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比林三他們更早來到極西,不過他一直沒有來北方,而是留在了河中地區合縱縱連。
金帳汗國的政治中心在南方,北方只有森林和漫長的冬季,絕對不適合人類生存。
在唐林城,也就是后世的葉卡捷琳堡周邊,這里生活著數十萬的巴什基爾人。
巴什基爾人也可以說是一個苦逼的民族,他們早年雄霸一方,曾經欺負的保加利亞人不敢東來。但是遇到蒙元西進,被蒙元人殺的只敢分散在森林中生活。
他們復雜的信仰和民族成分讓他們之間心并不齊,最終逐漸衰落。
蒙元人衰落之后,他們又輪番被比爾姆人,諾夫哥羅德人剝削,南方的烏茲別克人更是將他們當做了后勤基地。
不過正是因為復雜的局勢,巴什基爾人的軟弱,給他們留下了喘息之機。從一百年前,巴什基爾城這個原本建在白河邊的最大城市,反倒成為了周邊大型勢力的貿易中心,還逐漸發展了起來。
巴什基爾城在唐林城西南大約一千里處,這里是巴什基爾人生活的中心。但是就在唐林城南方四百里處,也有一處巴什基爾人的聚居地,這也也是后世的車里雅賓斯克。
林三他們抵達唐林城,侵犯的正是巴什基爾人的利益,他們也曾經想要驅逐走林三他們,但是卻被擊退,只能默許了林三他們的存在。
陳誠通過周邊的部落,早已經知道林三他們的存在。但是因為冬季的到來,他對他們的安全并不擔心。
因為到了冬季,天氣寒冷,補給困難。雖然突厥人和斯拉夫人矛盾重重,戰爭不斷。但是這里已經超過一百年,從來沒有在冬季發生過戰爭。
聽到莫斯科大公逼著諾夫哥羅德公國和比爾姆公國組成了聯軍,反而趁著冬季想要把林三他們一網打盡,陳誠就急了。
不要奇怪,盡在咫尺的林三他們完全沒有當地的情報網。但是陳誠現在已經把那些黃皮膚的蒙元人,烏茲別克人,甚至包括那些突厥人都變成了大明的盟友。
現在鄭亨他們還優哉游哉地在碎葉城享受當地的美人,只是偶爾才出去訓練一番,靠的就是陳誠提前幾個月過來的功勞。
蒙元人已經被大明人打怕了,大明的火槍在如今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對手,任誰也不愿意面對。
而且,跟大明人相比,那些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異教徒,才是蒙元人更恨的。
金帳汗國的衰落已經有近百年了,那些臭人今天從他們身上咬一口,明天從他們身上咬一口,早就讓金帳汗國的一幫長老們恨之入骨。
就在前幾年,自稱為斯拉夫人的臭人們差點就攻進了金帳汗國的首都拔都薩萊,逼著一幫突厥人和蒙元人讓出了伏爾加河東岸(喀山)周邊大片的肥沃土地。
南方的大明在對付他們的仇敵西察哈臺汗國,現在北方又開始對付那些臭人,不管是東察哈臺汗國,還是金帳汗國,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
這里面有一個關鍵的原因,就是大明在五年前教會他們的棉花種植。
河中地區有大片的良田,牧場,但是更多的卻是戈壁灘。棉花雖然對土地也有要求,對水的需求也很大,但是河中地區最不缺的就是河流與土地。
在后世,這里都是著名的棉花產區,現在朱瞻基只是把這件事給提前了幾百年。
不需要再去搶劫,大明的商人們就會主動送過來各種精美的布料,絲綢,茶葉,瓷器。
大部分部落長老們都組織了自己的車隊,開始做起了運輸生意。也是因為有了他們,大明這次籌備了三年的糧草,才得以運到河中來。
而且,原本準備的是足夠三十萬大軍,兩三年的糧食,現在人數少了一半,等于有一半的糧食大明主動給了他們,只要他們把剩下的一半運到碎葉城周邊。
這種利益關系比任何結盟更加穩定,特別是那些已經投靠大明,將大明看做是宗主國的部落,得到的好處更多。
陳誠現在能在河中混的風生水起,甚至把原本跟大明仇視的烏茲別克人都拉攏住了,主要靠的還是這種利益輸送。
沒有利益,烏茲別克人怎么舍得派出超過五千騎兵,去幫他打一場仗。
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而除了現在最苦的烏茲別克人,其他部落也各有所求,他也才能湊出這支人數達到一萬的大軍。
可惜的是,一開始沒有計劃,也沒有接到命令,他不敢跟鄭亨借兵。
否則的話,只需要五千大明的火槍手,陳誠就能有信心擊退斯拉夫人聯軍。
他很清楚朱瞻基對林三他們的布局,也知道朱瞻基對漢人在這極西之地落腳的重視。
但是再重視,林三他們也不過是一幫平民,要是因為他們,問鄭亨借兵而誤了皇上的大事,就連朱瞻基都保不住他。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鄭亨直接將他趕出去。
連他現在跟這些部落的承諾,都還是沒有匯報就自作主張。
他也知道少做少錯,多做多錯,但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林三他們被團滅。
現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林三他們能撐住襲擊,否則的話,就只能等到攻下了撒馬爾罕,然后才能給他們報仇了。
西北地域遼闊,他得到消息的時候是在大清湖的烏茲別克人部落
,而大清湖距離唐林城足有五千里。
這還只是地圖上的距離,實際上,許多地方還要渡河,繞路,行程更加艱難。
哪怕他們都是騎兵,一天的行程也不能超過三百里。他現在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但是局勢比他想的更加樂觀,林三他們雖然只是百姓,但是全部都是身體強壯的青壯,而且大部分原本就是土匪,山賊。
這些人平時可能會貪生怕死,但是在這毫無依靠的地方,只能抱成一團,共同抗御。
而斯拉夫人雖然耐寒,也只是相對而言,他們也是人,也需要充足的補給,在沒有東西吃的時候,他們也會被餓死,凍死。
被圍攻半個多月以來,雖然數次他們幾乎都要攻進了營寨,木制的圍墻和拒馬都燒毀了一大段。
但是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會萬眾一心,共同殺敵。
他們不知道敵人的數量有多少,都是那些部落來的。但是他們知道,只要被攻破防御,他們這些人都活不了。
這不是個人的私仇,這是不同民族為了活命,為了地盤的斗爭,必須以一方被消滅結束。
而這里的嚴寒也讓所有人畏懼,如果沒有穩定的事務供應,他們就是跑了出去,也絕對活不了。
何況,那個毛師爺已經將所有的馬匹控制了起來,任何人不能騎乘。
他們現在就指望敵人的補給有限,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來這里幾個月了,他們很清楚周邊的部落都是苦哈哈,沒有那個部落能長期供應上萬人的食物來作戰。
他們也派了人向南方求援,只是他們也不知道,派出去的四個人,能不能活著走出森林。
雖然局勢緊張,但是多日的拉鋸戰,其實林三他們的損失并不大。
一個是他們個個身強力壯,以逸待勞。其次是他們的武器先進,不管是長矛還是長刀,都比敵人鋒利。
最后是他們身上的棉甲防御堅實,一般的弓箭射不穿,敵人的刀劍也不過是劃個口子,要不了命。
而面對的敵人,他們大部分都是沒有棉衣的,他們缺少布料,只能用獸皮裹著棉花取暖。
面對大明的刀槍,他們只要受傷就會失去戰斗力。
零散他們出發的時候,是整整五千人,有四百多年輕女人。這幾個月經歷了幾次戰斗,損失了三百多人,又派了四五百人回去,還有四千兩百人。
他們加上朝廷各部派來的隨員,能夠戰斗的力量勉強有四千四百人。
就連女人們,這些時日也全部動員了起來,燒火做飯,救治傷員。
他們這半個月已經死了一百多人,受傷的也有三百多人。
但是敵人更慘,這些時日損失的人數超過了兩千。
這多虧了他們手里有五十支火槍。
因為寒冷,弓箭威力不足,但是火槍卻不會因為氣溫就降低了威力。
而且這種火槍大部分時候直接打不死人,卻會讓對方重傷。一個人受傷,最少需要兩個人來救治這也消耗了他們不少力量。
而這種鉛彈可不是好受的,沒有專門的草藥,只要中彈,就會傷口惡化,幾乎都會受盡折磨而死。
這些人的死亡,帶給敵人更大的恐懼,士氣越發低落。
這種此消彼長的士氣,很是影響敵人的進攻勢頭。而且從敵人的裝扮,毛延亮也看出了敵人并不是一個部落。
這些時日,他安排火槍手專門針對一個人數較少的部落射擊,造成敵人的軍心動搖。
雖然缺少情報,不能了解敵軍陣營的關系。但是,光憑前幾日有一個部落想走,他們自相殘殺起來,就能知道,敵人堅持不了太長時間了。
但是,所有人依舊憂心忡忡,因為敵人的大部分兵力未動,他們能作戰的人不到四千,還有幾百女人,想要依靠這些人擊退敵人,希望依舊渺茫。
雖然派了兩個羽林衛學的士兵前往南方去尋找援軍,但是援軍什么時候能到,會不會到,依舊不可預測。
這一日,天上下起了大雪,天地之間更顯肅殺。
寒冷的天氣讓敵人也不敢再到陣前晃悠,除了進攻的時候,他們也退回到了五里之外的大營。
毛延亮派人觀察過敵人的陣營,他們有著足夠的獸皮和帳篷,雖然沒有唐林城這些城里的木屋暖和,但是這些人一個個非常抗凍。
不了解對方的底細,人數又處于劣勢。毛延亮也不敢安排晚上襲營,不逼到最后一步,大部分人還是認為待在營寨里面更安全。
也就在這一日,探子回報,敵人似乎要撤軍了。
毛延亮一開始還不敢相信,連續派了幾隊人馬出去,得到的消息都是如此。
高羊兒他們親自去看過,終于確定敵人是真的撤軍了。
如果是正規的軍人,這個時候就會知道事出有因,然后會安排一隊人跟著他們,一隊人馬擴大搜索范圍,確定原因。
但是他們不敢,只能茫然地回到了營寨。這個時候,就是毛延亮也無法指揮他們。
一直到了晚上,數不清的騎兵沿著河南出現在眾人面前。整個寨子的人全部都驚慌失措。
開始的敵人雖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步兵,更像是游兵散勇。
但是現在,在雪色的映照下,數不清的騎兵沿著已經上凍的河面過來,這種恐懼更加
讓人絕望。
一支火箭升起,照亮了一片天地,四個被派出去的羽林衛學士兵,騎著馬走在了最前面。“通知毛師爺,陳郎中帶著烏茲別克人來救我們了。”
營寨里面登時沸騰了起來,所有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毛延亮看了看有些驚異的侯強,自己站上了墻頭問道:“才派出你們數日,相隔數千里,如何找來援軍?陳郎中又是何人?這些援軍來自何方?”
“陳郎中早就知道了對方的攻打計劃,只是路途遙遠,走了半個月才到我們這里。毛師爺,我們并非投降敵軍,陳郎中可是殿下心腹啊!”
毛延亮心中一愣,能被稱作殿下心腹的陳郎中,他的印象里就只有工部郎中陳誠。此人雖然只是五品郎中,卻因為替殿下掌控著下馬橋農莊,京城無人不知。
這個時候,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冰面上,陳誠在幾個護衛的火把照射下出了馬車。
陳誠朗聲笑道:“毛總旗,這天寒地凍的,還不快讓打開寨門,讓我們喝口熱湯。”
看清楚了來人,毛延亮登時大喜,再也沒有一點懷疑。“打開寨門,迎接陳郎中。”
毛延亮不過是錦衣衛一個小小的總旗,卻也有幸見過陳誠幾次,陳誠這個朱瞻基面前的紅人出現,讓他徹底有了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待得城門大開,他小跑著迎了出來。“陳郎中,卑職這條命差點就丟這里了啊!”
陳誠呵呵笑道:“這幫斯拉夫臭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對你們動手。如今朝廷抽不出人手來對付他們,待到明年夏天,看我不讓人燒了他們的莫斯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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