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嚇的汪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他們這些戰場上下來的將士,殺氣本來就大,不僅是妞妞怕,就是其他孩子也怕,一個個都跟著哭了起來。
只有二狗子雖然害怕,平日雖然嫌棄這個妹妹,這個時候卻也知道保護她。他跑到妞妞身前,用他瘦小的身板擋住妹妹,哭道:“官爺息怒,我家妹子還小,不懂事,驚擾到官爺。你老要是有氣,就打小人幾鞭子,她還小,禁不住打。”
跟在朱瞻基身邊的太監和護衛們也都笑了起來,跟楊章德關系不錯的韓進還笑道:“楊千戶,虧你平日自詡武藝高強,今日差點貝格五歲的娃娃給摔個大馬趴。”
楊章德覺得有些沒臉了,只是一時被驚,嗓門大了一點,現在倒變成他是個惡人了。
他可是很清楚這個殿下,雖然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但是對事不對人。相反,對于弱者,他還有一些別的人沒有的同情心。
不管是農莊的弱小,還是在路上見到弱小,他都不會欺凌,反而會特別關照一些。
所以,他縱使有些沒臉,也不敢這個時候發泄出來,相反還要更和藹一點。
他瞪大了眼睛說道:“誰說老子要打你了,弄的老子變成了惡人一般。快些起來,再不起來,老子真要抽你了。”
他的眼睛在幾個孩子身上看了一圈,就知道他們不是官員子弟,只是不知道怎么混上城墻的普通孩子。旋即他又望向在城墻上值守的五城兵馬司和京衛士兵。“你們是怎么當差的,怎么讓孩子們上了城墻!”
這個時候卻沒有人回答他,都看著跨身下馬的朱瞻基,其余人等也都趕緊從馬上下來。
朱瞻基在眾人的前面,撿起了那個啃了一半的大白桃。
如今天下雖然穩定了下來,糧食供應也充足,但是水果卻不豐富。如今大米一石只值銀子不到三錢,差不多0.28兩白銀,就能買一百二十斤米。
按照現在的兌換比例,差不多是兩文錢就能買一斤米。
但是據他了解,像這樣一個半斤重的大白桃,最少要值四五文錢。所以一般的家庭,是舍不得給孩子們買這么貴的水果吃的。
而現在的孩子們,能吃到這樣的水果的機會很少,自然也就很珍惜。
他江套子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然后走到小女孩的面前蹲了下來,把桃子遞給了她。
小女孩畏畏縮縮地看著桃子,遲疑了一下,才敢伸手來接。
見她取了回去,朱瞻基笑了笑,準備起身,卻不防那個小女孩又將桃子遞到了他面前。“你吃。”
看著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珠,眼睛里卻一片滿足,朱瞻基笑了起來。他也不嫌棄桃臟,就著她的手張口在那半個桃上咬了一小口,裝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然后又將桃還回她嘴邊。“你也吃。”
小女孩開心地笑了起來,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這個時候,剛才讓幾個孩子上來的長須中年人飛快地跑了過來。他的身后還跟了一大批的應天府官員,一個個的臉上滿是興奮和激動。
“太孫殿下駕臨,微臣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朱瞻基認出了眼前的人是應天府尹顧佐。站起身笑道:“孤不告而來,還望府尹不嫌孤唐突……這幾個孩子是怎么回事?”
顧佐建文二年考中進士,被授予莊浪知縣。永樂初年,他入京任御史。永樂七年,他奉命招撫慶遠府蠻人,到四川總督采運木材,隨從北征,巡視關隘。
回師后他因功升為江西按察副使,又被召回任應天府尹。他為官剛直不撓,吏民敬畏而服從,應天府民眾甚至把他比作包拯。
此人算是一個好官,也是一個干吏。
聽朱瞻基的問話,顧佐猜不透朱瞻基的心意,只能替幾個孩子遮掩道:“這是微臣的不是了,方才巡視到此,見著幾個孩子因看不到龍舟哭泣,一時心軟,就讓他們上了城墻。若是幾個孩子驚擾了殿下,還望殿下不予計較,罪責微臣敬領。”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皇祖父前幾日就下旨,今日與民同樂。顧府尹此舉乃是奉旨行事,何罪之有!何況,孤受了此女一桃之恩,孤雖不才,卻也知道《詩經》有云‘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孤今日變效仿古人,既受此女一口桃,當還一筐才對得起孤的身份。”
顧佐躬身長揖道:“殿下胸懷廣闊,此行高義,臣不及也!”
他這個主官一吹捧,其他人也都連連吹捧了起來,雖然知道這都是阿諛奉承之言,但是朱瞻基也頗為高興。
他扭頭對后面的劉萬說道:“你帶兩個侍衛,去買一筐桃來,今日孤就在這里陪這幾個孩子同賞龍舟盛事。”
顧佐連忙說道:“殿下還請移駕,往北百丈,就是今日主席,殿下身嬌肉貴,當以主席就座。”
既然演戲就要演全套,朱瞻基搖了搖頭笑道:“彼處人多嘴雜,尚不如此處清凈。何況彼處文臣,家眷眾多,孤還是在這里看熱鬧的好。”
顧佐一聽也是,朱瞻基跟他們這些文臣接觸的密切了,置皇上于何處?置太子于何處?所以他也不再勸,扭頭吩咐道:“既然殿下與這幾個小童有緣,那就趕緊于此處擺上儀仗,不可怠慢。”
當下,立即就有人從別處搬來座椅,擺上干果,水果。又有人帶著眾侍衛將所騎馬匹牽到了距離最近的窩鋪里,好草好料的喂養。
朱瞻基則帶著幾個身份高一點的屬下,跟幾個有些受驚的小孩子坐在城墻的垛口前,看著大約不到一百米遠的玄武湖邊,幾十艘龍舟正做著比賽前的準備。
城墻距離湖邊還有一段距離,原本有一條主路,還有綠化帶,姑且當做是綠化帶吧,其實就是長滿草的硬土地。
城墻外是沒有樹的,所以也沒有阻礙視線的東西,現在這片不算寬的湖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密密麻麻延伸了幾里遠。
兩個孩子記載一把椅子上,六個人坐了三把椅子,這個時候,他們都不敢亂動,桌上的干果,水果,他們也只是偷偷地看著,不敢伸手去拿。
朱瞻基很清楚,今天這個投桃報李,與民同樂的事跡傳播出去,對他這個太孫的聲望,將又會是一次很好的宣傳。
雖然現在還不到他真正發力的時候,這些宣傳的作用現在對他也是浪費。但是今天既然碰到了,要是不順便利用一下,也就白瞎了他豐富的經驗。
“你為什么叫二狗子?你家里養了兩條狗?”
才六歲的妞妞因為朱瞻基給她好吃的了,對朱瞻基倒是不怕。跟朱瞻基中間還隔了一個二狗子和三娃,卻也接話說道:“我娘說人都養不活,還養什么狗,二哥哭了兩天,我娘才允諾養了一條。”
二狗子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不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人,但是看大老爺都對他恭恭敬敬,他也不敢放肆。“小的有大名叫李子風……”
朱瞻基故意逗他說:“李子風不好聽,還沒有二狗子好聽。”
二狗子不敢辯駁,臉都漲紅了,手指捻著自己的衣襟不說話了。
朱瞻基也不逗他了,問道:“既然家里大人都在,為何今日就你們幾人來看熱鬧?”
“我爹忙,我娘也要干活,他們想讓我讀書,可是京師束脩費高,就只能多干活掙錢。”
“讀書了想干什么?”
說道這里,二狗子又來勁了,有些興奮地說道:“我想當大將軍,不,我還想當飛人。你知道飛人嗎?人能飛上天啊,我也想飛,想去哪兒,飛一下就到了。”
朱瞻基心中一動,今日哪怕是派人給這二狗子家送去一筐桃,也不過是一時的趣聞,但是若因此將這二狗子培養成才,這件事就能宣揚幾十年的了。
而且這個二狗子為人機靈,方才雖然害怕,卻也能擋在自己妹妹的跟前,忠義有責任感。將這一一個孩子培養起來費不了多少精力和金錢,但是回報卻非常高。
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二狗子能不能成才,主要還是為了宣傳自己的名聲,當然,要是二狗子成才了,那就更好。
他看了看坐在最邊緣的楊章德,笑了起來。“楊千戶,你這一身功夫也該找個傳人了吧?我看這小子就不錯,為人機靈,又有兄長模樣,給你當徒弟,不虧吧?”
楊章德雖然找了兩個妾,但是還未娶妻,他自由慣了,現在聽到要給自己找個拖油瓶,臉色就垮了下來。
“殿下,你不是說明年就要出海的嗎?我還怎么能教他?”
“你先教他一年,等明年出海的時候,就把他丟進幼軍里面,你還怕沒人教他?”
雖然還不知道朱瞻基的用意,但是他指定朱瞻基既然這么說,肯定是有了計劃,所以他看了看兩串鼻涕還掛在嘴上面的二狗子,只能點了點頭說道:“臣精力有限,要是就這一個臣就勉強收下吧!”
朱瞻基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束脩你是別想了,還要貼補一些,不過,可以讓他多給你磕幾個頭。”
楊章德本來就沒有想賺什么束脩,不過他這當個老師,還要倒貼,說出來也太丟他這武當俗家弟子的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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