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瞻基這樣說,朱棣興奮地問道:“基兒可愿領軍令狀?”
大明的火槍,最困難的就是槍管的制造。這個時代不能鉆孔,槍管都是工匠用錘子敲出來的,為了安全,不得不做成雙層的,這也讓火槍的制造不僅慢,浪費人工,還不安全。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孫兒有幾個條件。”
朱棣臉色一板,瞪著他說道:“跟朕你還要談條件?”
朱瞻基耍賴說道:“皇爺爺,你要孫兒做事,總要給孫兒一些人吧!沒有工匠,你讓孫兒如何做事?”
朱棣哼了一下說道:“那你就說說你的條件吧!”
朱瞻基想了想說道:“孫兒要的人比較多,從礦工,煉鐵工,鍛造工,堪輿工匠,然后是工部百工每一樣也都要幾個技術嫻熟的,年齡大一點沒關系,關鍵是經驗豐富。”
“這些朕都允了,你就能做出火槍來?”
“孫兒還沒有說完呢,孫兒還要燒炭工,窯匠……”
朱棣不耐煩聽了,打斷他的話說道:“你要什么朕都給你,你就能做出火槍來?”
朱瞻基肯定地說道:“孫兒不僅要做出火槍,還要做出更好的火炮。”
這個時代的大炮其實更簡單,關鍵就是材料工藝和澆鑄工藝的改進。
明朝的澆鑄倒模工藝其實已經很牛了,幾噸重的大鐘,上面還能刻滿了精細的花紋和圖案。
關鍵還是材料工藝。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做出合格的機床,只要有了機床,整個大明的工業就能有質的提升。
一臺車床,或者說機床,有兩個部位在如今的科技水平下很難解決。
第一是動力部分,沒有電,沒有電機,就不能提供穩定的動力輸出。
第二個部分是材料部分,想要制造出符合要求的高強度合金刃具,需要從鋼鐵廠那邊就進行材料工藝的改進,而這一點,是需要無數次試驗才能獲得合格的材料的。
解決了這兩個問題,機床才能真正發揮應有的作用。
第一條的問題解決朱瞻基已經有了腹稿,南京靠近長江,只需要建立一條水道,就能依靠水力提供動力。
這里最難解決的是水車的動力強度和傳動部分,不過只要制造出了軸承,水車就可以建的更大,動力這一塊的問題不大。
但是材料工藝方面,朱瞻基除了知道用鎢鋼制作刃具最好,但是多少材料的配比,他一竅不通。
鎢鋼在其他國家可能不好解決,因為鎢礦儲量并不多。但是中國卻恰好是世界鎢礦第一大國,如今的南安府,也就是后世的大余縣,是世界最大的鎢都。
對于熟知全球礦產資源分布的朱瞻基來說,想要獲得高強度的鎢合金鋼,只需要找一個借口,讓人開發那里的鎢礦就好了。
讓礦工們一爐爐的鋼水混攪,總是能做出比普通鋼鐵更硬的合金鋼。
關鍵就是借口。
沒有合適的理由,朱瞻基就說那里有鎢,能做出高強度的合金鋼,那他就不是太孫,而是神棍了。
同樣,因為這個原因,他到現在一直都還沒有拿出水泥配方。
不過水泥這件利器,他已經準備交給馬迪來發明了。這個小家伙具有一個科學家應該具有的好奇心和聯想,并且善于做白日夢。
比如說,從朱瞻基做滑板車,他就能想到滑冰鞋;車床的傳動系統,他就能聯想到自行車。
朱瞻基跟他談話,經常就被他帶到溝里去,但是,他的許多奇思妙想的確具有很大的可能性。
比如說,他用四十倍的望遠鏡觀看月亮,依舊看的不是太清楚,所以他就想要研究更高倍數的望遠鏡。
朱瞻基提醒他不僅可以向遠看,還能向小看,他就用幾個凸透鏡組合在一起,做了一個簡易的顯微鏡。
雖然做出來的東西都還很初級,但是既然已經推開了這扇門。朱瞻基相信,只要嘗到了甜頭,就有了推動科技發展的動力。
馬迪以前就不愛干凈,經常用袖子擦鼻涕,吃飯不洗手。但是當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一層蠕動的病菌的時候,他一下子變得比誰都愛干凈了。
朱瞻基原本準備等過年后,將顯微鏡推銷給太醫院。還準備讓馬迪回家一趟,讓他把自己的家搬過來,讓他父親在下馬橋開幾家琉璃窯和瓷窯,那個時候,把水泥搞出來。
馬致才雖然沒有馬迪的奇思妙想,但是卻是一個優秀的工匠。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解決了軸承的鋼珠卡簧問題,讓鋼珠不會再容易亂跑。
幼軍的丙子連,一幫小家伙,在他的帶領下,硬是用手工銼出了幾十個齒輪,做出了這臺簡易車床。
他可能永遠當不了一個發明家,但是當一個工程師,還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朱棣又確定了一遍:“你要什么人朕都可以給你,你能確定以后大量生產火槍?”
朱瞻基嘿嘿笑道:“皇爺爺放心,孫兒從不打無把握之仗。”
朱棣斜瞥了他一眼,揮了揮手,眾太監和內閣大學士們,包括守衛的錦衣衛們,立即就退了出去。
馬氏叔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一幕,這個時候有些傻眼了,看到朱瞻基對他們擺了一下手,立即轉身就向外走。
這其實是大不敬的,只能面向皇上退出屋子,才能轉身走。不過這個時候朱棣可不會在意這叔侄倆,何況他也有點愛才之心,所以并沒有計較。
等倉庫里面就剩下了爺孫倆,朱棣才有開口問道:“所以,你把你的二叔也當做了敵人?從不打無把握之仗……你就確定你這次能贏?”
朱瞻基正容說道:“勝負皆在皇爺爺一念之間,我這樣做,只是為了給皇爺爺一個借口,解決大明的后顧之憂。”
朱棣也沒有想到朱瞻基竟然就直接承認了,愣了一下冷笑道:“這么說,你還是替我著想。”
“孫兒不敢居功。”
朱棣被氣的笑了起來,指著他罵道:“混賬!今天你要說不服我,看我不大板伺候!”
朱瞻基笑道:“大明經高祖和祖父兩代勵精圖治,國力蒸蒸日上。蒙元退出漠南之后,北元實際已經沒有與我大明競爭的實力。兩次北征,第一次打殘了韃靼,第二次打殘了瓦剌。如今武安侯鎮守北明山,那里就將會成為我大明放在北元的一顆釘子。待銅山開采越盛,以后的草原就將會變成大明的腹心,不管是瓦剌人,還是韃靼人,都將只能選擇幫我大明牧馬,或者挖礦才能生存。”
朱棣是有些好大喜功的,朱瞻基說道話正說道了他的得意之處,所以忍不住點了點頭,但是隨后想起他在興師問罪,這個時候表現出這樣的態度,豈不是讓這小子更得意。
所以他嗯了一下,說道:“別說這些個沒用的。”
朱瞻基心里暗自好笑,清了清喉嚨說道:“我大明國力上升,疆域擴大,這個時候,應該是集中國內力量,對外擴張,但是國本不穩,卻影響了大明開疆拓土的進度。我父王身體有恙,你憐惜他的身體,所以不以俗事煩他。但是漢王叔卻以為你對他不滿,一心覬覦大寶。此番相爭,固然能鍛煉其才,但是我卻怕,自己成為第二個炆叔。”
朱棣是不承認建文帝的,建文帝執政的四年,他登基之后,全部算到了朱元璋的身上。比如建文元年,他讓史官記成洪武三十二年,建文四年,改成洪武三十五年。
所以朱瞻基提到朱允炆的時候,并不以建文帝相稱,只是按照族譜叫他炆叔。
朱棣問道:“你怕你漢王叔?”
朱瞻基笑了一下說道:“漢王叔有勇無謀,孫兒從來沒有在意過他。”
“那你為什么說你怕成為第二個允炆?”
朱瞻基長嘆了一聲說道:“我是怕跟炆叔一樣,直接從你手里接過皇位。”
這一下,朱棣聽懂了,一時之間,臉色也有些僵硬了。
朱瞻基又說道:“那日孫兒得了祖父旨意,領水師大權。這本來是一件高興的事,可是孫兒卻開心不起來。父王那日聞知孫兒領權,就氣急攻心,暈厥過去,后面雖然醒來,卻有氣無力,心如死灰。他的身體本就不好,漢王叔又一直咄咄逼人,孫兒怕這樣下去,他的日子就不會太多了。”
“不要再說了……朕都明白了……”
朱棣打斷了他的話,有些黯然地向外走去,走到了倉庫門口,他又回過頭說道:“念你此次是為父擔憂,朕這次就不追究了。不過……基兒你要記住,這天下是我們朱家的,朱家的人,什么時候都不能內亂,更不能拔刀相向!”
朱瞻基點了點頭,他這才又繼續向外走,高大的身影也有些佝僂了起來。
話雖然這樣說,朱瞻基卻并不以為然。不能拔刀相向,那你的皇位是怎么得來的呢?
這個時候,朱瞻基大聲說道:“皇爺爺,孫兒并非貪戀皇位,對孫兒來說,大明以外那些神秘的地方,其實更吸引孫兒。”
他又回過頭來,說道:“身為朱家的子孫,你就要承擔屬于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