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對于67軍的一眾將領們來說,只是一種驚嚇,如果讓第六師團的將領們聽到,那就是一個大笑話了。
谷壽夫雖然驕狂,但智商絕對在線,在他利用夜色將城內的近5000兵力抽出百分之八十后,他在城外就算不動用做為整個師團預備隊的114師團那個步兵旅團,僅是步兵,他手里依然可以動用的兵力可達7000以上。
而且,日軍一向的習慣是無論在哪里都會修建野戰工事,一支擁有著完善野戰工事的日軍部隊,甚至敢和兵力超過自己幾倍的敵人鏖戰,這還是在沒有重炮支援的情況下。
日軍的自信可不是光靠嘴上說,實際上他們也有這個實力。在曾經的時空中,那支孤軍深入的山崎大隊就是靠著工事,以不過600的兵力抵擋了紅色部隊未來大將一個滿編步兵旅的狂攻,最終雖然損失慘重但終究是沒有被全殲,成為紅色部隊那位個性暴烈的最高指揮官心頭永遠之殤。
更何況,現在他們還有大半個炮兵聯隊在后方支援,雖然75野炮在白天的攻防戰中損失慘重,但12門105榴彈炮卻沒動用過,光是這12門榴彈炮就能讓一個步兵師被炸得七零八落。
用谷壽夫的想法,如果不是夜幕降臨,他都先要用重炮找找支那援軍的麻煩,好先出一口白天在城內打得如此憋屈的惡氣再說。巷戰不是日本陸軍擅長的,但野戰,日本陸軍還真沒怕過誰。
谷壽夫可能會想過晚上或許被支那援軍偷襲,但從未想過會有個支那將官明火執仗的在軍事地圖前大言不慚的說:“今夜,就是第六師團覆滅之時。”
劉胖子,已經不是可怕,而是徹底瘋魔了。
“你們,可能已經覺得我瘋魔了!”劉浪的目光在67軍一眾將領臉上滑過,臉色淡然。
“但,你們錯了,我從未如此清醒,哪怕是在長城之戰,我決定離開羅文峪,率長城團追擊第八師團,哪怕是在晉東,我會和第17師,第129師,第3軍諸軍對日寇第20師團分割包圍并將其全殲,都沒有如此清醒過。”
劉浪的話讓這些中將、少將們悚然一驚,他們這才想起,眼前說這個近乎是大笑話的人,是曾經親手擊潰一個日軍師團并參與全殲一個日軍師團的人,放眼全國之軍,恐怕也只有他和獨立團是連續參與這樣的兩戰的人。
“第43軍第26師已經做到他們能做到的全部,以一師不過萬人之力在松江和日寇血戰三日夜,他們是好樣的,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劉浪沒有多少豪言壯語,徑直當著一眾將軍的面說出了自己籌謀已久的作戰計劃。
除了在第67軍臨時指揮部的幾名將軍之外,沒人知道劉浪是怎么說服他們參與這場驚天豪賭的。是的,那是一場豪賭,本來只是做為援軍奉命固守松江城的將軍們絕沒想到他們會甫一抵達戰場就會參與一場史無前例的反攻,對日軍一個師團反攻,哪怕他們連續苦戰三日夜已經極為虛弱。
用時任108師師長金奎壁在戰后的原話是:“利用夜間全軍對日寇已經構筑完善的陣地發動突擊,劉胖子絕對是瘋了,但沒想到軍座也跟著一起瘋了,我們這些師長旅長也只能陪著一起瘋,至少,我是沒想著還能活下來的。不過,不管這一仗怎么打,來松江之前,自軍座以下,我第67軍是已經抱定了犧牲成仁的準備的。”
是的,劉浪最終能打動67軍這些將領們的,并不是他的作戰計劃有多完善,而是,其中的利害關系。第6師團固然現在是損失慘重,吞不下43軍更吞不下67軍和獨立團,但第6師團不過是從金山衛登陸的日軍第十軍一部,當知道松江城再來了三萬援軍,第6師團已經不可能攻克松江,那惱羞成怒之下的日軍第十軍主力還會去搞什么迂回包抄嗎?定然不會。
三萬大軍在后,猶如芒刺在背。就像一個人絕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屁股對準不懷好意的對手一樣,那隨時會被人踢屁股的。
但如果第十軍的主力回返,配合其海空實力,可能第43軍外加第67軍和獨立團三軍固守松江沒讓日軍第十軍包抄淞滬數十萬大軍的戰略目標是達到了,但徹底陷入死地的三支軍隊也徹底完蛋了。
第三戰區給43軍抵抗日寇3日夜的軍令其實已經達成,日寇第十軍隊淞滬大軍迂回包抄的戰略早已破產。守松江,最后結局鐵定是個死,反守為攻,也頂多是個死。
劉浪給出的選擇題就兩個答案,一個是毫無希望,另一個卻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換成誰,都會選擇第二個。
至于說第三條路大家伙兒拍拍屁股跑路,那卻是在座的諸將想都沒想過。如果跑了,東北軍的名聲就會徹底完蛋了,這對于早已因為少帥被幽禁而風雨飄搖的東北軍系統來說就是徹頭徹尾的毀滅,那后果,甚至比死還要嚴重的多。
沒有選擇,那就只能瘋魔。
不瘋魔,不成活!
戰斗,在深夜11點左右打響。
不過,打響松江戰場第一槍的,并不是松江城周邊的平原,而在黃浦江上。
如果說日本陸軍在陸地戰場上還遭遇了中國陸軍的頑強抵抗死傷慘重,日本海軍航空兵同樣被打得焦頭爛額,那日本海軍艦艇在淞滬一戰中卻算是順風順水,成為最悠閑的兵種。
除了交戰初期他們被中國空軍的轟炸機轟炸過有些損失,他們在水上從未遭遇過強有力的阻擊,弱小的中國海軍最強有力的抵抗就是在長江內河的主要航道上將自己的主力艦艇自沉以阻止日本海軍大型艦艇進入內河。偶有偷襲,也是用炮艇和魚雷艇對艦艇進行騷擾式攻擊。
黃浦江上的兩艘日軍輕型驅逐艦根本沒有對可能來自江面的威脅有任何的防備,甚至,如果有人能潛進兩艘驅逐艦30米的距離,都能聽見他們在甲板上或者艙室內飲酒歡笑的聲音。
要知道,待遇遠比陸軍土鱉要強的多日本海軍的午餐連日本陸軍將領都羨慕,擁有清酒和牛肉對于日本海軍高級軍官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么。
但毫無警惕的日本海軍并不知道,濃濃的夜色中,已經有超過五名穿著水靠的“水鬼”正在滔滔黃浦江水中向他們靠近。
他們,來自獨立團海軍連。
順江長江而下的獨立團海軍連早已通過江南豐富的水系進入太湖并迂回進入黃浦江找了處距離松江20公里外的蘆葦蕩隱藏起來。
四艘滿員為45人的炮艇的目標就是干掉日軍在黃浦江上的兩艘輕型驅逐艦和先前第六師團在黃浦江上建好的三座浮橋,不僅是斷絕第六師團所有的后路,更是要除掉擁有兩門140可怕艦炮的威脅。
雖然炮艇上擁有20毫米雙聯裝機關炮6門以及暴風火箭炮兩門,但總噸位不過百噸的小炮艇和擁有140艦炮做為主炮噸位超過1000噸的驅逐艦去搞炮擊對射無疑是自找死路。
想獲得勝利,只能是靠出其不意。早在距離日艦5000米,分成兩個方向向日艦逼近的兩組炮艇編隊就放下了超過20名“水鬼”。那些要么是在洶涌的嘉陵江上訓練出來的優秀水手,要么,是在波濤澎湃的大海上鍛煉過的海島原住民。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用綁著用防水布裹得緊緊的炸藥包,他們的職責,是將炸藥包粘附在浮橋和艦艇的舷甲上。
炸藥包炸毀浮橋問題倒不是太大,但想炸鋼筋鐵骨艦艇,光是這種不過八公斤炸藥包,恐怕只是天方夜譚。
事實上,各自潛向日軍輕型驅逐艦的五名“水鬼”攜帶的炸藥包都是經過特制的炸藥包,就像是燃燒彈一樣,它們主要是在爆炸后起到燃燒的作用,就像是在黑夜里點燃的蠟燭,為炮擊指明方向。
日軍的毫無警惕讓他們成功了,有超過七個炸藥包在黑夜里轟然爆炸,但江面的風和浪出乎意料的大,獨立團研制的燃燒彈在陸地上威力不算小,可在風浪的洗禮下,僅僅微弱的燃燒了不超過10秒鐘,就熄滅了。
那,并不足以讓炮艇上的炮手根據微弱至極的火光鎖定目標。好在,很快,就在日軍輕型艦艇的上方,各自打起七八顆火紅的信號彈,明明白白的將日軍艦艇方位顯示在2000米之外已經熄火停機了的炮艇上。
彗星上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明白,這是最后的選擇,打出信號彈,不僅暴露了日軍艦艇的方位,同時也暴露了水中水手的位置,日軍艦艇上裝備的可怕重機槍,會斷絕他們所有的逃生之路。
“轟轟轟!”浮橋上也各自響起了爆炸聲。
“全艇炮火,根據信號彈指示方位,全力開火!發動機開機,向敵艦沖鋒,無撤退命令,擅離戰場者,殺!”彗星拿起通話器,向麾下的四艘炮艇發出了開火的命令。
四艘艦艇就像是撲火的飛蛾,發動機瘋狂的咆哮著,艦艇上所有的機關炮和火箭炮全力開火,向著兩艘驚慌失措但實力遠強于他們的日軍驅逐艦沖去。
岸上,負責向獨立團炮兵營提供火力坐標潛入城外戰場的一名陸軍中尉被江中的動靜驚動,猛然回頭,看向漆黑的江面。
熟悉的20毫米機關炮,熟悉的火箭炮,還有那個熟悉的人,就在江面上,打響了松江之戰最后戰場的第一槍。
一人面對300日寇都未曾驚惶過的陸軍中尉,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這世上,如果還有比你生命更重要的人,那,就是你深愛的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