寸的電視機用黑白顯像管的價格大約是90塊錢，一只12英寸電視機用黑白顯像管的價格大概是100塊錢，計算機用的同等尺寸規格的黑白顯像管在這個價格的基礎上加價20不過分吧？
那么單只顯像管的價格就是108和120，兩種規格尺寸的顯像管以50:50的采購分布來計算，那么采購總價就是b加上b，這可是4560萬啊，如果換成美元……
王副部長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快！
不止是王副部長，聽到消息后匆匆趕過來的外經貿部、國家電子計算機工業總局和國家廣播電視工業總局的十幾位領導同志一個個臉色潮紅，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發財了！
當然，陳耕的采購量比較大，可能拿不到這個價格，可哪怕是按照90和100的價格來算、哪怕是80和90的虧本價來算，那也是好大好大的一筆外匯收入什么？你說虧本了怎么辦？那不是問題！只要能給國家賺來外匯，你虧了多少，國家會算完你原本應得的利潤之后連本帶利的一起給你。
陳耕有些奇怪于大家的反應，不過他也沒多想：“未來一年，我們會采購40萬只，預計之后的五年里我們大概能采購超過300萬只，長遠來看，未來十年里，我們采購的顯像管的數量可能超過1000萬只……”
噗通！
終于，四機部的一位年紀比較大的領導同志受不了這個刺激，昏倒了，可哪怕是暈倒了，這位差不過有70歲的老同志口中仍然在不停的念叨著：“1000萬只……1000萬只啊……”
王副部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猛地一把扯開自己中山裝衣領的扣子，嘶聲道：“陳先生，真的能有1000萬只？你你不是開玩笑？”
陳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為什么回事這樣的反應，整個人卻是飛快的點頭：“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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