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師堅守陣地最后的一個步兵排,把自己當成了沖天的焰火,向日寇展示了什么叫做不屈。
黑田照抬起頭,晃晃被巨大爆炸震得幾乎快壞掉的頭,向場中間已成一片焦黑的戰壕中望去,一臉呆滯。
中國傷兵和他們殘存的武器,在炸藥爆炸形成的高溫中,全部成了飛灰,除了因爆炸而坍塌的半邊戰壕,他已經找不到一點兒中國士兵的影子。
如果不是因為戰壕的存在,他和他麾下的40多人,很有可能就會被這幫已經徹底瘋狂的中國人用集束炸彈炸成風箏。
如果,所有的中·國人都這樣,他們,真的能徹底征服這個古老的國度嗎?黑田照心中閃過一絲自己也說不出口的恐懼。
那并不是因為當他回頭時,發現最少有十名屬下被巨大爆炸的氣浪炸死炸傷,甚至包括那名師團部派下的記者。當人類連死亡都不懼怕的時候,他們還會懼怕什么?
中國士兵微笑著迎接死亡的這一幕,成為第20師團第77聯隊第2步兵大隊第4步兵中隊第3步兵小隊殘存下來的三十多人這一生都抹之不去的記憶。
但不管怎么說,井陘縣已經失守。日軍第77聯隊戰死160余人終于攻占了娘子關防區前最重要的一個橋頭堡。
日軍,蜂擁而入。
一直按兵不動等待77聯隊攻擊勝利的第40旅團第80步兵聯隊迅速派出一個步兵大隊通過井陘縣攻向雪花山,步兵聯隊炮兵中隊4門山炮,4門步兵炮以及第20師團加強給他們的一個野炮兵大隊12門野炮隨后跟進,加上步兵大隊所配的2門步兵炮,合計22門大炮,氣勢洶洶。大有乘勝追擊,一舉將雪花山陣地攻下的趨勢。
而早已領到師團軍令的騎兵第28聯隊的貴族老爺們,則在第80步兵聯隊抵達雪花山下之后,就揚鞭出發。沿著公路狂奔向娘子關地區。
“轟隆隆”如雷的蹄聲就連六里地外的雪花山陣地上都聽得真真的,但雪花山上已經進入陣地嚴陣以待的中國官兵卻只能徒呼奈何。他們手中的步槍和機槍只能守住距離雪花山前不過數百米的鐵路,要想封鎖公路,除非是用師部炮兵營那12門比人命還寶貴的山炮。
但,為了守住雪花山,山炮營不能再往前推進了。晉造山炮的射程足足比日軍四一式山炮的射程少了近一公里,如果被日軍的炮火突襲受損,雪花山就只能被動挨打,那,能不能堅持一天都是個問題。
趙師長,下達的死命令是雪花山必須堅守兩天,哪怕全團打光。
掩體下,第17師第102團團長張世俊望遠鏡的視野里,一個步兵大隊上千號鬼子已經開始在機槍的射程之外建立簡易的野戰陣地,臉上滿是肅然。
別看日軍就一個步兵大隊1200號人,比他麾下2400人要少一倍。但是,已經在河北戰場上和日軍交鋒數次的張世俊心里很明白,日寇這次算是很看得起他了。
在河北廣袤的平原上,第十七師整個師面對過的最多日寇,也不過一個步兵聯隊3000余人,但其結果卻是,節節敗退。
鋪天蓋地的炮火,讓平原上無險可守的官兵們根本沒辦法有組織的戰斗,無數英勇無畏的官兵就那樣消失在漫天的炮火中。所以,只能一退再退,由河北退到山西。
只是,這一次,他不能再退了。不僅是師部已經下達死命令,堅守兩天,而是
他們的身后就是娘子關,娘子關后就是壽陽,壽陽之后便是太原。
山西之后,又是何方?就連上過軍校的張世俊也無法告訴自己一個準確答案。
雪花山之戰,一觸即發。
第28騎兵聯隊,也正在按照第20師團川岸文三郎的命令向娘子關地區偵查前進。他們將為隨后跟進的第39旅團兩個步兵聯隊提供準確的敵軍軍力部署。
此刻,距離戰云密布的娘子關地區20公里遠的劉浪,已經在山頂方圓近300米的空地上,看到了盤膝而坐等待他的源義宏鋼。
劉浪反手握著被源義宏鋼插在松樹干上屬于戰死兄弟的短柄軍刺,面無表情,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身著軍褲和白色襯衣的源義宏鋼緩緩站起身。
單手執著寒光閃閃武士刀的源義宏鋼嘴角乍起一絲微笑:“劉君果然信人,竟真的孤身一人受宏鋼所邀而來,宏鋼甚為欽佩。”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如此多的廢話。你以為你從軍數年就會有所長進?在我看來,依舊是渣渣。把我屬下二人的埋骨之地給我,此地你我二人只會有一人生離。”劉浪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已經快壓制不住胸中澎湃的殺意了。
尤其是在看到這個日本人比四年前還要裝逼的那一刻。裝逼不是不行,但他無法容忍拿著自己戰友的命來裝的人。
“劉君還是如此粗魯啊!想要位置,當然可以,不過,你得先有本事殺了我才行。當然了,我得提醒你一句,位置我就寫在胸口,你可別讓血把它給弄模糊了。”源義宏鋼搖頭嘆息著解開自己的衣扣,露出自己的胸膛,而胸前赫然寫著一排日文小字。
源義宏鋼,足夠卑劣,用這一手告訴劉浪,別傷我這處要害,甚至,別讓我身前流血,否則,你兄弟的埋骨之處可就沒人知道了。
源義宏鋼甚至已經確定,宮本川和所帶領跑路的最后五人小隊已經完蛋。劉浪所率領的獨立團,對日本有一種他難以理解的仇恨。悍然凍死兩千多帝國皇軍傷員就是例子。
劉浪卻是眼睛微微一瞇,雙腳微微一錯,徑直揉身而上,十余米的距離,轉瞬便至。
能動手就別逼逼,這是劉團座一向的習慣。源義宏鋼所謂的心理打擊對于心智早如精鋼一般的劉浪來說甚至連隔靴搔癢都談不上。
而且劉浪沖到跟前,右手所持軍刺就猛然刺向源義宏鋼的胸口,單刀直入,酷烈而直接。仿佛根本沒有受到源義宏鋼方才所說的位置就被他寫在胸口的影響。
劉浪當然不會為此而束手束腳,兄弟的埋骨之地就在東北三省,只要他日反攻東北,他就能找到,若是受到源義宏鋼言語所擾放棄攻擊胸口這等要害之地,出手之間難免有所偏差。高手之爭,只差毫厘,任何一次的猶豫有可能就送了自己的命。
命都沒了,怎么去迎接兄弟回家?不管怎樣,現在是揍得這貨讓他麻麻都認不出才是最應該做的。
好快,這是當事人源義宏鋼最直接的感受。現在的劉浪,比之四年前更可怕。
腦海中泛出驚嘆,但源義宏鋼的手卻是不慢,手腕微微一抖,泛出一片刀花,徑直劈向劉浪的胸腹。他,竟然不閃不避,以胸膛迎著劉浪的軍刺,手中的刀劈向對手。
想擋住劉浪這猶如迅雷般的一刺,不是不可以,但是,擋住這一刺之后呢?已經先發制人的劉浪繼續出招,他繼續擋?兩人如果實力相差不大,進攻的人自然會大占便宜,防守的那一方自然也要吃力很多,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等到防守一方力竭的那一剎那,就是身亡之局。
已經在軍隊中歷練兩年多,在生死邊緣游走過的源義宏鋼沒有選擇抵擋,反而和劉浪一樣選擇了一往無前,一副你戳死我,我也劈死你的架勢。
這一刻,源義宏鋼要比四年強的,就是敢于迎接死亡的勇氣,他沒有像四年前一樣在最后一刻退縮。
哪怕劉浪鋒利的軍刺激起的風幾乎已經刺痛了他的眼,他手里的刀依舊穩穩劈下。
恐怕就是最富有幻想的人,也不會想到,兩個超級高手過招,一招就是與敵偕亡。
訓練場以及搏擊場,和戰場始終是不同的。
而這里,是戰場。
如果沒有人變招,下一刻,兩個超級高手就會在一招之間見生死,一個胸膛被軍刺戳穿,一個將會被鋒利的武士刀劈開胸腹要害。
沒有傷,只有亡。
誰也活不了。
劉浪眼色俞冷,如果細看,真的是有一層血絲,猶如血色薄霧。
“死”斷吼一聲,以左臂向刀鋒揮去,右臂卻是依舊向前刺去。
仿佛,他的左臂猶如鋼澆鐵鑄,會擋住雪亮的刀鋒一般。
顯然,那是不可能的,最終的結果依然會是,左臂被一刀兩斷,中門大開的胸腹依舊也會被劈開。
但源義宏鋼卻是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