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覺得自己管閑事管得太多,他一不是參謀長,二不是參謀的,可是一想到師指揮部可能會在自己的面前變成一朵蘑菇云,心里就不爽。他總覺得自己要做點什么,就算是杯水車薪,那也得做。
不詳的預感在他的腦海里越來越濃,揮都揮不走。全連扛著工兵鍬集合起來,一個個都不知道他們這位代理連長在想什么。那貨站在防化指揮車的引擎蓋上,叉著腰閉著眼睛,跟個死人一般。直到張朝封向他報告。
“連長同志,防化連集合完畢,應到一百四十二人,實到一百四十二人,請指示!”
楊越還了個軍禮,然后蹲在車上看著大家,“我問你們……”
一百多人的目光投到了楊越的臉上,那貨摸著自己的光頭,停頓了一下,然后才接著道:“在我問你們之前,你們得答應我,我講的話不能說出去。”
隊列里竊竊私語,副連長這是要干嘛?幾個老兵充滿了疑惑,身邊的新兵蛋子們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仇幾滿看楊越為難的表情,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走過來悄聲道:“你又要鬧幺蛾子了?”
楊越點點頭,“也包括你在內,指導員。我說的話,你不能往外傳,誰都不能說。”
“你先說說看!”
“你先答應我!”
“好!”仇幾滿的好奇心占據了上風,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楊越點頭,用全連弟兄能聽到的聲音道:“如果有一天,我違抗軍令,你們是跟我,還是跟司令部?”
新兵蛋子們倒是想得開,張毅飛三班幾個尤其跳得高,“當然跟你啦!你是我們連長啊!”
仇幾滿和兩個排長嚇了一跳,“楊越!話不能亂說的啊!違抗軍令看情況的,在司令部眼皮子底下不聽調動,你活膩歪啦?”
“別廢話!”楊越低聲叱道,“我就是假設一下,你們表個態就行!但是無論如何,事情沒有發生前,誰要是走漏了風聲,回了防化連我跟他沒完!”
二排長和三排長互相開了一眼,有些不太同意的樣子。仇幾滿是肯定不會同意的,否則他也當不了政治指導員。
“行!我心里有數了。”楊越不強人所難,況且現在情況還沒到那一步,他從吉普車上跳了下來,“解散,吃飯!吃完飯以后,班排長集合開會。”
鄭書叢提著馕餅送了過來,楊越沒吃,自己去找參謀長。
師長在三十里營房坐鎮,政委在炮團當監工,前線的最高指揮官就是參謀長。
工兵營也沒吃飯,他們卯足了力氣在開山修路,偽裝痕跡。楊越繞過了兩臺挖掘機,找到了指揮部臨時的帳篷,一掀門簾,喊聲報告,就徑直到了里面。
參謀長在嗦著半生不熟的面條,就著一罐豆腐乳。見楊越進來,擺了擺手,“還沒吃呢吧?你那邊偽裝工作怎么樣了?”
“還沒做!”楊越搖頭,直接開門見山,“參謀長,我有一點不成熟的建議,希望你能批準。”
“你說。”
楊越醞釀了一會,道:“我想把防化連開出去。”
“開哪去?”參謀長抬起頭來,一雙鷹一般的眼睛透過蒸騰的霧水,把視線停留在了楊越的臉上。楊越從懷里掏出了地圖,把桌上雜七雜八的東西掃開,攤了上去,“南北兩條岔道外,都有大小不一的空地,我看過了,我們防化連可以從南邊的岔道出去,在開闊地上扎營。”
“你燒著呢吧?”參謀長吃了一驚,“在開闊地上扎營?你怕藍軍抓不住你?“
楊越抿了抿嘴唇,站了起來,“我想當誘餌,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參謀長嚇了一跳,瞄了一眼地圖,道:“你這地方選得好啊,離我的指揮部就三公里多一點,人家拉著操縱桿一個由轉彎,就能到我腦袋頂上啊!楊越,你沒事吧!”
楊越嘆了一口氣,“可能是冒險了一點,但我覺得可行。”
“別可行了,你要是真想去,我們就來開個作戰會議,看看其他的人同意不同意!”
“參謀長!”楊越斬釘截鐵道:“在十六師,沒有人比我更加熟悉十四師空突營營長張揚!我和他在三年前就交過手,在陸院的時候,他是我的教官。參謀長!我不敢說我十分了解他,但我熟悉他的風格。他們空突營是無孔不入的,如果等著他們找上門來,恐怕到時候就晚了。”
“……”參謀長夾著一筷子面條,看著楊越,沒說話。楊越接著說道:“參謀長,我說服不了門外的那些作戰參謀,我只能來找您。”
“要說服我可不太容易,”參謀長放下碗筷,問道:“你有多大把握?”
“沒有!”楊越搖頭道,“我不想騙您,如果非要說把握的話,我只有十分之一的機會。”
“十分之一?”
“是!”楊越確認就是這個概率,“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我只是想防患于未然。”
參謀長把碗一端,“開會!”
午夜兩時,東八區零時。
疆南軍區發布實兵演習開始的命令,兩時十分,四十七團正面被猛烈炮火突襲,藍軍的火力準備正式拉開序幕。戰斗機從機場起飛后,直撲四十七團陣地,疆南軍區計算,半小時內這個步兵團承受了一萬余發各種口徑的炮彈、火箭彈,空軍出動四波次三十余架次,第一個攻擊波就打掉了四十七團的團屬防空火力。
半小時后,藍軍正面進攻四十七團防御陣地,十六師炮團的自行榴彈炮對A區敵人地面部隊展開反擊,火力遮斷。但藍軍的反制炮火很快就壓過來,把炮團的火力支援打成了啞巴。四十七團在沒有空中支援、炮火支援的情況下,頂著藍軍一個師的炮兵火力、一個航空中隊的空中打擊死守了一夜,傷亡慘重。四道防線一夜之間丟了一半,兵力損失超過百分之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