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癸巳月。丁未日。
相比年前的那一次出征的悄無聲息,這次出征可謂是大張旗鼓。
首先,去年是朱瞻基第一次出征,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讓大軍如臂使指,獲得勝仗。其次,剿滅倭寇也需要保密,要不然倭寇得到消息,逃之夭夭,大軍可就抓瞎了。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去年的大戰,已經證明了朱瞻基的協調能力。而且幾大艦隊的將領對朱瞻基都是言聽計從,不存在指揮錯亂的擔憂。
現在大明已經有了濟州島和對馬島兩大基地,對東瀛的攻擊有了據點,不需要擔心大軍無地休整。
而且這一次是對東瀛的本土動武,不用擔心他們潛逃。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那么大一個東瀛在那里,處處都是攻擊點。
所以這一次的出征大張旗鼓,除了海軍又增加了幾萬人的大軍,就連登陸部隊都準備了三萬人。
而且,這也是大明軍隊的第一次大規模火器運用,以柳升為總兵的火器營,光是火槍手就帶了六千人。
再加上朱瞻基的羽林衛也配備了三千支雙筒火銃,光是火槍手的數量就將近萬人。
如今的東瀛還在冷兵器時代,除了不多的小火炮,火銃的數量連一千恐怕都沒有,這樣的戰爭優勢,哪怕倭人再勇猛,也抵消不了科技的差距。
當然,眾人如此有信心,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大明的艦隊是無敵的。只要摧毀了倭人的海上力量,大明軍隊就可以任意挑選戰場,讓倭人疲于奔命。
船速是遠遠快于岸上調兵的,當大明軍隊可以主動挑選戰場的時候,能將全是海岸線的東瀛打的千瘡百孔。
唯一能夠幫助東瀛人,也就只有臺風了。
但是每年的臺風季節一般是六月以后,只要做好防范,大明也不會重蹈蒙元的覆轍。
畢竟,如今大明的造船技術,比蒙元時期,要高出不止一個層次。
閱江樓碼頭,午后一刻即將到來,朱瞻基單膝跪地,向前來送行的太子朱高熾行了一個軍禮,說道:“父王無需再送,孩兒此去定當讓那東瀛亂臣賊子俯首稱臣,揚我大明國威。”
朱瞻基坐在軟榻上,肥胖的身體滿是虛汗。“基兒切記天地萬物皆是生命,不可妄造殺孽此去東瀛,剿撫并用,還當應以撫為主。”
他的眼睛向朱瞻基的右后方瞟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讓其他小國知道我大明的威風,更要讓他們知道我大明心懷慈悲。”
這個時候,朱瞻基當然不會跟他爭辯,干脆應道:“孩兒遵命!”
朱瞻基站起身來,再次向朱高熾長揖到地,然后直起了身子,右臂一揚,然后整齊的鑼鼓聲就響了起來。
隨著鼓點,全身戎裝的朱瞻基一步步走向了十多條小船搭建起來的浮橋,登上了停在江心的旗艦寶船。
船上的鼓點隨即也響了起來,一面日月明黃旗被冉冉升起。
這個時候,候在碼頭上的眾將領才排隊依次登上了寶船。在他們的身后,有近百位來自其他小國的使節,作為觀摩團,也登上了寶船。
這些使節是朱瞻基建議朱棣派上船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大明的強勢,讓他們不至于有反叛之心。
這個時代,舉行一場閱兵式的效果再好,也沒有讓他們親歷戰爭的影響更大。
他們在這里跟朱瞻基登上一條船,但是到了新江口,就會被安排到一艘專門的軍艦上去。
大明只想讓他們親歷戰爭,卻不會讓他們了解大明的軍隊只會體系的運作。
午后一刻,吉時已到,將近三百海軍的士兵絞起了重達數千斤的鐵錨,還有數百士兵分別升起了十二面桅桿的船帆。
再加上一百多人組成的掌舵隊,讓這艘巨艦沿著江水,緩緩向下游駛去。
無數圍觀的百姓發出了震天的歡呼,比常人高出一頭,英武不凡的朱瞻基贏得了所有百姓的信心。
沒有人懷疑朱瞻基的能力,也沒有懷疑朱瞻基會打敗仗。因為朱瞻基這個太孫給他們的信心,在在過去一點點地建立起來的。
從初征草原就斬首四十三,去歲又殺倭寇上萬,俘虜上萬。
這還只是戰場上的成就,而樹立了他不敗神話,天授神權的則是他在平日對大明百姓的影響。
他單人飛天,他建立研究院,建立夾江工業區,從精神上到生活上,都直接影響了無數人。
所有人都對這個帝國繼承人再滿意不過,他們不相信這個有著大氣運的帝國繼承人,會征服不了一個小小的東瀛。
但是朱瞻基很清楚,想要打敗東瀛容易,但是想要征服東瀛,卻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也不愿意在東瀛耗費太大的精力,只要這次的戰爭能夠達到戰略目的,就足夠了。
大明需要在周邊各國建立劃分等級的社會圈子,要讓大明的百姓天生就比其他小國高一個層次,要讓其他小國都對大明心生向往,而不是天下大公。
船上的人已經看不清了,心里羨慕無比的朱高熾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回宮……”
他也想像自己的兒子一樣,叱咤風云,縱橫四海,但是他知道,這永遠也不可能。
這副身體,拖累了他太多啊!
而船上的朱瞻基一上船,就讓黃淵召來了各方將領,雖然這些人只占了各大艦隊的一小半,但是卻有大部分屬于是海軍總部的傳令系統。
他們肩負著在大軍出征期間的指揮通暢,傳令敕命,趁著還沒有分開,也要先確定下來各自的任務和行動章程。
當寶船抵達了新江口水師大營,已經編好行軍陣勢的百條巨艦并排停在了江面上。
船上的使節通過小船被運到了一艘兩千石戰艦上,大軍繼續出發。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江岸兩邊每隔一段距離,都會燃起一個火堆,這些火堆都是道路指引,生怕有戰艦偏離了航道,擱淺在岸邊。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艦隊就已經抵達了崇明島的東島。
接到了命令的第二艦隊和第三艦隊已經等待在這里,朱瞻基號令眾將,在這里舉行了出征之前的最后一次大型會議。
司禮監大太監王彥和兵部郎中袁左分別代表朱棣和兵部頒發兵符,傳達圣旨,而朱瞻基也將整個海軍的作戰計劃發到了每個指揮使的手上。
這一場會議一直開到了晚上,當天晚上在崇明島停留了一夜,朱瞻基一宿沒睡,接見了每一個將領,并且親自發布了作戰任務。
當天色再次亮起的時候,所有的艦隊都揚帆起錨,奔向了茫茫大海。
第一艦隊和第二艦隊一路北行,將會在對馬島登陸,而第三艦隊則選擇從東線,從南往北直接向長崎港進發。
但是,第三艦隊只是牽制東瀛的兵力,如今的東瀛在九州島布下了層層的兵力,大明艦隊當然不會選擇硬碰硬,直接攻擊長崎港。
有鄭和在對馬島布置的大軍牽制和限制,東瀛人根本無法派戰艦巡海,更無法了解大明的軍隊情況。
朱瞻基不選擇在九州島與東瀛大軍硬碰硬,而是準備選擇大阪府直接攻擊,襲擊室町幕府的老巢京都。
只要能直接擒獲足利義持,東瀛的反抗就將會自動瓦解。
再加上紀綱和足利義嗣,足利滿隆的配合,想要瓦解東瀛的統治階級,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殿下,只有來到大海上才知道人類的渺小,妾身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看到這如此美妙的景色。”
劉承徽笑著說道:“良娣這是沒有見過大海,才有這么多的感觸。妾身倒是從小生活在海邊,反倒是更喜歡哪種幽靜的山居環境。”
藍煙總覺得眼前的景色怎么也看不夠,看著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大海,覺得自己的心胸也開闊了起來,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
作為主帥,朱瞻基占據了大寶船第四層的整個一層,在甲板上用布幔遮擋住,就能享受這初夏的溫暖陽光。
而有了布幔的遮擋,也不懼他的嬪妃和宮女們看到那些水手們光著身體的樣子。
這個時代衣服寶貴,海上控帆容易出汗,幾乎所有的水手都只是一條牛犢褲,甚至光著屁股工作。
除了船速慢一點,躺在躺椅上的朱瞻基帶著馬致德專門為他打造的墨鏡,這跟后世真的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一日,船只抵達了濟州島,不過船隊并沒有停下來,只是派出了一艘船,將星主高乙德送上了島。
從年前抵達應天府,他攜帶印璽向大明臣服,自愿歸附大明。
雖然此舉遭到了朝鮮使節的反對,但是一個使節的意見,根本不放在朱棣的心里。
不過,大明還是給朝鮮留了幾分面子,愿意拿出一船布料,換取濟州島的歸附。
朝鮮方面沒有任何辦法,在磨蹭了兩個月,得到了國內太上王李芳遠和世宗的指示后,只能接受了大明的條件。
從三月開始,這個面積將近兩千平方公里的島嶼,就正式屬于大明了。
濟州島人口稀少,高乙德簡直是哭著求著讓大明軍隊不要撤兵。
如今島上還駐扎了一萬海軍,這些軍隊全部讓濟州島來承擔軍費不現實,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這么大的能力。
經過一番磋商,濟州島每年將會提供給大明軍隊四千匹矮馬,另提供兩萬只黑豬,作為軍隊的軍費。
這些軍費雖然不算高,但是也開了一個先河,那就是大明軍隊的軍費不再是完全由自己承擔,駐扎國同樣也要承擔一部分軍費。
這個先河也會逐漸形成一個制度,包括蘇門答臘島的駐軍,菲律賓的駐軍,以后也將實行同樣的標準。
對于這個政策,文官們是大力贊同的,沒有受到任何反對,就直接通過了。
大明雖然富裕,但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能節省一點是一點。
過了濟州島,已經能夠在海上看到巡邏的大明戰艦了,他們將東瀛整個封鎖了起來,不讓東瀛的任何一條船下海,更別說通風報信了。
當艦隊抵達對馬島的外海的時候,受到了鄭和帶領艦隊的歡迎,朱瞻基也見到了已經在對馬島滯留一個多月的金純帶領的大明使團。
朱瞻基對金純這個歷史人物并不了解,在穿越之前根本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此人卻也是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能臣。
在朱瞻基了解的信息里,此人一身正氣,兩袖清風,能力也算出眾。除了受儒家影響太深,有些一國重臣不該有的老好人行徑,還算是個能干的好官。
對這樣的人,朱瞻基當然不會擺架子,反而是好言寬慰了一番,又說了一些光堂話,吹捧了他一番,讓他安心留在對馬島。
打仗當然用不上他,但是仗打完了,他這個禮部右尚書要安撫東瀛百姓,自然也就用的上了。
當日的宗氏家族的主宅,如今已經成了大軍的指揮總部。鄭和原本住在這里,但是朱瞻基到來之后,自然讓出了主宅。
他是內監,不必避諱,也沒有搬出去。
將朱瞻基迎進了內宅,朱瞻基才跟他詳細分析了一下將他直接轉為武將的難度。
這個難度不是他身份的轉變,而是數萬內監系統的穩定。
不過,他如今已經是海軍總監,朱棣也下旨命他可以過繼一個侄兒繼承香火,實際上該得到的好處,他也一點沒有少,差的只是一個名義。
對此,鄭和也挑不出朱瞻基的半點不好,畢竟,能成為數十萬海軍的海軍總監,這本身就已經對他是最大的認可了。
鄭和介紹了一番東瀛如今的情況,才喊進來了紀綱又派出來的信使。
這一次,對于幕府的軍事布置,他又有了更詳細的匯報。并且送來了足利義嗣和足利滿隆臣服書。
在信件里,他們承諾將會在大明軍隊抵達之日,在京都,吉野,關東等地,發動起義,響應大明的軍事行動。
看到這些信件,朱瞻基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鄭總監認為足利義嗣可為依仗嗎?”
鄭和也笑了起來:“他們能夠兩敗俱傷,才是最符合大明利益的。”
是的,大明不僅需要一個聽話的狗,更需要這個狗不能太強壯,否則到時候就難以約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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