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的?應軒有些奇怪。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蔡組長,微微傾身,接過文件夾。
窗外的光線越來越暗了,屋子里氣氛很凝重。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以免打擾到他。
屋子里只有應軒緩緩翻動紙張的細微聲響。
張衡地動儀,一直以來,無法完整地復原模型,如今的模型一直飽受爭議。
應軒眉頭微皺,看得緩慢而仔細。
“國家地震局和國家文物局當初組織了張衡地動儀的科學復原,這個項目通過了國家驗收、符合史料、結構合理、原理正確,先后嘗試了四班人馬搞造型設計,千回百折,已經數年。”蔡組長見他的目光定在那頁復原的圖紙上,久久不動,忍不住解釋道:“這個項目倒是通過了,但是就是……唉!”
雖然很悲傷,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藝術造型……問題多,不能定型。”
畫稿非常精致,鉛色勾勒出的各個角度,一張張細膩的畫,每個尺寸規格都清晰可辨。
這些畫稿,雖然被保存得非常完好,但邊角都泛了毛邊,可見它被多人反復翻閱過。
直到翻到最后,應軒遲遲沒有說話。
他擰著眉,低頭思索著。
謝先生和蔡組長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謝先生深吸一口氣,斟酌著道:“是這樣……我們也是想問一下,應大師有沒有什么思路,如果合適的話,能給我們指點一下是最好不過,如果不行也沒有關系……”
其他一開始,他們是想去找陸子安的。
畢竟,陸子安曾經指點過銅車馬的復原。
可是他們始終聯系不到陸子安,尤其是應軒現身后,他們更是完全沒了陸子安的消息。
這也是沒辦法了,才硬著頭皮上門找應軒。
他們到底是師徒,如果應軒不會的話,肯定會和陸大師商量的吧,到時如果陸大師能幫上忙是最好,幫不上忙也不會有損他威望。
應軒之前就已經經歷過這樣的心路歷程,自然很快就領會了他們的意思。
他想了想,點了點頭:“其實上次師父復原的銅車馬,回去后我有仔細分析過,因為對這些機關術很感興趣,所以也算是略有研究,我師父最近沒有空閑,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試試,如果我做不出來,我再去請教我師父。”
地動儀,是人類歷史上發明的第一臺地震儀器。
它是古典華夏文化的魅力代表,亦是機關與文化的完美融合。
但可惜的是,它于1800年前失傳。
留給世人的,僅僅是史書文獻上,那寥寥254個字的記載。
這記載,一直被世界廣泛宣傳和介紹,科學地位極高。
它是對自然規律的生動揭示,也是對傳統文化的深刻弘揚,這種詮釋科學的發明力量,失傳!簡直是一大遺憾!
以前沒有往這方面想過,既然現在遇到了,應軒忍不住摩拳擦掌,有些蠢蠢欲動。
聽了他的話,蔡組長面露喜色:這應大師簡直太會來事兒了,簡直正中他下懷啊!
謝先生更是笑容滿面,與蔡組長一同站了起來:“那就多謝應大師了!”
“不謝不謝,我也是華夏人,這是應該的。”應軒對這些手稿愛不釋手,手癢癢,恨不能立刻就試試手:“那這些模型,請問有實物嗎?”
“有,我們讓人仿造了一件,一樣的精美,但是的確有些機關無法復原,這……”
應軒點點頭,目光熾熱:“沒關系,沒關系。”
于是蔡組長立刻打了個電話,讓人把車上的大木箱給搬了下來。
應軒想了想,讓他們給搬去了車間里。
各色工具一應俱全,正是天時地利人和!
謝先生他們倒也知趣,沒有追問什么陸大師在哪里,再三道謝之后,滿懷喜悅地走了。
老廠長略有些遲疑,送走了他們后,還是忍不住折回來,想和應軒說一說。
到底是年輕了些,沉不住氣,這種事情,別人研究了這么多年都沒一個確切的結果,他一個人,怎么就敢應承下來呢?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結果沒成想,一回來,應軒竟然已經穿好了外套,正在換鞋子,看著就是一副準備外出的樣子。
老廠長不禁怔了怔,看應軒剛才那樣子,他以為他會立刻著手調試呢?
他想了想,抬頭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忽然就懂了。
果然是個好孩子,是想著天這么晚了,怕他一個人回去不方便,想著送他吧?
老臉一紅,老廠長擺擺手:“應大師,你忙你的吧,我家住這邊挺近的……”
應軒怔了怔,腦子懵了一秒,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原本他倒是沒想這方面的,畢竟他是外出有事……
不過想想也確實,老廠長年紀這么大了,讓他一個人回去他也不放心。
“那不成的。”應軒已經換好鞋子,在地上蹬了蹬:“老廠長,天這么晚,今天還這么冷,我還是送您回去吧,反正開車。”
再三推辭,老廠長到底是沒能拗得過應軒,不得不跟著上了車。
雖然話里是覺得耽誤了應軒,但老廠長臉上的笑容那是完全控制不住的。
老廠長家確實離的不遠,幾分鐘就到了。
車子停在門口,應軒熄了火下車給老廠長拉開車門,順便提了幾個禮盒給他:“老廠長,我也沒買啥東西,希望您別嫌棄!”
“哎呀,人來了就好,買什么東西,來來來,喝杯茶再走吧!吃點東西!”老廠長熱情地邀他:“你看,他們急哄哄地來找你,你飯都沒吃好,來吧來吧!”
應軒猶豫了一下,這時間已經不早了,再拖下去,孟老怕是都睡下了……
他想了想,硬著頭皮實話實說:“這個,其實,我還想去拜訪一下孟老……”
老廠長愣了一下,咧嘴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肩頭:“嗐,你這,怎么不早說!來,我帶你去,這大晚上的,你怕是不知道路……”
他扭臉把東西交給老伴,屁股一扭又爬上了車。
這一回,應軒沒能說得過老廠長。
因此,看到他們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正準備回屋的孟老扭頭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哎?你們……”
“你什么們,應大師特地來拜訪你的!”老廠長故意氣哼哼的樣子,斜睨著他:“哎我說,老孟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吧,人應大師這風塵仆仆的趕過來,你倒好,熱水都沒一杯啊?”
孟師傅也只是太過意外,所以才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聽了這話氣歪了鼻子:“好你個老蒜頭鼻,瞎編排啥呢,我是那種人嘛!應大師,你別聽他瞎嘮嘮,來來來,外邊冷,快進來。”
聽說有客人來了,屋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本來一家人都在看電視,見狀紛紛起身,泡茶的泡茶,讓座的讓座。
小孫子一蹦一跳,倒也不怕生,跑過來抱住孟師傅的腿,好奇地眨巴著眼睛打量他們。
倒是孟師傅一臉的不好意思,搓著手難為情地道:“你看,這怎么好意思,還讓應大師破費……”
“早就想來拜訪一下孟老您的,只是之前一直在忙,沒來得及。”應軒憨厚地笑著,把東西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跟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一聊,從景泰藍聊到七寶燒,從聞陽洪聊到百工門二十四大徒。
直到星光鋪路,月上中天,應軒才從孟家走了出來。
照孟家這熱情的趨勢,真是恨不能把他留家睡的,只是應軒一直推辭,老廠長搡了孟老一把,使了個眼色,孟家人才不得不點頭答應了。
老廠長倒是知道的,廠里還有寶貝兒在等著應大師呢,他哪里坐得住,能熬這幾小時,已經是他很有定性了。
都是行內人,一個臭德行,他清楚得很。
應軒的確是這么想的,把老廠長重新又送回家,他興致不減,興沖沖地又跑回了泰霄。
正準備摩拳擦掌干一番大事業,他小師弟打來了電話。
一看姓名,應軒就樂了:“方毅?你不是說這幾天要去追妹子嗎,怎么有功夫給我打電話?”
方毅心情很是低落,聲音沉悶:“師兄你現在忙嗎?能聊聊嗎?”
方毅其實年紀不大,但難得的是性情沉穩,倒難得有這么失態的時候。
“有空有空,你說。”應軒鎖了車,愉快地往廠房走去。
“嗯……哎,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方毅喝了口酒,有些郁悶:“凱哥不是教我怎么泡妞了嗎?我覺得他的辦法不大好,畢竟他都追不上瞿姐,我就想著,還是正常一點,就約了小秦出來吃飯。”
應軒笑:“這個可以啊,中規中矩的,絕對出不了錯。”
“……然后我們出來的時候,她說好冷啊,我就想著,吃飯的時候我倆都沒說什么,她看上去不怎么開心,就想逗她高興高興。”方毅嘆了口氣:“我就給她說了個段子。”
“……什么段子?”
方毅提高了一度聲音:“就,有女生說好冷啊,男生說多穿點衣服;女生說好冷啊,男生說多喝熱水,哈哈哈哈,生病也是多喝熱水,來那啥也是多喝熱水,干啥都是多喝熱水,你說搞不搞笑哈哈哈哈……”
應軒沉默了。
恕我直言……
方毅猛然又喪了:“真的不好笑嗎?”
“還,還行吧。”應軒裹緊衣服,感覺更冷了呢:“那妹子呢,她笑了嗎?”
“沒有。”方毅悲傷地說:“小秦說,這倆男朋友都說了廢話,但還有個傻子說了個笑話。”