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聽到劉浪這個建議后,何成浚和王世和兩人不約而同的額首。
“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正準備向委員長建議,以犧牲將領的名字為城市街道命名,以彰顯國家對軍人犧牲的紀念,不過沒有你想的這么全面,在犧牲將領的家鄉或者其戰死的地方為其命名,這個建議,很好!”何成浚沉聲道:“委員長于今日清晨就電令我負責郝夢齡軍長和劉家麒師長兩位將軍靈柩回漢后的身后事宜,那我晚上就擬電,以劉團長這個想法為藍本,并建議我國軍其他將領若是犧牲,皆按此方法辦理。”
“是啊!劉團長剛才說得好啊!我們為軍之將者,雖無妄想青史長留名,但求后人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啊!但愿我中華之民,不再受此屈辱。”王世和亦是眼神堅定,感嘆道。
這個時期的中國將軍,絕大多數人心中,還是懷有中華騰飛之志的吧!劉浪看著這兩位在歷史上聲名不顯的高級將領,心里亦有感嘆!盡信書不如無書,有些東西啊!果然還是需要他自己去體會去體驗,才能知道,曾經的真實是怎樣的。
所謂的好人和壞人,從來都不是那么涇渭分明的。天使心中亦有魔鬼,魔鬼,心中也有溫柔。
“王侍衛長和劉團長自北方前線而來,我在行營備薄酒一杯,給兩位接風,還請二位賞光!”隨著車隊浩浩蕩蕩進了漢口市區,何成浚見劉浪目光有些凝重的看著周邊有些破爛的街道,便笑著邀請道。
“感謝何主任盛情,但劉浪此次隨王長官前來,明日即將趕赴南京,時間緊迫,而劉浪在前線就聽聞家叔身體欠佳,已經住院數次,心中著實焦灼,還望何主任體諒劉浪之心。”劉浪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說道。
倒不是劉浪不想賣這位華中地區大佬的面子,而是劉浪的時間真是太緊,今日見了還在漢口醫院養傷的劉湘之后,他還要去看看已經成為劉湘警備團的川北安防團,明日上午雖然還未安排,但他已經在機場就看到周大鵬懷抱里抱著的白木匣,于情于理,他都必須得親自去一趟的。
聽劉浪如此一說,這位武漢行營主任卻也不著惱,反倒是微微一笑,道:“你不說我倒是還忘了,你還是劉司令的侄子。劉司令本就是抱病出川,到了武漢之后身體一直不大好,我也代表委員長前去探望過兩次,他最為心急的是不能親率兵上陣殺敵,你們劉家一門兩將,實乃我中華之楷模啊!你做為晚輩,到了武漢,是應該去看看他。也罷,今日這酒就暫且記下,等他日你從前線再回,我再請你喝!”
“也好,劉團長你幫我轉告劉世兄,就說世和今日初抵武漢,尚有些許公務要辦,明日世和再來拜會。”王世和也點點頭道。
這位行營主任還真是厚道之人,并沒有說因為劉浪不去,就改派車送劉浪自去漢口醫院,而是命令車隊改道,一直親自將劉浪送到劉湘所住醫院的漢口醫院大門口,又親自下來和劉浪話別兩句,才又離去。
柳雪原雖然只是個小記者,但這次晉東大捷中她的戰地日記可是全國軍民最期待的文章,就算她想跟著劉浪下車,那也是不能的。只要她還想在前線采訪,這些高級別的應酬她無論如何是推脫不掉的。
行營主任的車隊,那是什么級別?搞得漢口醫院的院長高層們全部急匆匆地跑到大門口準備迎接大佬的登門,只是等他們趕到時,門口就只有一胖一高一瘦三名軍人了。
“長官,要來看病?”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小心翼翼地問站在門口正準備向里走的劉浪。
劉浪領章上的上校軍銜雖然不低,但對于漢口最大醫院的這個院長來說,也沒什么了不得的。上將中將他不知道見過凡幾。
能對劉浪如此客氣,沒有狗眼看人低的惡習估計還只是其一,聽聞武漢行營主任的車隊剛剛在這里停留過可能才是最重要的。
“您是?”劉浪很客氣的問道。
“我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我姓屈。”
“屈院長是吧!我是來看望劉司令的,還請你告知他的病房在哪兒!”
“這。。。。。。”屈姓院長卻遲疑了。
劉湘的確在醫院,但這位可是堂堂四川省主席第7戰區司令官第23集團軍司令官,在醫院看病那也是層層護衛保衛森嚴,那是眼前的小上校說要見就能見的?
正在此時,遠處卻是跑來一個人。
幾個大步上前,站到劉浪身前,“啪”的立正給劉浪標標準準的敬了個軍禮,“團座長官好!”
劉浪笑了。
這必須是熟人,而且是老熟人。
如果換成是潼關的人,看見這個站如青松一般筆挺的年輕少尉,估計都會大跌眼鏡的吧!昔日的潼關“三害”之首的茍大少,現在可是標準的軍人,而且,已經升任少尉排長。
五年的軍旅生涯,已經將這個昔日的紈绔少爺來了個脫胎換骨式的蛻變。
不過劉浪雖然笑了,但卻不是先回禮,而是一伸手,先按住茍得富的肩頭,猛一運勁兒!茍得富身形微微一晃,雙腳站得卻是紋絲不動,也就是一張黑臉微微有些紅。
劉浪這才回禮笑道:“不錯,比一年前有進步。你姐姐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劉團座這一發力,雖說只有他雙臂之力十之三四,但少說也有百十斤的力道,猝不及防之下,就算是一條壯漢也能被他按一個屁股蹲。但茍得富卻是下盤扎實腿彎都沒彎一下,這去川北安防團的一年多顯然軍事訓練是沒落下的。
“嘿嘿,我們團不也是團座長官你的老底子,誰敢怠慢,不是找唐團長抽嗎?”茍得富嘿嘿笑道。
“團座長官您是來看劉司令的?”茍得富也不問劉浪是怎么從山西突然來到大武漢的,想來是五年的軍旅時光已經讓這個紈绔子弟明白,不該問的不問。
“嗯!”劉浪點點頭。
“那我帶你去。”
“茍排長,這不行啊!行營何主任以及省政府那邊可都是有規定的。。。。。。”那位屈院長卻是有些傻眼,忙插話道。
“規定個鳥!屈院長,知道額團座長官誰不?”茍得富對劉浪,那是標標準準的少尉排長,但對別人,那個紈绔了幾十年的性子卻不是那么輕易變的,眼睛一翻道:“這是剛剛在晉東大捷中宰了幾萬小鬼子的獨立團劉團長,劉總司令的侄子,侄子看叔叔,怎么著?還要行營主任批,還要省政府批?當老子們川軍都是吃白飯的?”
屈院長。。。。。。
“滾蛋!老子還要你幫著逞什么威風。”劉浪眼睛一瞪,把牛逼哄哄的茍得富給瞪一邊兒去,卻是主動朝著這位有些被震呆了的院長伸出手,“鄙人劉浪,來看家叔,至于行營那邊,我已經先給何主任報備了。”
“原來是劉浪劉團長,您請您請,劉司令在醫院東北角的內科樓療養,那里已經被22集團軍接管,茍排長帶您去就可以了。”
劉浪這個抗日英雄團長已經夠鼎鼎大名了,人家行營主任都點頭同意了,更可怕的還有可能是行營主任親自送來的,那才是真牛逼,屈院長這會兒那還敢有什么說的?
換成是誰,恐怕都不敢說個不字吧!
看著這位院長帶著一幫人離去,劉浪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陰郁。
實在是劉湘的病情讓他極為憂心。
曾經的時空中,這位國府二級上將之死有幾個版本,一為舊創復發;一為被政見不合的光頭大佬用特務買通醫生給毒殺;三為被舊部唐式遵為光頭大佬拉攏心中郁悶給生生氣死;但據劉浪觀察,后兩者的幾率實在不大。
劉湘抱恙出川抗日,川軍無論是在山西前線還是淞滬前線都打得極為英勇,無論是第22集團軍的鄧錫侯部或是第23集團軍的楊森部,都打出了悍不畏死川軍的名氣,甚至郭汝棟的第26師號稱淞滬戰場上表現的最好的五個師之一。
劉湘就算再招領袖不喜,以他此時的心態,也不會貿然下手毒害擁有數十萬可用之軍的大將。至于氣死一說,劉浪卻是更加不信,劉湘歷經二十年大戰,那會心胸狹窄至此,能將自己生生氣死?
恐怕還是他那個被診斷為胃潰瘍的頑疾所致。胃潰瘍本不是什么大病,細細養病的話最少不會致死,可記憶中劉湘即將從漢口奔赴南京前線,在前線吃飯,那會有什么好的,哪怕他貴為司令官,恐怕那才是導致其胃潰瘍病發最終導致貧血而亡的罪魁禍首。
要想根治此疾,必須動手術,否則不定哪天就是個定時炸彈。
可是,在這個時代。。。。。。劉浪一時頭大如斗,以劉湘的性子,卻是不會輕易聽從他的,尤其是在他誓師出征的這個時間點上。
劉湘所養病的小樓的安全保衛已經被由川北安防團改組而來的警衛團接管了,一路上劉浪回禮無數。
終于,在一個有些陰郁的病室里見到了劉湘。
那個眉毛濃得有些兇惡的川軍將領,有些委頓的坐在鋪著棉墊的靠背竹椅上望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