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黑火藥威力有限,短火銃槍管更短,威力就小了。但是紀綱與龜二的距離不過數米,子彈還沒有飛散,就全部擊中在龜二的頭部范圍。
威力再小也是熱兵器,數顆水滴狀的子彈深深地嵌入龜二的頭部。龜二連吭都沒有吭一聲,就倒在了地上,捂著臉部的手也滑落了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臉。
山名玲子被這種恐怖的畫面嚇的捂住了嘴,不敢去看。她的內心更是震撼無比,在她看來,龜二兇狠的就如同一匹惡狼,但是這個她認為不能硬碰的惡狼,被紀綱隨手一槍,就只能躺在地上抽搐。
所有人都被這種變故給嚇住了,一時之間都沒有回神過來,驚詫地看著紀綱手里的槍。
龜二雖然已經不省人事,但是他的身體依舊在不停地抽搐。那血肉模糊的臉部,一個被打瞎掉出眼眶之外的干癟眼球,還有那不停冒血的脖子上的血洞,就連山名氏利都不忍去看。
紀綱用腳蹬了一下龜二的身體,聳了聳肩說道:“家主,萬分抱歉,讓你損失了一個武士。”
山名氏利這才反應了過來,驚詫地問道:“紀統領手中是何物?可是火銃?”
紀綱點了點頭,又舉起了手中的火銃,嚇的那些武士連忙將山名氏利圍在了中間,一個個膽戰心驚地看著紀綱。
不,應該是望著他手中的槍。
紀綱笑了笑,將火銃重新塞回了馬鞍的夾層,給兩個手下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看好這把槍。
如今的短火銃,特別是這種自來火的,還處于保密階段,他可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東瀛人得到這把槍,學會這方面的技術。
雖然東瀛目前不能制造出這種槍管,但是他們學會火帽的制作技術,防制出這種火帽,不是一件難事。
放好了槍,他才又空手面對著山名氏利笑道:“這是我大明如今剛出產的火銃,我的家主賞賜了我一把,今日拿來試驗一下。”
山名氏利有些激動地說道:“久聞大明有火器,威力非凡,將騎在馬上的蒙元人打的大敗。不過那種火銃還需要火繩點火,紀統領這一把卻不用點火了。”
紀綱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因為制作不易,所以才珍貴異常,鄙人視若珍寶。”
山名氏利推開了身前的武士,走到紀綱的面前,神情有些緊張地問道:“此物可否能買到?若是能買到,鄙人將不惜代價!”
紀綱搖了搖頭說道:“此事倒是難做,不過我可以幫家主問問,那種火繩槍,應該還能少量購買到。”
“那也足夠了……”山名氏利的眼睛望紀綱的馬匹那里望了一眼,有些戀戀不舍地說道:“此事我就委托統領了,要是能買到,山名家族的女人,任你挑選。”
山名家族是東瀛著名的大內氏分支。在南北朝統一前夕的明德年間,西國擁有大守護大名山名氏自山名時義死后,其子山名時熙與分家滿幸、氏清的對立被幕府將軍足利義滿所巧妙的利用并于明德2年同意山名時熙出兵討伐山名滿幸與山名氏清。
戰亂的結果就是山名滿幸與山名氏清敗死,曾經被稱作1/6殿在西國乃至整個日本曾經無比強盛的大守護大名山名氏的勢力被大幅度的削弱。大內義弘在此次明德之亂中因功而被封除其本領的周防、長門、石見三國外豐前、和泉、紀伊共計六國的守護職。
一直到了永樂元年,義弘死后,大內氏的家督由義弘的弟弟大內盛見接任,大內盛見為大內弘世六子,其母為弘世正室三條氏。
他在獲得了足利義滿的支持后,并因此而保住了大內氏周防、長門二國的守護職。
作為分支的山名家族,通過上層的博弈,又才從京極家族手里要到了石見國的守護權。
但是此地被京極家族通知了一段時期,山名家族統治力并不強,加上國內國人層林立,京極家族的分支尼子氏也不斷從出云發起進攻,很早便把石見東部納入統治,而安藝國的毛利氏對此地一直也是虎視眈眈。
處于兩大勢力的中間,山名氏利對自己的處境有著清醒的認識,但是勢不如人,只能委屈求全。
但是如果有了火銃,山名氏利就有了能跟尼子氏和毛利氏對抗的底氣。
他想的倒是好,但是紀綱不認為太孫會在這個時候把火銃賣到東瀛來,增強倭人的實力。
不過太孫也曾經跟他說過,要擴大對東瀛各大名的勢力支撐,讓他們打的更火爆一些,傷亡更大一些,仇恨更深一些。
所以,如果只是賣那種火繩槍,太孫可能真的會答應下來。
如今的東瀛各大名之間,傷亡幾十人的戰爭,都能稱得上是一次大戰了。
但是如果有了火槍,隨隨便便一次戰爭的傷亡,就能擴大一倍以上。
讓山名氏成為了一支兇狠的惡狼,對于整個東瀛西部的影響是巨大的。
但是他又猶豫了起來,因為等到時候,石見銀山開發出來,要是山名氏見利忘義,背信棄義,現在將他們的勢力增強的越大,以后對大明在這里的統治威脅就會越大。
他也有些掌握不好這個尺度了,所以準備把這件事交給太孫去苦惱。
不過山名氏勢力再大,也不過只有不到一百武士,不到三千民夫,對大明來說,這只是一只小螞蟻而已。
龜二的身體又發出了一陣劇烈的顫動,隨后戛然而止。
山名氏利裝作有些沉重地說道:“龜二雖然不得人心,倒是對我山名氏忠心耿耿,吾不忍他暴尸荒野,還是挖個坑將他埋下去吧。”
如果不是火銃的這個意外,他肯定還要訛詐紀綱一番。畢竟他損失了一個人手,還是一個得力人手。
而紀綱在他眼里不過是大明一個大家族的護衛統領,這個大家族富可敵國,比他們石見國可要有錢多了,要點好處不成問題。
可是這一下被火銃吸引住了心思,想到自己要是能買到火銃,就能北抗出云國,東扛安藝國,再也不用怕他們,所以對索要一點好處也沒有興趣了。
這龜二平時不得人心,喜歡欺壓其他武士,眾人對他的死也沒有太多憐憫。
四個武士抬起了他的尸體,進入了密林之中。他們將龜二扒了個精光,有人分了他的倭刀,有人分了他的鞋,還有人直接將他的衣服穿在身上。
他的身上還有一些銅子,也被幾個瓜分,然后給了幾個挖坑的民夫一人幾塊銅板,所有人都是皆大歡喜。
而紀綱與山名氏利在一起又聊了一些大明的風情,這也是山名氏利最感興趣的話題。他年幼的時候曾經到過一次寧波府,對那里的繁華至今是記憶猶新。
也是因為心慕中華,所以才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話。
等埋了龜二的武士們出來,他才讓這些武士護送糧草去出云城,自己帶了兩個武士,跟著紀綱又一起返回了大田。
紀綱口中跟他聊著閑話,心里也一直在想以后該如何對待他。
一直以來,他都想的是干掉山名氏利,甚至是干掉他們的大部分繼承人,然后自己利用山名家族女婿的身份,接管石見國。
但是這種方案并不是最好的,因為作為一個異族,幕府是不可能會承認他的守護權的。
除非是大明將東瀛打敗,然后要求割據石見國作為據點。
但是那個時候,他出風頭機會不多,而且他也很難管理這里的百姓。
他不僅想要名正言順的統治這里,更想讓紀家在這塊土地上生根發芽。
所以,采用懷柔政策,似乎更有利于他以后的統治。
這個時候,他又有些頭疼了起來。
雖然他文武雙全,但是反過來說,他也能說是文不成武不就。
學文,他連進士都沒有考上,學武,除了騎射尚可,其他方面基本都是依靠自己身體素質與人爭斗,算不上高手。
與人爭強斗狠,耍陰謀詭計他是一把好手,但是論起更高層面的權力博弈,他就感覺自己力有未逮了。
而山名玲子騎著矮馬,跟在紀綱和自己父親的身后,眼睛里滿是崇拜。
以前她迷戀紀綱,只不過是因為紀綱高大英武,床上能將她折騰的死去活來,享受非常。
但是現在,在她心里最兇狠的龜二都如同一條死狗,被他一下子解決。在她的心里,一顆崇拜的種子,已經開始慢慢發芽,成長了起來。
到了大田,穿過低矮的平民區,來到了山名家族的守護府。
大田的城市并不大,也就相當于一個大村子,大約有兩三千人。
在整個石見國,也不過只有不到一萬人。這個勢力在大明來說,就是一個鄉下土財主,但是在東瀛,卻自立一國。
山名氏利這次比以往更加熱情地接待了紀綱,還親自帶他去海邊的湯迫溫泉去泡溫泉,并且又給他安排了兩個嬌小少女伺候。
雖然名義上紀綱也算他半個女婿,但是雙方都沒有在乎這個身份,不僅一起無遮攔大會,還比試了一番。
身材矮小,又缺乏鍛煉的山名氏利當然不會是紀綱的對手,最后讓他俯首稱臣。
喝了一頓好酒,又享受了山名氏利的安排,紀綱這才裝作不經意地說道:“家主,據我主家傳來的消息,大明出兵懲治幕府和支持倭寇的大名,出兵就在最近了。雖然受到京極家族的威脅,你們不得不出兵去守護出云城,但是盡量還是不要直接跟大明作對的好。否則等大明打過來,你們出力越大,以后受到的懲罰就會越大。”
山名氏利卻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山內氏既沒有當倭寇,也不會作為主力抵抗大明,大明即使要清算,也不一定會對付我。何況,我東瀛有八岐大神庇護,大明的大軍一來,恐怕就有大風暴來保護我們。”
蒙元連續兩次東征,都失敗了,現在的東瀛人幾乎人人都認為東瀛是有神明保護的,不會失敗。
紀綱笑了笑也不再勸,他剛才也有些想通了,最少短期來說,山名氏利活著比死了更好。
山名氏利活著,可以幫他管理百姓,也能幫他抵抗其他勢力的侵襲。要是他死了,這些事以后都變成他的了。
但是山名氏利如果在要自己找死,他也不會再勸。
紀綱雖然也對這件事有點心虛,因為這件事的確太邪門了。但是他跟太孫接觸多了,更相信太孫的強大。
別的不說,光憑大明士兵手里的火銃,東瀛這些小矮子就根本不可能有贏的希望。
等到大明兩百多萬軍人人手一支火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消滅任何一個國家。
傍晚時分,紀綱帶著玲子又回到了石見銀山山腳下的別院,將玲子安頓下來之后,他來到了書房,點亮了油燈,開始給朱瞻基寫信。
這次沒有新的情報,明日太孫就會挑起大戰了,該做的事情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這封信也算是私信,他細致分析了出云國,石見國,安藝國,還有幾大家族之間的矛盾和利益關系,然后也坦誠地跟朱瞻基說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得到朱瞻基的指點。
他現在也算是摸透了朱瞻基的脾性,知道自己想要得到重用,就必須要開誠布公,太孫有一種少見的大氣,他不在乎人有私心,只在乎會不會因私廢公。
他想自立門戶太孫不會反對,因為這也是太孫給他安排的后路。所以,現在老老實實將這些事說出來,至于如何選擇,就讓朱瞻基幫他決定了。
不管怎么樣,在石見銀山開發完之前,他的作用還是有的,太孫也不會過河拆橋。
當他在書房愁眉苦臉地斟酌著給朱瞻基寫信的用詞的時候,大明的十萬大軍卻已經集結完畢,做好了隨時攻擊的準備。
這次大明出動了三萬火槍手,加上朱瞻基的近衛營六千人,擅長山地作戰的三千滇兵,還有醫師,內監等人就有四萬多人。
再加上重新集結的八萬海軍,原本駐留在濟州島的一萬大軍,駐留在對馬島的三萬大軍,足足十六萬余人。
一次作戰當然用不了這么多人,忙了幾日,朱瞻基才安撫好手下將領,留下一部分后備軍,帶上了十萬大軍,進入了東瀛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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