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娘子關前線,幾乎和舊關同一時刻炮擊結束后,一個步兵旅兩個步兵團3000余人從近2000米的陣地上沉默著接近已經是一片狼藉的日軍陣地。他們背后的兩側幾乎集中了第三軍第12師所有的重火力,第3軍軍長也抵達前線,和第12師師長拿著望遠鏡緊張的看著日軍陣地。
同樣是反擊,但第三軍可遠比舊關的中國軍隊要謹慎的多。
不是他們缺乏血性,而是,第129師的戰報太夸張,夸張到他們難以想象,哪怕日軍陣地上騰起的一個個巨大火球,也難以打消他們的疑慮。就這樣進入童話故事,任何人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的。
其實,娘子關主陣地前的第78步兵聯隊的日軍所遭受的炮擊密度一點兒也不比舊關前的第77步兵聯隊要少,炮擊他們陣地的,除了5門榴彈炮以外,還有最少8門野炮助陣。
之所以沒有全部用上所有繳獲的野炮,不是因為炮彈不夠,而是能操作大炮的人手不夠。跟隨未來大將麾下的771團前來的獨立團炮兵營滿打滿算只有一個排幾十個人,就算每個人都打過山炮迫擊炮,都是行家里手,可一門大炮需要觀察手,炮手,彈藥手等最少也得七八個人伺候著,藍軍二連近200號人全部去幫忙,每門炮分配三個正規炮兵,也才堪堪用上18門炮。
否則,要是整個炮兵營人手全部拉過來,近40門大炮怒吼起來,兩面的日軍陣地那會更遭殃。
不過就算是如此,留于陣地上的步兵第78聯隊也同樣遭受了滅頂之災。
小林恒一大佐沒有他的同僚鯉登行一大佐那樣明智,一來是因為他在娘子關前線沒有第77步兵聯隊打得那樣慘烈,雖然損失也不算小,但相對于損失超過4500人的第三軍來說,他麾下的第78步兵聯隊的損失還算可以接受;沒挨過打的人,自然不知道棒子落身上會有多痛。二來,是他根本不認為中國人會有能力攻進第26炮兵聯隊的陣地,就算還擁有2個步兵中隊兵力的步兵守不住,部署于步兵保護后方的野炮是吃干飯的?他不相信那幫步兵們連擋住中國人十分鐘的戰力都沒有。
所以,除了調一個完整編制的步兵大隊回援師團部以外,其余剩下的一個半步兵大隊及炮兵中隊以及聯隊直屬輜重隊包括第78聯隊部,都還留在娘子關前線。
在瘋狂的炮火下,不管你是大佐級聯隊長還是二等兵,待遇其實都是一樣的。躲在戰壕里,然后聽天由命。
運氣好,炮彈就算距離你僅20米炸響,也許都沒事,運氣不好,就算距離80米,一塊四處飛濺的小石頭也許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想在炮火中活下來,不看軍銜,不看實力,全憑運氣。
和羽鳥中佐一樣,小林恒一大佐的運氣也不怎么好,他位于陣地后方800米處的聯隊部很不幸的被一門野炮炮彈轟中。做為加農炮,75毫米野炮炮彈的爆炸威力其實沒有山炮大,更別說現在是被做為曲線炮來使用的時候。但野炮炮彈厚厚的炮彈皮賦予了其足夠的穿甲性能。以原木和沙袋為主的聯隊部或許可以阻擋住75口徑榴彈炮的爆炸,但對于這種穿透力更強的野炮,卻是正中其軟肋。
穿透了砂石層再洞穿厚厚原木才轟然爆炸野炮炮彈雖然沒有像105榴彈炮那樣將整個聯隊部炸了個底朝天,但四處飛濺的炮彈皮卻已經足以將聯隊部里所有的人都殺死。就是一瞬間,第78步兵聯隊部里就再也沒活人,情形可比羽鳥中佐那邊僅剩烤干的黑血要可怕的多,被炮彈碎片撕裂的人體滿布整個聯隊部,大佐和少尉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再難分出彼此。
所以,兵力比舊關那邊要多上最少三倍的第78步兵聯隊其實比第77步兵聯隊還要糟糕的多,他們在炮擊中損失同樣慘重不說,還在炮擊中失去了統一指揮。不光是沒了聯隊長,也失去了大隊長。
在瘋狂的炮火面前,不光是中國人變得脆弱,日本人,也是一樣。
在第三軍謹慎的派出一個步兵旅貓著腰小心謹慎向日軍陣地前進的時候,原本擁有近1800兵力的日軍陣地上,其實是一片哀鴻。
相對于在對手威力巨大的火炮中吃過大虧的中國軍隊,日軍修筑的野戰戰壕主要針對其步兵突襲,對于防炮洞和藏兵洞這樣的反而很少。不是日本人偷懶,而是,挖了也用不上,中國人首先得有炮才行。
而且,他們是來進攻的,不是來和中國對峙的,戰壕的作用,自然就弱化了。
若是說他們對面的第三軍遭遇這樣程度的炮擊,一個步兵團2000人的損失或許會超過三分之一,而對面日軍那種簡陋的戰壕,損失絕對在他們數倍以上。
于是,遭受到懲罰的日軍損失之重,甚至還超出了劉浪的預料。本來,他在走之前還專門和772團兩個團長交流了一下如何利用優勢火力攻擊日軍陣地的戰術討論,就是為了有這么一天反守為攻對日軍陣地進行突擊。紅色部隊的勇敢他不懷疑,可他們目前對日軍這個新生敵軍的戰術還需要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接受歷練。
事實上,如果不是在日本人這塊磨刀石上磨礪了八年,百廢待興中剛剛成立不過一年的共和國能不能和所謂的“聯合國”軍在那片冰天雪地上浴血搏殺三年也或可未知。那,可是裝備遠勝日本在太平洋上把日本人揍到哭的可怕對手,一個步兵連都能呼叫到150榴彈炮的支援。
那可能也是這場給華夏造成巨大災難的該死戰爭唯一留給中國人的成果了,無數普通而樸實的農民,學會了怎樣用最小的代價去殺人,學會了面對全副武裝闖入家門的強盜,不是用哀求和眼淚去保護父母妻兒,而是挺起胸膛和他們干。
但是,用不著了。
舊關那邊,人數不過400余的羽鳥中佐的第一步兵大隊在炮擊過后僅剩數十人,數千人的沖鋒,后方的迫擊炮根本都來不及打,五十米外丟過去的數以百顆的手榴彈就幾乎相當于一輪炮擊。
而娘子關這邊更慘,1800多人的日軍剩下的,甚至不會超過一個步兵中隊。其余的,不管是步兵還是炮兵或是機槍兵或是輜重兵,全部在105榴彈炮和野炮的怒火中化成一片飛灰。
當被炮火炸昏頭的日軍顫顫巍巍從戰壕中爬起來的時候,面對的是黑壓壓一片的中國軍隊。
兩個步兵團六個步兵營,雖然是不滿編,但就這3000來人這么黑壓壓的晨曦中壓上來,也夠讓人心驚膽戰的,更何況是剛被瘋狂的炮火炸暈了的日軍呢?
不得不說日軍夠強,雖然已經是十不存一,甚至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長官,但他們依舊履行了一個做為戰士的職責,在寬達1500米的陣地上朝已經接近至400米外的中國軍隊開槍射擊。
一陣稀稀拉拉的亂槍中,十幾名中國軍人倒下,將第三軍緩緩接近的3000多人打停了。不是日軍火力兇猛,而是日軍火力出乎預料的薄弱,要知道,對面可是有一個步兵聯隊的兵力,怎么可能就這點兒火力呢?
最少兩個步兵營已經進入其重機槍的射程甚至是輕機槍的射程,但莫說重機槍,就是輕機槍,也不超過三挺。
除了兩側的兩個步兵營開始向兩翼運動,中間的三個步兵營停下了腳步,一個步兵營試探性的在兩翼各四挺重機槍的掩護下開始了進攻。
一直到這個步兵營都前進到距離日軍陣地不過150米,也不見日軍重機槍火力點的影子。此時日軍能拿出來的武器,除了被8挺重機槍死死壓住不得不四處轉移的三挺重機槍,就是幾具擲彈筒在徒勞的發射。
不過,僅500米的有效射程,對于專門將機槍陣地設在700米以外重機槍陣地來說,毫無威脅。
眼見日軍一直是這樣“要死不得活”的開槍,都前進到可以決死沖鋒的距離了,既看不出有什么強力火力點,也沒表現出一個步兵聯隊應有的兵力,哪怕是他們才剛剛被一輪炮擊虐過。但足足3000多日軍啊!也不可能都被炮彈給炸死吧!這對于任何人來說,幾乎都是個童話。
領頭的步兵營少校營長是個山東大漢,眼看自己的三個主力步兵連都已經進入了120米內,最慢,也只需要短短十五秒就可以全軍沖入日軍戰壕。“恁娘嘞個撅,管你玩什么花招,俺今天跟你狗日的拼了。”少校營長牙一咬,把手里緊握著的勃朗寧手槍往身邊一直緊跟著的勤務兵手里一塞,順便從他手里奪過一桿已經上好刺刀的漢陽造,厲聲怒吼:“弟兄們,都給老子聽好了,上好刺刀,跟著老子,全營沖鋒,第一排四十米投彈,把身上的手榴彈給老子投光,李二毛,給老子吹沖鋒號。”
隨著沖鋒號響起,“殺!”佩戴著少校領章的步兵營長一聲怒吼,率先弓著腰提著槍向日軍陣地沖去,他身后,是一個步兵營近500人,在近1200米寬的日軍陣地前,向他們曾經無法企及的日軍陣地發起了決死沖鋒。不再顧慮,不再猶豫,在他們長官的帶領下,向實力莫測的日軍陣地,狂奔,同時,努力的射出槍膛里已經上膛的子彈。
其后的團長、旅長估計也沒想到屬下的這個步兵營沖鋒的如此堅決,臉色猛然一緊的同時,命令兩翼的重機槍對日軍戰壕火力全開壓制,同時命令兩翼運動的步兵加快速度。這是很穩妥的進攻方式,萬一日軍玩花招,兩翼的兩個步兵營可以牽制其一部分火力,使這個貿然進入沖鋒狀態的步兵營不至于全軍覆沒。
戰壕里的日軍,也瘋狂了,雖然從中國陣地上射來的重機槍子彈打得戰壕青煙直冒,但依舊還是有不少人拼命朝正在狂奔而來的第三軍這個步兵營開槍射擊,“啪勾兒”的槍聲響徹戰場。不過七八秒鐘的時間,整條沖鋒線上,最少有六七十名士兵在奔跑中一頭栽倒在地,有的痛苦翻滾,有的,則一聲不吭再無聲音。
但,沒有人停止沖鋒的腳步。
所謂戰友,除了是能讓你放心將后背交給他的人以外,那就是在他倒下的時候,你不用流淚悲情凝望,而是,朝著他向前撲倒的方向,沿著他未走完的路,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