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宣挑起眉頭，并未因為普濟菩薩的話而坐立不安，他心志堅定，從未覺得自己所做有何后悔之處。
三省吾身有必要，可時常惴惴不安于曾經的錯誤，終究會傷神，讓人逐漸走向自閉。
“前輩認為我有何不妥？”王宣問道。
普濟道：“你殺生過甚，仙穹坊的命元仙桃，每一顆都是一個生靈，可想而知死在你手中的生命，以百萬千萬計。”
佛門講究慈悲為懷，盡量少殺生，他們參與界戰也是為了庇護母星眾生，擊殺征戰的異族。
而平平無奇的異界土著，尤其是下層生靈，他們是不建議殺戮的。
“如此嗎？”王宣當然知道死在他手中的異族有多少，要知道命元仙桃他都有數億枚。
“萬妖界已敗，用不了幾年時間那個世界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母星不會耗費過多的精力給原住民安排新的星球居住。
它們的結局，只會是死亡。死在今天還是數年后，死在我還是母星本源手中，并無區別。
何況我界與之血仇，沒有化解的可能，唯有一方徹底消失才能終結。
留著它們終究是養虎為患，母星沒有多余的力量為它們著想，抓住一切資源壯大才是該做的。
我之殺戮，對它們或許不公，可誰在乎呢？
有當一日母星敗落，億萬生靈被屠戮，又有誰在乎呢？”
他的話有三分道理，站在母星的視角沒有錯，沒有損害母星的利益時更無人會責備他。
何況命元仙桃的出現，是造福億萬修士，增強他們的實力，為未來的界戰添磚加瓦，是大功德。
“母星境況如此，你所做是有理的，只是殺戮會引起積怨，形成業力，我恐你有朝一日被心魔侵染，成為殺戮的大魔。”普濟說道。
王宣搖搖頭：“前輩杞人憂天，何況我若被侵染，只能說明我不夠強大。”
他沒說的是，他并不想對自己的殺戮論對錯，有朝一日萬妖界的生靈死絕，誰能站在他面前談對錯？
何況戰爭，本就是最大的錯誤。
沒有戰爭，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可母星不征戰，就會被其他世界消滅。
和平共處或許有可能，但誰能保證未來對方不會先下手為強？黑暗森林的法則，是血淋淋的。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求，然而母星現在連這都沒有滿足，每日都在滅亡的邊緣。
連地球都在求生存，在強與弱的衡量中竭力成長起來，現在不把握一切力量壯大，消滅有生力量的敵人，難不成等到未來后悔嗎。
“我只是勸誡你，不要再戰爭中失去了本心。”普濟道。
從這一番對話中，王宣表明了他主戰派的立場，面對異族他心堅如鐵，當有必要時，不會留情。
當他認為殺戮對母星有大益處時，哪怕手中沾染鮮血，也毫不猶豫。當他認為沒必要殺戮，或者可殺可不殺時，或許會留手。
經歷了太多，面對異族一次次毫不留情的襲殺，王宣早已看清了異族的冰冷面孔。
既然沒有緩和的余地，只有殺戮與死亡，至死方休，他何必養虎為患，期待敵人放下仇恨？
而普濟，或者說佛門，還有著能不殺就不殺，只有沒有辦法時才行殺戮的想法。
怒目金剛，平日里是不發怒的。
他們講究善惡，講究對錯，所以憐憫異族未曾參戰的普羅大眾。
因而普濟對王宣擊殺數億生靈，凝聚大量命元仙桃有異議，認為這是造殺孽。
“我知道我做錯了，但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為它們著想，因為與萬妖界的界戰中，母星敗亡，我們的結局并不會比它們現在好。”王宣說道。
他知道自己造就了殺孽，自己染血過多，可一旦停止這種開源的行為，不出甲子，母星必亡。
要知道天妖界作為萬妖界的下屬世界，居然被一位至尊一擊毀滅，毫不留情，哪怕上面智慧生物數百億。
若非他王宣窺視未來，駐扎在天妖界的千萬母星生靈，就全部死亡了。何況戰爭中，萬妖界沾染母星生靈的鮮血，可不少，沒有所謂的它們是受害者。
“你好自為之吧，送你四字：不忘初心。”
普濟指了指遠處的池塘，上游涓涓細流不斷灌注而入，替換池塘中原有的水，而下方缺口不斷有流水排出。
活水不斷替換舊水，池塘中荷葉一片翠綠，在活水的滋養下生長。
普濟菩薩的意思王宣能夠理解，他是指人的思想是隨時變化的，每日接受新的信息，代表智慧、意志、觀念的荷葉接受其滋養，不斷的生長。
正是這樣的活水替換舊水，因而每一天過去，自己就不是昨日的自己了。
不把控活水的入口，未來會開出怎樣的荷花，沒人知曉。
“凡人的悲哀在于，無法掌控自己的思想，隨著池水變化而變化，每日在遺忘中斬去舊我，又在新的一天形成新我。
終有一天，變的連自己都不認識，卻又不得不接受。他們或許愿意承認自己還是自己，可實際上已經不是那個他的。”
人生一世，本就如池水一般，屬于動態變化的。
王宣拈花一笑：“我可以剔除進入我心靈池塘的活水，成為我想要的樣子。
只是天地環境如此，不改變自己就無法活下去，我非是被動變化，而是主動如此。”
他可以選擇默默經營帝宣星，積累香火信仰，不去參與戰爭，那么數十年后他定然進入了真仙領域。
不造就殺孽，與世無爭的人生，他可以做到。
只是他不愿那么做。
普濟說他是現在母星視角的自私自利，一切為了母星的利益，而漠視異族無辜生靈。
確實如此。
可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又很是偉大，為了母星而拼搏，為了庇護億萬生靈而征戰。
在異界他造就了無量殺業，可在母星他又功德無量，身上的功德金光都凝成實質，輕易煉成功德光環。
他就是如此矛盾，既自私又無私。
王宣與普濟，雖然只是論道，可其中的刀光劍影常人難以想象，爭論如此，卻沒有分出個對錯。
“這個時代，需要你這樣的人。”普濟嘆氣道。
“不爭了，你我各有堅守，也非是敵人，沒有必要爭論不休。”普濟看著王宣，“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我寶光寺有何事？”
王宣手掌一翻，出現一枚命元仙桃，白里透紅的仙桃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芬芳，讓人恨不得一口吃掉。
因為服食此物，對進化確實大有裨益。
“我來此，就是為了與寶光寺做一筆交易，天下皆知命元仙桃珍貴，對修行增益不少，想來貴寺佛修亦缺。”
普濟皺了皺眉頭，看似白里透紅的仙桃，在他眼中卻是血淋淋的，問道：“你要換取何物？”
王宣鄭重道：“信仰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