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日軍把和自己戰得無比焦灼的152團當成了中國陸軍中的精銳,但其實,他們不過是一幫憑著川人血勇之氣才撐過來的二線菜鳥罷了。
判斷失誤的日軍只能是再度付出代價,又白白丟了三個步兵小隊。
雖然也是強弩之末,但三個步兵營外加一個參與過四行血戰的御林軍步兵連,搞定三個不兵小隊問題還是不大的。
尤其是雷雄這邊,經過近3個月血戰,能活到現在的,都是老兵中的老兵,精銳中的精銳,別說就是在華北戰場上打過幾場小仗并沒有得到實際考驗的第六師團日軍,就是和獨立團最精銳的刺刀營的兵比起來也不枉多讓。
別看陣地前被逐漸散去的硝煙和淡淡的夜色給籠罩著,甚至都沒用什么重火力,數十名提著步槍背著沖鋒槍武裝到牙齒的“雙槍兵”不停的在長達300米的陣地戰位上游走著,就借助著炮彈炸起的火光,和偶爾打出的照明彈的光芒,對自覺完成任務開始撤退的殘余殿后日軍進行點射。
因為無法到陣地前沿清點戰果的緣故,雷雄并沒有向解固基上報這一輪攻防戰他步兵連的戰果,但日方有統計。在日軍正式登陸黃浦江后即將向松江發動總攻之前,上交給谷壽夫的戰報上明明白白寫著:僅在中方右翼陣地第一輪進攻中,第2第6步兵中隊包括戰死負傷及失蹤就折損帝國官兵243人,負責殿后的第8步兵小隊,僅6人生還。
看到此戰報的谷壽夫的后槽牙差點兒沒當場咬斷。戰場上失蹤幾乎就意味著死亡,負傷那則更慘,不僅不能作戰還要浪費帝國醫療資源進行救治,兩個中隊戰損183人就意味著總兵力不過400人的兩個步兵中隊幾乎失去了一半戰力。而那個負責殿后的步兵小隊更慘,40來個人只活了6個人,比其他兩個方向戰損率高了百分之四十。
當然了,做為師團長,谷壽夫在渡江作戰時除了發出作戰命令,其余時間是不會關注渡江登陸作戰這種小規模戰斗的,基本上都交給聯隊級指揮官自己做主,他要考慮的是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內打下松江,然后主力部隊盡早離開松江向蘇州方向運動。
日本陸軍中將的心很大,他的目光甚至沒停留在松江,而凝望的是位于滬西正在努力后撤卻不能全力后撤的數十萬中國大軍。
這,就是所謂的地位不同,站的高度不同,視野也是不同的。只是,這位或許沒有想到,中國的山比日本的山高太多,在這里站得太高,摔下去也摔得很慘。站得高看得遠,那首先必須得保證自己的腳站得足夠穩。
沒有上峰下達指令,但這,并不代表著久保昌盛就有資格退一次還退一次。帝國官兵不擅夜戰,可師團長閣下卻斷然下令要和中國人夜戰幾乎已經昭示了日本陸軍中將要盡早攻克松江的決心,他可不能讓中將閣下這個晚上都在江邊喝西北風。
谷壽夫的西北風喝多了可能只是有點兒脹肚子,但他或許以后都沒資格喝風了。
所以,哪怕在雙方槍聲間歇,所有士兵重新縮回江灘陣地上進行清點后發現在這一輪進攻中,他麾下指揮的五個步兵中隊外加一個重機槍中隊就戰損超過400人,他也毫不猶豫的開始準備組織第二輪進攻,新的五個步兵中隊的后援已經即將抵達江岸。
這一次,他的決心更大,準備一鼓作氣將1600號步兵分成兩個波次全部投入到進攻中,光是進攻的步兵,就超過了152團全團步兵,更別提又增加的30具擲彈筒小組,加上先前尚存的24具擲彈筒,在250米的距離上,就相當于54門小口徑迫擊炮。
日本陸軍大佐相信,在這樣的火力壓制下,中國人先前已經暴露出來的所有重火力點都能被炸上天。
江岸上的日軍在等待援軍的抵達發動下一波更兇猛的進攻,152團陣地上也恢復平靜,山炮和迫擊炮也早就停止了炮擊,他們必須要將并不多的炮彈用在最關鍵的時候,而不是盲目的炸響在茫茫江灘上。如果換成炮彈貯備足夠多的趙二狗炮兵營在這兒,早就怒吼將江灘變成一片火海了,那還會讓久保昌盛爽歪歪的去搞什么清點,這名日軍大佐有沒有膽量呆在江灘上都不一定。不把他打得躲進冰冷的江水里貓著,估計趙二狗都準備不姓趙了。
可惜,152團沒有土豪團長,只能節約著打炮,就算知道日軍會在江灘上一波波集結,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黑暗讓日軍像睜眼瞎,對于中國的炮兵觀測手來說也是一樣,大家伙兒都是在黑暗中摸索著過日子。
或許是因為日軍攻擊的區域還有不少日軍傷兵沒有撥拉回來,日軍這一次沒有在戰斗的間隙炮擊覆蓋,而是派出人數不少的搜索隊,借助夜色的掩護匍匐著搜索傷兵并將他們給拖回去,按照位于一線的各基層軍官們的說法,就應該時不時打幾顆照明彈,把這些想救自家傷兵的鬼子來個包圓,能多打死幾個龜兒子是幾個。
但很快,團部下達命令:在戰斗間隙,各連排抓緊時間修整,將還能搶救的傷員送往后方,不許浪費為數不多的照明彈,只要鬼子不接近80米區域,不必去管他們。
雖然很不理解團部的軍令,但軍令如山,各基層連排的軍官們忠實的執行了團部的命令。
而偷摸搜索著自家傷兵的日軍仿佛也知道中國人的底線,極少有爬到七八十米區域的,基本都在100米外活動,不管是死尸還是憋著一口氣不敢發出慘呼的傷兵,都是一根繩子套住腿,掛在自己的腰上死命的往回拖。
交戰雙方陷入難得的平靜,雖然每個人都知道,那個平靜只是暫時的,下一輪大戰只會更殘酷。
其實,解固基倒也很想敲日軍的悶棍,借著日軍來回在陣地上摸索傷員的機會打他們的伏擊,哪怕是引來日軍的炮火報復也在所不惜,那樣只會讓日軍的傷兵喪失最后的生存機會。
可惜,實力不允許啊!別說庫存的照明彈就那么點兒,不能用在這無關緊要的地方,就是152團的傷亡也不輕,不進行必要的修整,那幫剛上戰場的新兵蛋子恐怕心理都會崩潰。
就剛剛那一波日軍的炮火覆蓋和進攻,152團的傷亡就超過300人,足足少了五分之一的兵力,而絕大部分傷亡都產生在戰斗最開始的時候。
不少新兵其實不是炮彈直接給炸死的,而是生生被震死的,可怕的105榴彈炮如果沒有正面轟中戰壕,是沒法用彈片和氣浪殺傷躲在防炮洞和戰壕深處的士兵的,但產生的劇烈震動卻能。很多新兵在恐怖的炮火中,已經嚇得忘記了老兵的囑托別將身軀貼近地面,他們只知道用雙手死死的抱住頭蜷縮在防炮洞里。
于是,當日軍的炮火停止之后,他們很多人,沒有走出防炮洞的力氣。很多人,就算能堅持到戰斗結束被送往撤退戰壕里躲著的擔架隊手里,也是口吐鮮血,很快人就不行了。
這樣死去的新兵人數,甚至還超過了直接炮彈命中和被炮彈震塌防炮洞里活活憋死的士兵。
還有一部分新兵,是死在戰斗初期和日軍步兵的對射中,他們不是頭抬的太高了,就是身體露出戰壕太多。日軍的槍法準的可怕,在100多米的距離上,幾乎不是命中頭部就是胸部,川軍有鋼盔,但卻不會富裕到人人有鋼盔,哪怕戴著鋼盔,被日軍一槍命中,生存的幾率也不會很高。強大的動能會讓人的脖子猛地后仰,脆弱的頸骨折斷一樣會要人命的,而新兵往往會把鋼盔的帶子牢牢系在脖子上。
總之,在真正的戰斗中,新兵犯了無數的錯誤,而這些錯誤,卻讓他們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在戰場上犯錯,就會死。
能在這場戰斗中存活下來的兵,很自然的,就學會了在下一場戰斗中如何保存自己。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這幫活下的新兵蛋子,克復戰友大量傷亡的心理關。唯有克復對死亡的恐懼,而不是僅靠戰場要拼命的勇氣,這些新兵才能有資格成為精兵。
而日軍,顯然不會留給中國軍人們太多修整的時間。
戰場上,那有那么多高大上,可沒有什么心理輔導師,對于生性樂觀的川人們來說,如何安撫陷入對死亡無比恐懼的新兵,其實不過就是老兵和新兵一起抽袋煙,一起起擺擺龍門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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