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西園寺公一來說,劉浪的話無疑于就像一塊石頭掉進平靜無波的水潭,頓時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讓他主動要求被驅逐出家族倒也罷了,公爵長孫幫助中國人做事這事兒如果一旦被引爆,炸毀的是整個家族,那反倒還不如和家族脫離關系來得更好。
真正讓西園寺公一驚駭的是,他已經表現得足夠坦誠,但劉浪又是怎么知道,他還能與外界聯系得上,甚至能直接聯系到日本本土的呢?
西元寺公一那里會知道劉浪是來自未來,對于他早已和日本左翼力量甚至和紅色北極熊諜報組織牽扯甚深早已是心知肚明。他那位未來被日本政府判了死刑的記者好友,這會兒更是日本政府首腦的私人政治秘書。
只要允許他動用電臺,就一定可以通過中國國內的諜報組織聯系上他那位好友并將他的意思轉達至西元寺家族。這種能力,除了他以外,還真沒多少人能做到。
“劉君,請原諒我的隱瞞,但。。。。。。”林小順臉色蒼白過后,卻是很光棍,微微朝劉浪低頭說道。
在他的心里,不無悲戚,認為劉浪已經將他的價值利用完畢,這是要秋后算賬的意思。驚駭之下,干脆準備恢復日本人的身份,連稱呼都變了。
“不,不,林先生,恐怕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劉浪卻是微笑著搖搖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大貴族出身而且是長孫繼承人,怎么會讓你孤身一人來到中國?我相信,每個家族都會有后手布置吧!在北平,一定有忠于西元寺家族之人。你不用緊張,你在這里做的反戰工作也是貴祖父想做的,只不過是時間和地點不同而已,只要不泄露我軍情報,你盡可以將你眼中的中國和中國人甚至中國軍人通過渠道告之貴祖父。畢竟,無論是你還是我,無論是不是選擇戰爭,我們最終都是站在自己民族的那一方,你說,是也不是。”
林小順額頭上微見汗珠,輕輕點頭,卻不再說話。
顯然,劉浪話中有話的意思他聽明白了,他是知道他西元寺公一為何選擇跟自己民族的敵對方合作的,他不反對但并不代表不知道,尤其是關于軍情方面,如果泄露,那他同樣會變成敵人。
“好,還是老弟你機靈,用這一招可就讓寺內壽一那個老鬼子偷雞不成了。”未來大將卻是哈哈一笑夸獎劉浪的同時還緩解了一下林小順的尷尬,“只是,如果西園寺公一少佐沒有價值了,那怎么把那批物資也給搞到手呢?既然拿來了,可不能讓他們又給帶回去了。”
“嘿嘿,很簡單,日本本土的報紙也不會今晚就能發行吧!等到寺內壽一大將閣下知道的時候,定然已經是明日了,而岡部直三郎今天晚上可就到了。想回去,恐怕褲衩都得給老子留下,更別說裝備了。”劉浪輕輕一笑。
在場的所有中國人,都笑起來。
也就林小順同志臉上有些干干的,無論怎么說,看著在國內都算得上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寺內大將被中國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做為日本人的他,多少還是有些心有戚戚焉的。
還好,心機如此可怕的胖子,中國只有一個,如果多來幾個的話,那日本,可真要糟糕了。這可能是西園寺公一心中唯一值得慶幸的。
既然獲知岡部直三郎中午就已經從北平出發,根據現在火車不過三四十碼的速度,估計到了石門也要到晚上8點以后了。
經過林小順和北平方面電文交流過數次之后,兩方終于約定好,日方談判團依舊是坐火車來井陘,但自岡部直三郎以下,隨行護衛人員不得超過一個步兵中隊,火車車廂不得超過十個車皮。火車頭前必須得懸掛紅十字旗,不得懸掛日軍軍旗,否則,若有誤傷事件概不負責。
從指揮部這邊命令傳令兵通知距離井陘縣城十公里,算是最遠的一處駐守在鐵路兩側陣地上的一個步兵連隨時注意觀察,如果遇到懸掛著紅十字旗的日軍火車開至的話不要擅自開槍,需立刻向上級請示。
當然了,雖說岡部直三郎是來談判的,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萬一寺內壽一不甘心失敗,利用戰俘和裝備做誘餌來個奇兵偷襲怎么辦?可能性再小,也得防。
就像劉浪說過的:永遠不要低估日本人的瘋狂,他們就是一個沒有底限的民族。
劉浪當然不會信口開河,就像曾經時空中的南京,沒有逃走的潰兵和因為舍不得家園而懷著僥幸心理沒有撤退的百姓,他們恐怕做夢也沒想到進城的日軍已經徹底釋放了他們的獸性。他們更沒想到,在日軍槍口威逼下挖的大坑,就是他們自己的墳墓。
不光在南京城哀嚎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冤魂們沒想到,中國的領袖和將軍們也沒想到,因為他們的指揮失誤,斷送的不是數十萬大軍,更是數十萬連日寇自己都無法統計的平民百姓。實在是,太多了。
那,恐怕也是現代文明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一次反人類屠殺了。甚至,到未來,還有日本人在否認。
所以,劉浪雖恨甚至藐視日本人,但從來不低估他們。
經過劉浪和129師幾位商量,還是調了771團和獨立團磐石營于下午五時后就于井陘火車站五里外進行布防,獨立團炮兵營的六門博福斯山炮也由雪花山陣地指向井陘火車站方向。
別說十個車皮最多只能藏上一千士兵,就是藏上一個步兵聯隊,六門山炮也能打得一個輕裝步兵聯隊叫麻麻,更別說還有近3000號士兵已經做好防御,外圍還有兩萬余大軍了。
而在等待岡部直三郎來的那幾個小時,恐怕是劉浪從軍以來最痛苦的幾個小時。
雖然在來之前他已經預估過其中的難度,甚至在見到幾位“老前輩”都拉下臉給他演戲后,他更是有所準備,但,浪胖依舊低估了這個時代軍人們對裝備的渴望程度。
尤其是,在徹底見識了日軍大炮的威力之后。
你見過一幫掛著中將少將軍銜的將軍們像菜市場的大媽一樣為了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利益分配面紅耳赤的爭吵不休,就差點兒沒吹胡子瞪眼拎著棒子親自干上一架嗎?雖然那個“雞毛蒜皮”不過也就是幾門炮的歸屬問題罷了。
好吧!劉浪必須得承認,在和日軍打了這兩個月的交道過后,不管是129師還是第17師,第3軍都意識到火炮對于戰爭的重要性。那和他們曾經熟悉的國內軍閥混戰或者兩黨之爭完全是兩個概念。
其中對火炮需求最強烈的反而是裝備算是最好的中央軍第3軍,躊躇滿志的在娘子關準備痛擊日寇彰顯中央軍的威風,哪知道全軍兩個師近3萬人竟然被日軍一個步兵聯隊按在娘子關前痛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士兵成排成連的走上陣地,然后又成排成連的被抬下陣地,毫無反抗之力。
兩萬八對三千八的兵力對比,卻打成了5比1的戰損比,這對于任何一個將軍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
到了這個排排坐分果果的時候,寸性奇可能覺得自己一個少將旅長的分量不夠,特地向上匯報希望上司出面。結果曾中將可能有些顧惜面子沒來,但寸性奇的上司第12師師長唐淮源卻是親自趕來了。
如果換成別人來,劉浪不給面子也就不給面子了,中將的官兒再大,也管不了有川軍和劉湘這個二級上將虎皮罩著的他。
但唐淮源可不是一般人。
“吾向以老母在,故有所慮,今大事已了,此身當為國有,誓與中條山共存亡!”這是唐中將在其老母親逝世之后所發錚錚誓言,也不知感動了多少國人。
這位日后升任第三軍軍長的陸軍中將不光是和第十八集團軍朱總司令私交極好,而且,在曾經的時空中中條山一役,戰敗而自覺愧對國民而舉槍自戕的他是真的踐行了他的諾言,是一名真正的中國軍人。
面對這樣一名真正的中國軍人,劉浪很難拒絕他要求獲得射程遠口徑大火炮的請求。第3軍不是沒有火炮,甚至還有兩個炮兵營,但他們裝備的75山炮射程卻只有五公里,而日寇無論是野炮還是105榴彈炮,射程都高達一萬米以上,他們的炮根本沾不到日軍炮兵的邊。
甚至,他們連支援步兵作戰都很難。山路崎嶇,炮兵一旦開火暴露方位容易被日軍炮兵反報復不說,還極難轉移。
這也是整個第3軍在一周的娘子關之戰中徹底處于下風的主要原因。
可以說,整個下午,除了老李同志這個光桿中將可以笑談人生坐山觀虎斗以外,三名中將最關心的就是105榴彈炮和30門野炮的歸屬問題,三名少將則是將目標集中在山炮和步兵炮上面以及迫擊炮和速射炮。
至于各類輕重機槍和槍支彈藥反倒是先被放到一邊了。
別看打仗時大家伙兒配合的不錯,見面了也是稱兄道弟握手挺熱鬧,但一說到分配這些“大殺器”的時候,可是誰也不讓誰。
誰都知道,誰掌握了火炮,誰就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而且,每多一門火炮,那麾下的官兵們或許就會少傷亡幾人。
這爭的,幾乎不是什么武器裝備,而是麾下弟兄們的命,你說,誰還能死要面子不賣命?沒看一向文雅的趙師長都摔了鋼盔,連乏驢嶺上做的詩都拿出來當籌碼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這么個意思。
這三位中將,對于來自后世的浪胖來說,都是大神兼大爺級的。
做為主持人,劉團座心里那個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