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劉浪真正笑不出的,不是因為紅色部隊將踏上那條充滿艱險而又充滿希望,體現著堅韌和憧憬重新崛起的鮮血之路。
而是,他不僅沒有阻擋住歷史車轍固執的碾壓,他甚至依舊沒有改變年輕時代奶奶的命運。遠比劉浪想象中對紅色黨理想更堅定的年輕奶奶做出了一個讓普通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決定。
10月8日,劉湘自重慶抵成都,19日在成都召開”剿匪“軍事會議,光頭大佬撥給子彈二百萬發,22日劉湘正式復職,繼續主持“剿匪”軍事。
但是,全中國的目光,卻似乎遺忘了四川。因為,在10月10日,位于江西的紅色部隊在屢屢受挫但其實并未傷筋動骨的時刻,竟然決定舍棄辛辛苦苦經營數年的江西和福建兩省擁有數百萬人口的地盤,進行全軍戰略轉移。
整個紅色部隊包括最高指揮機構到后勤機關再到所屬部隊,合計近九萬人離開根據地悄然向湘西進發,在光頭大佬還打著用步步為營的方法在江西和四川齊頭并進將紅色部隊兩大主力逐漸剿滅的夢想的時候。
直到10月16日紅色部隊全體度過于都河,光頭大佬和他的幕僚們才恍然大悟,紅色部隊這是要撤退了。苦苦攻打了數年,從第一次大舉進攻紅色區域到現在的第五次,前四次都是損兵折將,這次在第三帝國的軍事顧問的建議下不追求大的戰果只求壓縮紅色部隊生存空間,總算是取得了一點戰果。但就算是光頭大佬也從未想過,會如此之快實現夢想。
要知道,紅色部隊尚有十萬可戰之兵,尚有數十萬的后備兵源,就算是想全部將其消滅,那最少也得兩年的時間。
可是,為搶回一塊連級防御陣地都不惜戰死一個整連,意志頑強的讓人幾乎絕望的紅色部隊竟然撤了,離開他們經營數年的根據地,主動的撤了。
這讓光頭大佬甚至都沒來得及笑,反而命令前線所有部隊不得妄動,免得又被紅色部隊來個引蛇出洞一口又咬去一塊肉。
這數年來,紅色部隊可沒少這么干過,被他們吃掉的整師整團可不是一個兩個,甚至他們手里現在拿著的步槍機槍,好多都是來自國府方面的供應。
是的,光頭大佬瞬間有點兒犯懵想不明白紅色部隊為何要撤,而且還是整體撤離。但劉浪知道,這次大撤退還真不是完全是因為那位老人家被閑置,整個紅色部隊在軍事上聽取那位只有營長級別軍事才能的北極熊軍事顧問而導致的軍事失利。未來共和國的十大元帥,十位大將,57位上將,在那里可是有百分之七八十之多,他們終究會找到擊敗光頭大佬猛造碉堡步步為營的辦法的。
可是,軍事上的天才光輝并不能阻擋經濟的衰敗。自從光頭大佬采取了步步為營的鐵桶政策,外面的物資越發的難以供應進來,無法在保持攻勢的紅色部隊無法再獲取新的經濟來源。光靠根據地內的自給自足實在是難以養活十萬大軍,哪怕是老百姓們都很支持,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也難以維系。自一年多以來,紅色根據地的經濟一直在持續惡化。
紅色部隊通過這次慘烈的教訓學習到了經濟發展的重要性,這對于他們日后在西北,在華北,在山東,在皖南創建抗日敵后根據地起到了很好的吸取教訓的作用。但現在,他們必須得接受這個沉重的后果。
必須得離開了,否則經濟崩潰之下,十萬大軍沒有給養,拿什么去和光頭大佬的數十萬部隊拼命?用大刀用長矛,他們不怕,但戰士們不能就餓著肚子去拼吧!
紅色部隊注定閃耀歷史天空的偉大的大轉移開始了。而劉浪的年輕奶奶大辮子姑娘楊紅曼同志,本來被劉浪利用華商集團聯絡人的名義好好的保護在南昌,就算是紅色部隊一如曾經時空那樣開始轉移,負責貼身保護她的四名獨立團警衛排戰士也會將她好好的帶回四川。
這一點兒劉浪無比肯定,因為在他離開的半年,獨立團和華商集團高層察覺到了他對那位紅姑娘的“特殊”關心,在南昌可是加大了經營力度。
所謂加大經營力度,不過是往南昌持續注入力量的代名詞。既然有投資就必須有護衛,獨立團因為殘疾而退役的老兵帶領的新兵組成的護衛隊,在南昌足足有一百多人之多。
甚至,在肖風華的刻意重視下,獨立團加派了一個裝備著沖鋒槍的戰斗班潛入南昌,負責保護那對特殊父女的安全。
可以說,就算是有人察覺到了楊紅曼的身份,想對她不利,近二百的武裝力量也能保護她從南昌城中殺出一條血路。這一點兒在劉浪歸來之后就對負責情報工作的肖風華不露痕跡的褒獎過。
但是,當看著肖風華一臉苦澀的將來自南昌城的情報輕輕地放在他的桌上,劉浪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大辮子姑娘不僅沒有繼續呆在南昌城的意思,在收到紅色部隊密電她要全軍撤離的那一刻,她就選擇要和他們一起走。和曾經的時空中一樣,和年輕時代的老爺子并肩踏上那條充滿艱險充滿各種未知的路。
那亦是一條奇跡之路。
她恐怕也不知道,她這一走,就是大半個中國吧!
從1934年10月16日紅色部隊在江西渡過于都河,直至1936年10月紅色部隊三大主力勝利會師,紅色部隊從江西到陜北,歷時兩年整,行程上萬里,其間經過無數次激烈的戰斗。
幾乎平均每天就有一次遭遇戰,路上行軍一共368天,余下來的100天大多都在戰斗中渡過。
據未來美國著名記者斯諾統計:紅色部隊一共爬過了18條山脈,其中5條終年冰雪覆蓋;渡過24條河流;經過12個省份;占領過62座城市;突破10個地方軍閥組織的包圍,此外還打敗或躲過追擊的中央軍。平均每天行軍71華里,一支大軍及它的輜重要在一個地球上最險峻的地帶保持這樣的平均速度,如果不用奇跡來形容,就實在是找不出別的什么詞來形容了。
以往的劉浪也只是在老照片和記錄的史實文字中又或者是自家老爺子的只言片語中了解紅色部隊是如何走進又走出那條艱險之路的,但并不是很直觀,甚至很難產生大的共鳴。
但當他來到這個時代,才知道所謂的艱險真是難以描述其中萬一。這個時代的路,可不是像未來一般不是高速公路就是水泥公路,尤其是在起伏的崇山峻嶺中,能有一條能供人馬行走的土路,那就算是好路了。
這個時代的紅色戰士,沒有什么軍靴訓練鞋,從高層到士兵,幾乎人人草鞋。至于說傳說中的布鞋,那玩意兒能走上兩百里就不錯。而且,能擁有的很少。很多紅色戰士甚至到戰死的那一刻,被他們無比珍惜都沒舍得穿過的布鞋都還藏在胸前,最終,被鮮血染紅。
但自看到電報的那一刻,劉浪相信,就算提前把這些告訴她了,她也依舊會那樣選擇的吧!那里,不光是承載著她人生理想,還有她的愛情。
劉浪滿眼苦澀之余,心里也不禁有些自豪,這就是曾經那個時空中自己的爺爺奶奶,他們的意志,和他們的戰友一樣,猶如鋼鐵。
也唯獨擁有如此鋼鐵般意志的部隊,才能在那個更加艱苦的年代,和日寇整整戰上八年。
既然無法挽回,劉浪也很冷靜,命令那四名警衛排戰士和獨立團那個戰斗班全體不得暴露身份,以華商集團早就給他們創建的新身份,跟隨并保護楊紅曼離開南昌追上紅色部隊。
所有攜帶武器均不得帶出南昌城,一行人以華商集團為掩護前往貴州,在哪里他們將會獲得新的武器補給。
在那里,他們也將必定追上紅色部隊。
因為在那里,那位老人家終于爭取到了紅色部隊的指揮權,在那位天才軍事家的指揮下,紅色部隊才真正走上了一條鳳凰涅槃重生的路。
當然,更重要的,是劉浪不想讓他們趕上那場紅色部隊萬里戰略轉移中所遭遇過的最慘烈的戰斗。
那場令無數紅色老將數十年后依舊熱淚盈眶的戰斗。
劉浪到現在依舊記得年過九旬的老爺子干涸的眼眶中殘留的淚光,每到那個特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