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最近又遇到了一件煩心事,那就是海軍總部的外面,每到白日,就聚集了一大批東瀛的使節和學子在哭求。
雖然這個時代,日奸的數量眾多,但是大部分人不管怎么樣,總還是心系祖國。
這些東瀛的學子在使節們有組織的安排下,輪流上陣,每日風雨無阻地前來海軍總部報到。
他們不鬧事,不阻礙長安街的交通,但是一個個身著喪衣,看見朱瞻基的馬隊過來就哭。
看到他們,就像看到了一堆喪門星。
朱瞻基還不能打,不能罵。應天府如今有上百個小國的使節和學子,甚至還有一些小國家的貴族來了應天府,就再也不離開了。
大明要是對東瀛的這些人使用暴力手段,那這件事對大明的名譽損害可就太大了。
惹不起,他就只能躲了。
從來到這個時代,他還從來沒有像這樣憋屈過。這種憋屈也讓他的怒火越盛,準備到了東瀛,要好好發泄在他們的族人身上。
他不是想要占領東瀛這個國家,除了一些金銀,硫磺,這個國家根本就沒有更多的資源。
在如今這個時代,良田才是真正的資源啊!
東瀛人有金子,有銀子,可是人們的生活卻那么窮困,關鍵原因就是他們沒有良田。
沒有良田就沒有糧食,沒有良田就沒有棉麻,人們連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滿足不了,人們沒有飯吃,沒有衣服穿,金銀再多也只會造成初級的金融危機,也就是貨幣貶值。
所以朱瞻基只準備占領盛產黃金的佐度島,北海道,還有就是那個石見銀山,其余的地方,依舊任由那些東瀛人自治。
只要控制住他們的糧食和棉麻,就不怕這些東瀛人不聽話。
同樣的道理,對于朝鮮朱瞻基也沒有半點興趣,人口多,田地少占領這些地方只是得不償失。
現在大明每年在交趾耗費兩百萬白銀的軍費,卻只能收到七萬白銀的稅負。
要不是朱棣執意擴張,朱瞻基也知道交趾產糧和作為控制南洋地區的橋頭堡的重要性,恐怕真的會像原本的歷史中那樣,放棄交趾。
在小冰河時代即將來臨之前,南方的產糧地的重要性,要遠遠大于大明發現更多的金銀礦。
只要大明控制住了從琉球,到濟州島,到對馬島,佐度島,北海道,以及庫頁島,阿留申群島這個完整的島鏈群,只有三個大島嶼的東瀛,將永遠也不會翻身。
而且,經濟控制也遠遠比武力侵占省心,并且獲利更多。
出征在即,這次出征的大軍只比年前多了不到五萬人,但是加上留守濟州島的一萬大軍,對馬島的三萬大軍,總兵力超過了十五萬。
其中光是海軍就有十一萬,為了這份出征的名額,除了駐守廣東的第四集團軍以外,其他三大海軍基地都只差打破了腦袋。
他們不僅僅是為了搶功勞,更因為這種實戰,可以有效地鍛煉士兵們的協調作戰能力,增強戰斗力。
而這一次,三大艦隊全部都采用了老兵帶新兵的方式,只有不到三萬人是年前曾經參與兩次作戰的士兵,其他四萬人都是沒有實戰過的新兵。
另外還有三萬余人是從南方衛所抽調的擅長山地作戰的衛所士兵,按照后世的劃分,應該屬于陸軍。
剩下的萬余人包括了朱瞻基的幼軍六百人,羽林衛五千人,還有各種郎中和廚師以及司天監的計時人員和兵部的繪圖人員。
除此之外,通政司,鴻臚寺也都派出了大量的通譯和向導,再加上駐守在兩個島上面的四萬人員,這一次將要出動的戰斗人員足足十五萬人。
這么多的人馬調配,是一項比較復雜的系統工作,朱瞻基第一次掌管大局,忙的不可開交。
不過他這個主帥更多是名義上的,在瞎忙。其實有他沒他,各項準備工作下面的將領和兵部都推行的井井有條。
但是相對于陸地上的人員調動,海軍卻依舊簡單的多。
陸地上大軍出動,每天走幾十里,人員的出行安排,安營扎寨,更考驗主帥的能力。
而且陸軍作戰多變,也更考驗一個將領的能力,而海軍更多的占據上風,以裝備取勝的幾率更大。
“殿下,紀指揮使來信,他已經說服了四代將軍足利義持之弟足利義嗣和足利持氏之叔足利滿隆聯合,決定舉兵反叛。”
“哦,這倒是個好消息,大軍未到,東瀛自己已經亂了起來。”
接過了李亮遞過來的一疊厚厚的信件,他開口問道:“信使何在?讓他進宮來見我。”
海軍總部門口那里被東瀛人占據,朱瞻基這些時日就在東華門咨情司處理公務。那些東瀛人的膽子再大,也不敢來堵皇宮的大門,這只會激發矛盾,否則殺了他們也是白殺。
打開了紀綱的來信,這與其說是一封信,不如說是紀綱在東瀛的工作匯總。
從大軍離開東瀛的這幾個月來,后續又連續發生了莊敬火燒長崎,火燒大阪府,以及金純前往東瀛談判被阻事件。
如今的東瀛已經厲兵秣馬,準備抗擊大明的軍隊。
由于元朝兩次東征失敗,有著天然海險的東瀛對于自保,還是很自信的。
自古以來,東瀛都從來沒有被任何外族征服過,他們對于自己有著充足的信心。
但是紀綱在東瀛并沒有偃旗息鼓,他一方面派出了大隊人馬到處了解東瀛的防護體系,一方面積極說服與如今的四代將軍足利義持有著不可調節的矛盾的足利義嗣,準備給足利義持來個內外開花。
足利義持是是第三代將軍足利義滿的庶子。由于足利義滿與正室日野業子和繼室日野康子都沒有生下兒子,因此將足利義持立為嗣子,并讓日野康子收他為養子。
但是就在足利義滿出家,傳位給九歲的足利義持的這一年,足利義嗣出生了。
足利義滿非常寵愛義嗣,因此義持和義滿之間的關系不好。由于偏愛的緣故,永樂六年,足利義滿在死去之前曾向后小松天皇引見自己的愛子足利義嗣,試圖讓義嗣獲得天皇的支持。
此時的足利義持則被義滿支出府邸,負責京都的警衛事務。但足利義滿死后,已經22歲的足利義持掌握了實權,14歲的義嗣和叔叔足利滿隆一派的勢力受到打壓。
足利義持知道北山第是足利家族的老巢,他的嫡母日野康子勢大,所以進行了遷都。
在政治上,足利義持有擔任管領一職的幕府宿老斯波義將等人的輔佐,一改義滿的開放政策,恢復了“武家政權”在政治上的特色,變得較為保守。
他辭了后小松天皇給足利義滿所上的“太上天皇”的追號,并且停止了對明朝的貿易。還自封為后小松上皇的院別當。
同時,他又讓弟弟法尊出家于皇族的寺院仁和寺,以增強幕府在朝廷中的影響力。
這個寺廟相當于宗廟,非皇室人員不能出家。法尊也是繼鐮倉時代九條道家派兒子法助出家于仁和寺后,第二例非皇族成員出家于該寺。
在東瀛王權神化的過程中,出家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任何將軍,包括所謂的天皇,他們都是必須要出家的。
從平安時代的宇多法皇開始算,到江戶時代的靈元法皇為止,一共有幾十代的所謂天皇,全部都必須在掌權一段時間后,選擇出家,讓后代繼承王位。
當然,這些大權依舊還是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足利義持這樣做,也是為了讓自己的權力得到更強的放大。
因為跟大明的關系強硬,足利義持就必須籠絡國內的強硬派,而這些強硬派也是倭寇的最大來源地。
現在大明要對這些家族動手,那就是直接削弱足利義持的勢力。在內憂外患的局勢下,足利義持根本沒有選擇,只能跟大明繼續強硬,籠絡這些大名,維持自己的勢力。
在信件中,紀綱詳細分析了東瀛如今如此強硬的主要原因,也將東瀛各大勢力之間的復雜關系分析的清清楚楚。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派出去的探子,拿到了東瀛防御的兵力大致布置,這也讓大明一方知道哪里的兵力多,哪里的兵力少。
另外還有一項更大的功勞,則是朱瞻基的幼軍派出去的數十個繪圖員。
他們以考察茶山的名義,描繪了大量的東瀛地圖。而這些地圖,將會在未來的登陸戰中,發揮巨大的作用。
讓朱瞻基沒有想到的是,紀綱派回來送信的竟然是鎮撫使龐瑛。
他進入這間不大的房間,就單膝跪拜了下來。“微臣龐瑛見過殿下。”
朱瞻基的眼神在李亮的臉上掃過了一圈,才輕描淡寫地說道:“起身吧,來跟孤親口說說,這段時日東瀛的情況。”
龐瑛雖然是酷吏,心術不正,但是這樣的人往往有一個優點,那就是都具備很強的務實能力。
在他的匯報下,再綜合紀綱的信,朱瞻基對目前的東瀛局勢,也算是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了解。
末了,他溫和說道:“去年夏末秋初出門,這一去就是小一年的。先回家去休息幾日,待大軍出征之日,等候聽召。來人,賞龐鎮撫使一把百煉橫刀!”
劉萬立刻將身上系著的一把橫刀取了下來,遞給朱瞻基。
朱瞻基抽出橫刀看了看刀刃,又將刀插入了刀鞘,把刀遞到了龐瑛的面前。“你們在東瀛是有功勞的,孤都記在心里,若是受了委屈,只管來找孤為你做主。”
龐瑛眼眶微潤,雙手高舉接過了橫刀,拜伏在地。“殿下厚愛,臣感激涕零。今后自當為殿下看好東瀛這條惡狗,若讓臣受了委屈,就殺他個天昏地暗。”
“很好,孤這里為你記下一功,待大勝之日,一同為你賞賜。”
打發走了龐瑛,李亮有些心虛地諂笑著湊了過來,朱瞻基啪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李亮一聲也不敢坑,撲通一下跪了下去,頭緊緊地抵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
朱瞻基手一伸,劉萬遞過來了一塊絲巾。朱瞻基用絲巾擦了擦手,這才說道:“說說看,為什么要這么做?”
如果是一個普通小兵,自然不可能有機會見到朱瞻基。但是龐瑛是從四品的鎮撫使,守衛城門的大漢將軍也是錦衣衛的人,自然不會阻擋他覲見。
一個從四品的鎮撫使縱使惡名在外,對內監來說卻不算什么。因為內監只受皇室管轄,也只有皇室的人才有資格處罰。
不用多想,朱瞻基就能知道龐瑛回來是受了誰的刁難才進不來宮。
李亮不敢辯駁,也不敢隱瞞,可憐地說道:“殿下,奴婢錯了,不該有私心……”
“私心?”朱瞻基將絲巾扔在了他的頭上,厲聲說道:“難道不是你跟楊章德已經形成了同盟嗎!楊章德如今初登高位,眼界有限,想要穩固自己的勢力還有情可原。可是你跟在我身邊,滿朝文武大臣,大明內外之事都不瞞你耳,你難道不知道如今東瀛的情況關系到戰局的結果,竟然還將龐瑛擋在宮門外!試圖遮擋孤的耳目,此乃誅心之舉!”
李亮渾身一震,抬起頭來低聲叫道:“奴婢不敢,奴婢對殿下忠心耿耿,從無二心。請殿下恕罪……”
朱瞻基的眼睛在屋子里面掃了一圈,這才說道:“爾等都給我聽明白了。孤要楊章德做孤臣,你們也是一樣,想要做八面玲瓏之輩,就給我從孤的身邊滾開。來人,將李亮拖下去重打十大板,降職一等,以儆效尤!”
李亮沒有想到這件事這么嚴重,卻又不敢求饒,怕會被懲戒更重。
雖然這些人大半都是李亮的下屬,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徇私,直接將李亮架了下去,就在窗子外面拔下了李亮的褲子,行起刑來。
朱瞻基這才又跟孫林說道:“這些時日,你就多辛苦一些,在我身邊服侍。”
孫林依舊面無表情,應偌道:“為殿下效勞,苦些累些也是榮耀。”
安排下來了這些瑣事,朱瞻基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人心啊,是這世界上最難控制的東西!
哪怕李亮他們忠心耿耿,也避免不了會有自己的訴求,而且這些訴求還會隨著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變化。
這一點,不由人的主觀意志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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