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特么就很尷尬了……
陸子安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我下午會先在別的木雕上試手,得確定萬無一失才會做到飛天木雕上去,大家如果有空的話可以留下來一起研究研究。”
這話是真的很給面子了,眾人眼睛一亮。
雖然不是很樂意自家捂得嚴嚴實實的技藝就這么任人看,但是想想陸子安說的確實也有道理,沒有師傅帶,這門真沒這么好進,而且現在陸子安愿意當著他們的面做的話,也許有不懂的還可以請教一下,倒是兩全其美了。
楚會長也不蠢,略微思索片刻與其他人交換了一下意見,很愉快地同意了。
于是瞿哚哚打開直播,陸子安隨便挑了幾塊木料用來練手,一字排開擺在桌面,然后便開始備料。
將礦物顏料、磚粉等多種材料混合在一起,陸子安開始了捶打。
這個捶打的過程是非常枯燥的,但也最能體現匠人功底,力度和時間要拿捏得恰到好處,直至形成像面團一樣軟硬適中,可搓、可塑又富有韌性的“漆線土”,這個工藝才算是完成了。
他捶打的時候沒有人說,但是等他弄完了,開始準備搓線了,就有人提問了。
“那個,陸大師,我想問一下,你中間加的這些調料,是油漆嗎?”有人指尖輕輕拈了一點,放在鼻尖聞了聞,感覺又好像沒有油漆味一樣……
陸子安搖搖頭:“不是油漆,這是我買的礦物顏料。”
礦物顏料?
礦物顏料即是無機顏料,屬于無機性質的有色顏料,一般是用天然礦石經選礦,粉碎,研磨,分級,精制而成,保存時限長,而且色彩鮮艷明麗,用來制作工藝品確實是極好的。
只是……
楚會長皺眉道:“但是我們荃州漆線雕不是用礦物顏料的,我們是最后貼金箔……”
“對,相似但不相同,這是敦煌壁畫所采用的顏料,我做的是飛天木雕,自然要與之相呼應。”陸子安將手擦干凈,神情淡然:“所以我說就算別人看了也沒有關系。”
反正他們的核心技術仍在,他不過是借用一下方法而已。
“……”
想起之前他們還質疑他,眾人臉上不禁一陣火熱。
好在陸子安并沒落井下石,仿佛只是隨口一說便開始搓線了,眾人吁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禁暗暗感佩他的胸襟。
搓線是漆線雕中非常重要的一關,因為漆線雕的所有圖案都是靠一條線來完成,線的粗細及勻稱度關系到整個圖案的精美度。
陸子安拈起一團漆線土,左手控制漆泥的滾動,右手則用木塊來回搓動,雙手配合用力,搓出來的線竟然又細又均勻,最重要的是一直到手里的漆線土用完也沒有一點斷裂。
他將漆線土纏繞在光滑的木棍上,然后用刻刀一點一點地將其盤繞在木料上。
非常繁復的花朵在他指下悠然綻放,漆線在他手里仿佛有了千般變化,無論是舒展的花瓣還是微皺的葉子,都非常清新自然。
他連著試了三條,漸漸有了手感,隨手將這三個樣品往旁邊一擱,便開始搓他真正需要的線了。
趁著他在忙著搓線,其他人輕輕地將這三個樣品拿了起來仔細觀摩。
在燈光下的花瓣極為立體,顏色非常鮮艷,仿佛真的是在木料中開出來的一般。
楚會長端著一朵牡丹仔仔細細地看,當他看到一處不明顯的凹痕的時候,頓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將目光轉向陸子安,這時陸子安正在專心致志地將漆線緊密地盤繞在一個捧花的飛天仙女木雕上,原本平整無起伏的花籃里頓時出現了層次豐富色彩明艷的各色花朵。
在創作的過程中,陸子安不是以線為主,而是線、色并用。
這是一個非常浩大的工程,工序上由原來簡單的條、雕、刻發展到條、盤、纏、堆、雕、鏤等十種純手工工藝流程。
大量用顏色鋪排,加上飛天仙女身上的裙子紋樣繁復,重重疊疊,幾種色彩排列出火焰紋樣襯托,顯得光輝爛漫,極富想象力。
這樣的漆線雕簡直是聞所未聞,不僅省去了表層貼金這個復雜的步驟,而且因為一步成型,線條優雅而舒展,完全沒有了荃州漆線雕貼金箔前經常出現的氣泡。
一條條色彩鮮艷的漆線慢慢勾勒出飛天仙女頭戴寶冠,隆胸細腰的優美身姿,她凌空在祥云中盤旋,手中的花盤上一朵朵鮮花欲墜未墜,色彩艷麗熱烈,視覺效果極為強烈。
哇,厲害了,這才是真正的漆線雕吧?
我只見過金光閃閃的漆線雕木雕,這是新出的嗎?
感覺是大師的原創,感覺好牛。
這屆的敦煌展覽會門票會飆升吧吧吧吧?
是的會漲價,但是不怕,乖女兒,爸爸買給你。
陸子安太過聚精會神,汗水粘在他眼瞼上,他左手拿著漆線右手拿著刻刀,根本騰不出手,甚至他也沒辦法開口說話,甚至只要再眨下眼,汗水滴到漆線上就完了。
還好沈曼歌細心地看到了,連忙用毛巾給他擦干凈,才避免了功虧一簣的慘狀。
陸子安抿著唇繼續將最后幾條飄帶纏繞上去,玄光雕刀或雕或纏,或精細地鏤空,將一個無拘無束在空中飛舞的仙女描繪得淋漓盡致。
干凈利落的一刀將漆線斬斷,陸子安吁了口氣:“成了。”
這個仙女散花的木雕總算是完成了,在燈光下,這個木雕極為立體,她只憑借飄曳的長裙,飛舞的彩帶而凌空翱翔,姿態優雅,生機勃勃。
陸子安用這種獨特的漆線雕手法,真正表現出了那種無拘無束,任意飛翔的狀態,完美地表現出了那種動感和生命的活力!
不知是誰輕聲呢喃:“心在一藝,其藝必工。大師果然是大師。”
陸子安放下刻刀,微微一笑:“很好,漆線土剛好用完,明天繼續。”
臨走前,楚會長深深地向陸子安鞠了一躬:“謝謝你,陸大師,我悟了。”
陸子安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